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海市海鮮市場位於城區南部,不但緊鄰著省道,距離火車站也不算遠,因此從交通上來說既便於外地客商前來采購,也方便各家老板從泊陽漁港轉運來各色新鮮的海產品。


    耿誌揚的舅母陳春華在市場裏的店麵規模不小,店裏店外忙碌著整貨看攤的男女雇工至少有四五個。耿誌揚和母親走進店裏時,陳春華正一手掐著腰一手指著一個小夥子的鼻子罵得起勁。


    高金鳳見弟媳婦在衝著小夥計發火,尷尬地站在一旁沒敢言語。耿誌揚心道:“我媽是你的大姑姐,又不是你的員工,用不著在這裏聽著你發飆訓人。”


    想到此他不再猶豫,提高了嗓門道:“妗子,我媽幫你把貨款拿迴來了。”


    妗子是安海市一帶的方言稱謂,意思指的是舅母,也就是舅舅的老婆。


    耿氏和高氏偌大家族的諸多親戚,甚至連陳春華的娘家親戚也算上,有史以來考出來的正規本科大學生唯有耿誌揚一個,所以免不了對他高看上一眼。


    “呀,揚揚來了!”陳春華臉上瞬間陰轉晴,又衝高金鳳道:“姐,你稍微等一下。”


    有求於人難免自覺低人一等。高金鳳全指望著弟媳婦平時能給點活關照一下,所以在她麵前向來低眉順眼硬氣不起來。


    陳春華又吼了兩句後才把臉憋得通紅的小夥計打發走,還對高金鳳抱怨道:“這個小李真不上心。我都跟他說了好多次了,裝貨的時候一定要看穩了,別讓那些船老大以次充好給騙了,結果……唉!”


    高金鳳陪著笑臉道:“小李還是個孩子,吃上次虧就懂了,下次肯定不會再上當受騙了。”


    “還下次?”陳春華哼了一聲道:“大姐呀,要是再讓他來上一次我就隻能關門歇業了。”


    陳春華的海鮮批發生意在市場裏也屬於數得著的,每日裏的流水有好幾千呢。高金鳳可不認為被船老大騙上兩次她就會關門不幹了。


    趁著說話的功夫,她把貨款、合同和賬簿從布兜裏拿出來遞給了陳春華:“春華,你點一點,看看數對不對。”


    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更不用說高金鳳是幫她去收賬的,拿迴錢來自然是要當麵點清楚的。


    陳春華在手上吐了點唾沫,一五一十地把錢款點清楚後道:“嗯,大姐,五千兩百八十塊錢,一分不差!”


    說著,她從那遝子錢裏撿出一張十元錢遞給了高金鳳:“姐,辛苦你了!”


    冒著被人搶的風險,幫著她跑上一趟腿居然才給十塊錢,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耿誌揚心裏有氣道:“妗子,剛才在迴來的路上我媽遇到飛車搶奪了。要不是被我恰巧碰上,你這些錢就被人家給搶走了!”


    “啊!是嗎?”陳春華愣了愣,這才心有不甘地又拿出一張十元道:“姐,我再給你十塊錢壓壓驚吧。”


    “哎,春華,謝謝你了!”高金鳳忙不迭接過錢來感謝道。


    耿誌揚作為她的親外甥,來一趟陳春華總得給點見麵禮的。她想了想道:“大姐,你從攤上拿上幾斤蝦虎,迴去給揚揚煮煮吃吧。你看孩子瘦得這個樣,該補補了!”


    說罷她衝著店外麵喊道:“小李,給我大姐裝上五斤蝦虎子,挑個大兒的,聽到了嗎?”


    “哎!”小李答應一聲,不多會的功夫拎著一個網兜走了進來:“高師傅,給!五斤蝦虎!”


    蝦虎是安海當地人的稱唿,外地也把它叫做琵琶蝦、皮皮蝦、爬蝦等。這東西由於肉少皮硬,所以在九十年代以前幾乎沒人吃,漁民打上來後一般當成邊角料用來漚肥。


    但隨著人民群眾對海產品的需求上升,以前無人問津的皮皮蝦也隨之搖身一變成為了人們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價錢自然也跟著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耿誌揚估摸著這一網兜蝦虎子怎麽也得值上個十塊錢還多。舅媽這次算是看在他的麵子上好不容易大方了一次。


    高金鳳習慣性地客氣了幾句,這才帶著兒子告辭離開。


    “揚揚,你舅媽給的這些蝦虎個兒真大。”出了市場,高金鳳瞧著網兜裏的蝦虎高興道:“今晚上咱就煮了它給你解饞!”


    耿誌揚心道:“我看著店裏進了不少剛打上來的梭子蟹。不過那玩意兒有些小貴,舅媽是舍不得白給我們的。現在的蝦虎子相對不怎麽值錢,送給我們既能充門麵還不心疼,最是合適不過了。”


    當然,瞧著高金鳳興高采烈的樣子,這些話他是不會說的,省得說出來敗了母親的興。母子倆人分著把蝦虎和獼猴桃掛在車把上,相伴著沿著路邊往西而行。


    耿誌揚陪著母親迴到家後,高金鳳一進門便趕緊忙活著準備晚飯。時間剛剛指到五點一刻,父親耿玉誠下班後也迴到了家。


    耿玉誠一進門便聞到了煮蝦虎的特殊香味,放下公文包後好奇道:“老婆子,你這是煮的什麽好東西?怎麽這麽香?”


    “今天揚揚陪著我去西郊飯店要的錢,又和我一起給春華送迴去。他妗子覺得不好意思,就給了五斤蝦虎子,說是給揚揚解饞。”娘家人白給的東西,高金鳳不免得意顯擺道:“還是我們家的人大方,不像你們老耿家,一個個就想著沾咱家的光。”


    聽到老婆又習慣性地揶揄起自己家人來,耿玉誠明智地沒有接她的話,而是轉頭問兒子道:“揚揚,怎麽今天沒上班嗎?”


    耿誌揚抬起纏著紗布的左手解釋道:“手上碰破了點皮,領導讓我迴來歇幾天。”


    “在車間裏幹活眼睛就得勤著點。”耿玉誠教訓兒子道:“要不然很容易磕著碰著。”


    “老耿啊,我跟你說,今天可懸了!”廚房裏的高金鳳扣上鍋蓋,忍不住走出來把兒子打跑飛車歹徒的經過繪聲繪色地講述了一遍。


    “啊!?你們碰上了飛車搶包?”耿玉誠眼睛一瞪道:“那你們怎麽不去派出所報案呢?”


    “我們那時候忙著把錢給春華送迴去。”高金鳳見自家老頭不關心自己跟兒子的安危,首先想到的卻是報警,登時不大樂意道:“又沒少東西,去的什麽派出所啊?”


    “你不懂!”耿玉誠拿起電話道:“這幫北方來的飛車賊最近非常囂張,在市區每天都犯下多個案子。你們把情況報告給公安部門,人家才能循著線索盡快地把他們一網打盡。”


    “我先給老隋說一下情況。”耿玉誠一邊撥著號碼一邊道:“他要是想了解詳情,你們再給他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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