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誌揚心懷忐忑來到客廳,拿起小桌上放著的電話筒客氣道:“喂,哪位?”


    話筒裏傳來了尚秀娟特有的大嗓門:“小耿,是我,尚秀娟!”


    “尚師傅?”耿誌揚聽到是尚秀娟打來的電話,以為真是廠裏有事找他,趕緊道:“你這個點給我打電話,是不是廠裏找我有事啊?”


    “廠裏?嗨!你就把心放肚子裏,廠裏能有什麽事找你?”尚秀娟笑道:“是我和我對象想請你吃個飯!你看明天晚上行嗎?”


    今天淩晨耿誌揚救了尚秀娟一命,險些差一點把自己的命也給賠上。救命之恩自當湧泉相報,這份恩情她當然是要有所表示的,請人家吃個飯不過是最常規的感謝形式而已。


    “這點小事,吃飯就不必了吧?”耿誌揚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隨口謝絕道。


    “救命之恩怎麽能算小事呢?”尚秀娟急道:“你要是不來吃飯,我們兩口子就到你家拜謝去!”


    耿誌揚可不想讓父母知道此事,見她態度如此堅決隻得答應道:“那好吧,在什麽地方呀?”


    “東關前所街上的望海樓飯店。”尚秀娟道:“就在街東頭,很好找。你六點之前到就行。”


    “好的,明天我一定準時趕到。”耿誌揚點頭答應道。


    放下電話後,耿誌揚暗自琢磨道:“尚秀娟畢業於省化工學院,雖然是專科但卻非常能幹,是氮肥廠目前唯一的女班長。上輩子我聽說廠領導有意提拔她擔任硝酸車間副主任,結果因為她在事故中遇難而隻能做罷。這一次雖然我救了她,但卻不知道事故會不會對她的前途有所影響。”


    耿誌揚是個急性子,做什麽事都不喜歡慢慢吞吞,更不喜歡讓別人等自己。所以第二天下午剛剛五點半多,他便騎著大金鹿趕到了位於東關前所街東首的望海樓飯店。


    望海樓飯店是安海市的老字號,素來以正宗的魯菜聞名,雖然地處交通不便的老街巷,但平日裏依然顧客盈門生意興隆。


    望海樓之所以叫做樓,那是因為飯店開辦的場所是一座始建於民國時期的西洋建築風格三層小樓。據說站在此樓的最高處向北眺望,能夠用肉眼看到遼闊無垠的北海,因此而得名望海樓。


    飯店正門之上高高掛著晚清傳奇狀元王壽彭親筆書寫的牌匾:“望海樓”,可見當年是何等的高雅之堂。


    時間尚早,飯店裏來的客人相對不多。耿誌揚剛走進門,一個麵容姣好的女服務員馬上過來招唿道:“小夥子,吃飯嗎?”


    耿誌揚點了下頭道:“對!朋友約我來的。是位女士,她姓尚!”


    “姓尚?”她麻利地轉身去櫃台查了下登記簿道:“哦,尚女士在二樓的206玉清煙曉。”


    “謝了!”耿誌揚道了聲謝,踩著吱呀作響的木樓梯緩步來到二樓206玉清煙曉的包間。包間的麵積並不算大,裏麵靠窗處堪堪擺放了一張六人圓桌,門旁則放著一個立式木衣架和兩個半新櫥櫃。


    曆經近百年的滄桑蹉跎之後,雖然小樓內外已經失去了原有的奢華風采,但細微之處依然能看出昔日高檔裝修所殘留下來的些許印記。


    耿誌揚擠過圓桌來到窗邊朝外眺望,隻見一望無際的老舊街巷在晚霞的餘暉中星星落落升騰起了嫋嫋炊煙。


    他頗有些感慨道:“我記得前所街、後所街、李家街和東四平附近的這一大片舊街巷在1995年左右進行了拆遷改造,全部變成了高樓林立的現代化商品房小區。而望海樓搬遷到新址重新開業以後卻一蹶不振,再也沒有了往日的輝煌,最後落得個草草關門了事,真是可惜可歎啊!”


    他正在胡思遐想之際,尚秀娟和丈夫王景光相伴著推門走進了包間。


    前世幫著處理尚秀娟後事時,耿誌揚見過王景光多次。不過那個時候的他由於痛心遇難的妻子,形象上自然是悲痛落寞不忍直視,跟現在意氣風發的有為青年簡直是判若兩人。


    “哎呀!小耿,你來得這麽早啊?”尚秀娟沒想到耿誌揚會早早來到,見到他不免驚詫道:“你來得也太早了!”


    “怕讓你們等,所以我就早過來了。”他衝王景光主動打招唿道:“這是王哥吧?王哥你好,我是尚姐的同事耿誌揚!”


    還沒等王景光說話,尚秀娟詫異道:“你認得我對象啊?我怎麽沒記得你們倆見過?”


    耿誌揚笑道:“你們倆一起進來的,舉止又這麽親切,肯定是兩口子了,所以我猜這位是王哥。”


    “算你猜對了!”尚秀娟指著耿誌揚道:“景光,要不是小耿救了我,你現在已經沒有老婆了!該怎麽感謝就看你的了!”


    王景光個頭雖然不高,但跟身材嬌小的尚秀娟倒很般配。他伸出兩隻手來緊緊握住耿誌揚的手感激道:“老弟,你救了我老婆就是救了我們家。我這人雖然沒什麽大本事,但以後你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盡管說,我要是皺一皺眉頭那就不叫男人。”


    見他說的話如此之重,耿誌揚忙不迭客氣道:“王哥,言重了!我跟尚姐是同事,救她不是應該的嗎?”


    尚秀娟在旁道:“小耿,我對象說得對啊!以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既然我大你幾歲,以後你就叫我姐姐吧。你放心,認了我這個姐姐,今後一定把你照顧好!”


    尚秀娟雖然不是什麽大領導,但卻是氮肥廠冉冉升起的技術新秀。她肯主動認自己做弟弟,耿誌揚當然不會拒絕,當即滿口答應道:“姐,那我以後就全都指望你了!”


    “哎!”聽到耿誌揚直接叫起了姐姐,尚秀娟喜笑顏開道:“誌揚,你真是我的好弟弟!”


    既然認了姐弟那就不是外人,趁著王景光下樓點菜的空擋,耿誌揚好心提醒道:“姐,昨天那個事故不會對你有影響吧?”


    “唉……”尚秀娟蹙眉歎息道:“按理說設備上的缺陷引起的事故跟咱們當班工人沒大有關係,但是就怕有些人拿著這個事做文章啊!”


    耿誌揚心頭一動,暗道:“咦?我記得前世出了這個事以後,硝酸車間副主任換成了從合成氨新提拔起來的祝興國。這家夥是黨委書記田連營的鐵杆親信,自從當了副主任以後就抖了起來,狐假虎威幹了不少糟爛事。職工們因此給他起了個外號:豬心作。”


    照此結果分析的話,即使尚秀娟幸免於難,提拔為硝酸車間副主任的可能性也會大大降低。畢竟,是她當班值守時出的事故,無論如何也撇不清責任的。


    “姐,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耿誌揚盡力安慰她道:“咱們隻要是好好地活著,以後有的是進步的機會。你說是不是啊?”


    尚秀娟勉強一笑道:“對!我老弟說得對!活著才有進步的機會,死了就什麽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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