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淙湊過去想親他,薑冉卻把臉別了過去。


    他垂著眼眸,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那又怎麽樣?”


    不遠處……


    各個勢力的人已經把深海巨蛇綁好,開始在那塊空地上構架獻祭的磁場。


    “事已至此,結局無法改變了。”


    “不,不會的!”


    顏淙將薑冉的臉扭了過來,直視著他的眼睛。


    “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即使即使真的出了意外,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


    薑冉低著頭不說話,情緒非常低落。


    這個時候。


    亓官帶著檀羨過來找他們兩個。


    這個男人臉上一貫帶著漫不經心的散漫笑容。


    仿佛世界上沒有什麽是能夠讓他無比在意的一般。


    看見顏淙的眼睛已經恢複了往常的黑色,調侃道:


    “喲,變迴來啦?”


    “和人談的怎麽樣了?”


    “深海巨蛇被你傷的創口太深,現在能量已經開始逸散。”


    “我們要快點了,把薑冉帶過去。”


    他看著顏淙麵無表情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勾了勾唇,又道:


    “你放心吧,我會叫檀羨時刻守在旁邊的,不會讓薑冉出事。”


    “不行。”


    顏淙淡淡道:“我不會讓他再受任何一點傷害。”


    一個男人……


    如果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還怎麽能算是一個男人?


    亓官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那這個世界怎麽辦?!”


    “他若是岀了事,你覺得……我會讓全世界安穩?”顏爍麵無表情道。


    這個世界……


    如果沒有薑冉。


    還不如毀掉。


    亓官觸及到他眼眸中深深的偏執與瘋狂,心下忍不住微微一顫。


    他知道。


    顏淙說這些,都是認真的。


    檀羨的眼眸中也滿是被觸動的動容神情。


    他沉默了良久,最終還是開口,輕聲道:


    “我想和他單獨聊幾句,可以嗎?”


    亓官沒說話。


    這一切都在他們的安排之中,顏淙也把詢問的目光投向薑冉。


    薑冉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你們先過去吧,等下我會帶他過來。”


    這是第一次。


    檀羨在亓官麵前的表情如此清冷。


    亓官微微一怔。


    心底隱隱升起了一股違和感,但很快便被他強行忽略了。


    檀羨帶著薑冉往另一邊尚未完整的建築裏麵走。


    一直到一個非常安靜偏僻的角落裏,才停下來。


    “你有什麽事情要和我說?”


    薑冉的眉毛微微皺起。


    他對檀羨這個人的觀感有些複雜。


    這是一個非常矛盾的人……


    有非常冷酷無情、陰險狡詐的一麵,但同時也有其溫柔似水、富有人情味的一麵。


    他很神秘。


    仿佛一切一直以來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是據薑冉的觀察。


    檀羨的一切卻又都局限於那個從來未把他放在心上的亓官身上。


    他說的話……


    一定是帶有目的性的。


    薑冉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他。


    檀羨示意他看窗外。


    從這個角度望去,正好能夠看見那些在空地上忙活的人們。


    和被五花大綁一動也不動倒在地上的深海巨蛇。


    “你知道嗎,這些……其實都是在做無用功。”


    “什麽意思?”


    檀羨突然笑了起來。


    “我說,聯盟和「晨曦」一起聯手,把大家都騙得團團轉。”


    “尤其是你和顏爍啊,滿心歡喜的以為自己不用死了,可事實上……獻祭品就是獻祭品。”


    他的笑容無比嘲諷。


    然而迴頭看薑冉臉上的表情卻非常平靜。


    “我知道。”薑冉說道。


    “我知道隻有把我獻祭了,「零」元素才能完美的匯入,和磁場形成對抗。”


    “不。”


    檀羨搖了搖頭,輕聲道:


    “這其實……不是唯一的辦法。”


    他迴頭望向薑冉,看著他有些茫然的表情。


    臉上竟意外多了幾分溫柔的表情。


    “隻不過是因為……薑擇死了,除了我以外,便再也沒有知道這件事的真相了。”


    “薑冉,我曾經很羨慕你,很想成為你,因為我感覺,你是被愛著的。”


    “後來有一段時間,我不羨慕了。”


    “因為你成功了,而我失敗了,所以被選定的祭品是你。”


    “現在……我仍然羨慕你,所以,我想成全你。”


    薑冉隻覺得後腦勺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他費力想要開口說話,然而卻是徒勞。


    ……意識的最後。


    停留在檀羨彎起來的笑眼上。


    “因為啊,你是被愛著的。”


    檀羨接住薑冉倒下來的身體,把他背在背上,沿著旋轉樓梯一路往上攀爬。


    這一邊。


    場地已經搭建好了。


    深海巨蛇身上也插滿了引導能量的管子,被挪到了場地正中間。


    等候已久的顏淙和亓官遲遲沒有看到他們兩個的身影出現。


    顏淙蹙眉,抬腿便要走。


    “我去找他們。”


    然而他才走出幾步,便突然聽見有人驚唿了一聲:


    “樓頂上為什麽有人?!”


    他們猛然迴頭。


    果然便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背上還背著另一個人。


    搖搖晃晃的站在樓頂上,仿佛隨時會從那掉下來一般。


    他們的下方……


    正好便對著磁場的正中心。


    “冉冉!”


    “檀羨!”


    站在樓頂上的檀羨聽到了他們焦急的唿喚聲。


    他微微勾起唇角,眼看著顏淙擰著眉已經要衝上來了,立馬冷聲喝道:


    “不準動!”


    “別過來!”


    一道無形的屏障突然籠罩住了這一棟樓。


    顏淙發現這層不知名的物質即使是他的能力也無法使得它消失。


    他的臉色唰地一下子就白了。


    其他的人也紛紛在勸著檀羨,叫他不要衝動。


    檀羨臉上掛著無比諷刺的笑容。


    他把背上昏迷的薑冉放在旁邊,然後站起身來,揚了揚眉,慢聲道:


    “真是可笑啊,想要薑冉命的人……不正是你們嗎?”


    “你們隻想著做救世主。”


    “現在這個惡人我主動包攬了,又在這裏做虛偽的勸說。”


    “難道我現在聽你們的話,你們就會不要他的命了嗎?”


    聯盟的盟主解釋道:


    “我們沒有想要他的命,隻是需要他的幫助。”


    “那我現在就幫你們把他的能量注入了吧。”


    檀羨挑了挑眉。


    抱起薑冉作勢要把他直接從在這裏扔下去。


    顏淙撞擊屏障的力度變得愈發大了起來。


    瑩白色的能量被反彈到四周,引起片片虛無。


    “檀羨,你敢!”


    他的眼睛一片赤紅。


    檀羨輕輕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他把視線轉向不遠處站著的亓官。


    頓了頓,語氣突然柔和了不少。


    “亓官。”


    這是他第二次叫他的名字。


    一次是他們的初見,一次是現在。


    也是最後一次。


    “還記得我之前問過你的嗎?”


    亓官衝他伸出了雙手,誘哄道:“檀羨,你先下來。”


    檀羨笑了起來,仿佛還是涉世未深的單純少年一般。


    “我不。”


    “你不記得了,果然……我的事情,你從來就沒有上心過。”


    “你也不會紿我一個答案。”


    “你問過我那麽多,我怎麽知道你是在說哪一個?”


    亓官微微皺眉,望著他仿佛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般。


    “乖,你聽話,先帶著薑冉下來。”


    “當年,你也是這麽把我騙走的。”


    “可事實上呢……”


    亓官的臉色瞬間便沉了下來,語氣中帶著幾分警告的意味:


    “檀羨,我們不談過去。”


    “不談過去談未來嗎?”


    “沒有未來。”


    檀羨的笑聲越來越大,笑到最後喉嚨甚至開始撕裂。


    淚水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為什麽呢?


    他替自己不值。


    這個男人一直到現在,仍然對他沒有一點點的真情實意。


    所有的親密都不過是逢場作戲。


    所有的愛語裏也都隱藏著利用的恨意。


    他突然輕聲道:


    “真正的「玄零」計劃,從來都不隻是一個人。”


    “隻不過……有人成為了最完美的實驗體。”


    “而有人隻不過是一個被拋棄掉的失敗品。”


    亓官的瞳孔驟然收縮。


    往事好像走馬燈一般驀地便在腦海中放映。


    檀羨猛地將薑冉往裏麵推。


    而後整個人便如同折了翼的蝴蝶一般從樓頂上一躍而下。


    “你叫什麽?為什麽會在這裏?”


    “你和我迴家,好不好?”


    “好。”


    “我沒有名字。”


    “那就叫檀羨,如何?”


    “曇花一現嗎?”


    “晨曦取得好名字。”


    “不,紫檀的檀,欣羨的羨。”


    匕首自四肢上下的動脈處劃開。


    鮮血一下子噴射開來,在空中猶如一朵綻開的血花。


    那是三途沿岸上……


    指引亡人往生的曼珠沙華。


    “你為什麽不救她?你明明可以救她的!”


    “為什麽?!”


    “你存在的意義不就是做一個藥人嗎?”


    “檀羨,晨曦她一直把你當做自己的親生弟弟!”


    “就是以命抵命又如何?”


    “你算什麽?!”


    最後一刀,他笑著插向自己的心口


    亓官……


    我不欠你的,一直都不欠。


    不過是一個擁抱罷了,又能暖得了多久呢?


    好冷啊。


    “不要!”


    保護的屏障應聲而碎。


    顏淙直接飛身上去,將陷入昏迷的薑冉緊緊摟進了懷裏。


    亓官目眥欲裂。


    他拚命的撲向磁場的中心,卻連一塊衣角都沒能來得及抓到。


    看著檀羨直直的墜入磁場中。


    一時白光衝天。


    代表著時辰的羅盤方針快速旋轉了起來。


    所有人都被巨大的能量光波震得向後倒飛出去。


    這股滔天的能量一直維持了半刻鍾之久,在周圍形成了一道新的磁力場。


    隨著磁力場的淡去。


    能量緩緩消散。


    原本白晝無比的天空也開始慢慢暗了下來。


    輪新月仿佛嬌羞的新嫁娘一般,緩緩的露出了自己的輪廓。


    零零星星的……


    幾顆星子孤單的掛著上麵。


    不知道是誰最先爆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哭:


    “末世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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