第二天一早,化工局紀委書記於慎行親自帶隊來到氮肥廠,跟於洪濤為首的廠領導班子見麵後,方才宣布此次前來的任務是調查耿誌揚同誌的違紀問題。


    於慎行道:“這次我帶隊來主要是查清楚兩件事。第一件是耿誌揚同誌作為企業幹部,是不是私自在外麵開辦有公司;第二件是他有沒有把廠裏的技術拿出去倒賣謀取私利。”


    上級突然要來廠裏調查耿誌揚的違紀問題,讓盧洪濤深感震驚。他暗自尋思道:“小耿不過才擔任了大半個月的戰略研究部主任,這麽快就有人到局裏舉報他?真是奇哉怪也!”


    於慎行來調查的第一個問題,盧洪濤並不擔心。氮肥廠幹部職工中多有在外麵另謀副業之人,廠裏對此事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影響到正常工作即可。


    更何況在本月之前耿誌揚一直在家待崗,不找點活幹養活自己怎麽能行呢?所以說即使查實了小夥子確實是搞了個公司,那也說得過去,並不存在嚴重違紀問題。


    但第二個問題就不好說了。以耿誌揚手裏掌握的技術來說,完全能夠做到幫助同行業其它廠家對老舊裝置進行升級改造,這對他來說幾乎是輕而易舉。


    雖然他用的是自己掌握的技術,但身份卻是廠裏的正式職工,嚴格來說是不能夠自作主張把手裏的技術轉賣給其他人的。有心人拿這一點來攻擊他也可謂是切中了要害。


    盧洪濤正在默默盤算時,隻聽於慎行道:“盧廠長,麻煩你給我們準備一間辦公室,我們要跟耿誌揚同誌單獨麵談。”


    “哦,沒問題!”盧洪濤趕緊讓人準備好小會議室,暫時作為於慎行等人的調查場所。


    於慎行對小會議室的條件還算滿意,又吩咐道:“盧廠長,麻煩你把耿誌揚同誌叫到我這裏來,現在就把他來。”


    “好的,我這就安排。”盧洪濤轉身正要去打電話叫人,於慎行又叮囑道:“你什麽也不要跟他說。所有問題,等他來了由我們來問。”


    盧洪濤很明白人家這是警告自己不要通風報信,免得耿誌揚有了準備。


    “於書記,你放心吧。”盧洪濤點了點頭道:“最起碼的組織紀律我還是知道的。”


    他迴到自己辦公室後立刻給耿誌揚打去了電話:“耿誌揚同誌,請馬上到二樓小會議室來一趟。”


    他聲音嚴峻道:“有些事上級紀委要跟你落實,你明白嗎?”


    擔心的事終於來了!


    耿誌揚鎮定自若道:“好的,盧廠長,我馬上到!”


    盧洪濤怕他不知道厲害,又提醒道:“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除非有切實的證據,否則不要亂承認,明白了嗎?”


    要不是看在盧曉清的麵子上,盧洪濤是不會冒著巨大的風險跟他說出如此體己的話的。


    耿誌揚感激道:“盧廠長,您放心,我耿誌揚行的正做得端,不怕別人誣陷誹謗。”


    盧洪濤從他沉穩鎮定的語氣裏聽出了些許端倪,心道:“小耿這是早有準備啊。要不然一個年輕人突然得知上級紀委要見自己,哪有這麽能沉得住氣的?還不得提心吊膽地跟我打聽上一二?”


    盡管不知道耿誌揚從何處得來的消息,但他能沉得住氣讓盧洪濤心安了不少,放下電話後長出一口氣道:“這小子,竟做些讓人意想不到的事。”


    耿誌揚邁著大步神情自若來到二樓小會議室。他進了門一瞧,隻見三個陌生人正一臉嚴肅地坐在中間,對麵放著一把椅子,明顯是給他準備的。


    “你是耿誌揚同誌吧?”坐在三人中間的於慎行此時發話道:“我們是市化工局紀委的。請你先坐下,我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耿誌揚心地坦蕩地笑了笑,來到椅子旁大喇喇坐了下來。


    於慎行見他一臉淡然,心下微微有些詫異。同行的兩位年輕紀委幹部見耿誌揚金刀大馬坐在椅子上氣勢十足,奇怪之餘還有些莫名其妙的別扭感。


    以前遇到過的被調查者,一旦走進房間坐到椅子上,哪一個不是心驚膽顫戰戰兢兢,從來沒有像他一般從容自得的。


    一個小夥子當即厲聲斥責道:“坐正了!你在接受調查,歪歪扭扭的像什麽樣子?”


    當被調查者進入詢問場所時,最好是立刻打掉他的平常心態,讓他產生畏懼之情。這樣一來,便於調查者趁他神情慌亂時突破其防線,從而迫使對方坦白事實。


    耿誌揚有著跟他年齡不相符的人生曆練,再加上又是個順毛驢的脾氣,哪裏會吃他這一套?當即嘴角一翹道:“你們讓我坐下,我就坐下了。我認為我已經坐的很正了。你要是認為我坐的不正,那麽請你給我示範一下怎麽叫做坐正了!”


    “嘿!你小子還敢頂嘴?”另一個年輕的紀委幹部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囂張的對手,一時間情緒上頭,指著耿誌揚教訓道:“就你這個樣子,眼裏還有上級領導嗎?”


    耿誌揚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道:“剛才是你同事問我,我才迴答的。如果你認為我的迴答就是頂嘴,那麽接下來我一句話也不說就是。”


    “還有……”他死死盯住那個年輕幹部詰問道:“上級領導那是要放在心裏麵尊敬的,怎麽能隻放在眼裏呢?我看,是你瞧不起上級領導才對!”


    “你……?”一句話就把那個年輕幹部懟的張嘴結舌啞口無言,差一點就忍不住當場暴走。


    被調查者進來以後居然毫不慌張能言善辯,一上來的氣勢比自己人都要高出去一大截,還把調查者給激的自亂陣腳。


    這事還真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這小子看來絕不是一般人呢!


    於慎行詫異地看了耿誌揚幾眼後對兩個同事道:“行了,你們都先別說話了,我來問他。”


    “我是化工局紀委的於慎行。”於慎行緩緩道:“請問你是耿誌揚同誌嗎?”


    耿誌揚見正主發了話,這才端正身子道:“我是耿誌揚,現在的職務是氮肥廠企業戰略研究部主任。”


    這家夥把自己的現任的職務都一並說了出來,倒省了於慎行再費口舌。


    “耿誌揚同誌,我們接到了一封舉報信。”於慎行雙眼死死盯住他道:“信上舉報了跟你有關的幾個問題,我們需要當麵落實一下。”


    “可以!”耿誌揚氣定神閑道:“你們問就是。”


    瞧著他淡然自若的表情,於慎行心裏禁不住打起鼓來:“耿誌揚這小子別看著年紀輕輕,但遇事沉穩言辭犀利,處事風格跟他的年齡不大相符呀!”


    老於不由得暗自頭痛:“看來今天這場調查不會太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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