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你娘隻有十九,愛一身白色衣裙,最愛聽風信草,每日放學後都要去花店采花,美如天仙。”蔣正壓低了嗓音,似乎是害怕自己的迴憶被打破,“那時她特別喜歡微笑,一雙眸子彎彎的,唇邊有兩個酒窩,那時追求她的男孩不少,但沒有一個能入她的法眼。”


    蔣正臉上的笑容再也保持不下去,慢慢地垂了下去:“我,我迴來的時候,就知道她走了,據說她現在很慘,都快沒肉了。”


    王諾直接插嘴道:“你從國外迴來之後,就沒有跟她有過任何的接觸?”


    蔣正臉色一變,捂著額頭,啞聲道:“不是,我不敢去找她,也不敢去幹涉她的人生,我本想讓她自由一些,但現在看來,一切都過去了。”


    這隻能讓她更加絕望。


    “不好意思,這個問題有點冒昧了。”王諾眼睛一亮,將蔣正的每一個細微的情緒都看在眼裏,“你跟我媽是怎麽迴事?”


    蔣正默然,過了許久,他輕吐一口氣:“故人矣。”


    曾經有多少往事,自認為難以忘懷,今生隻有你一人,再到最後,浮在嘴邊的卻隻是一句故人。


    王諾進來的時候,桂詩穎正在讓保姆將院子裏那些嬌嫩的花朵往溫室裏麵挪,一轉身就看見王諾一個人在台階上,身上還沾著水,頓時一驚。


    “一……一博,你又來啦。”桂詩蓮嚇了一跳,脫口而出,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你渾身都被淋成落湯雞了,趕緊上樓去泡個熱水澡,再穿一件幹爽的衣裳,雖然你身體不錯,但也要小心,不要感冒了。”


    她說著,眼神裏的關心不像是裝出來的,隻是在他麵前,她總是顯得特別尷尬。


    這個屋子還是王諾年輕的時候的模樣,櫃子裏麵隻有零星的一些衣物,因為被他知道了桂世穎偷偷幫他購買的衣物丟了之後,這些年都是他一個人在自己的公寓裏麵拿。


    他穿好衣服,頭發濕漉漉的,連擦都沒擦,就走進了媽媽住過的臥室。


    除了新鮮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清香,除此之外,並沒有太大的改變,王邦振已經讓傭人將自己的臥室打掃的幹幹淨淨,就連他媽媽曾經用過的衣櫃,也被他打理得一塵不染,一如她生前。


    在化妝台前的一個櫃子裏,有一個隱藏在其中的密碼本,王諾在過去的十多年裏也曾想要開啟,但是因為要保護老人們的秘密,他果斷的選擇了作罷。但現在,他卻隱隱感覺到,這本筆記中,似乎就藏著所有的事情。


    四個數字的數字,王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他的出生日期,可惜,他打不開。


    媽媽的生辰?


    王邦振大壽啊。


    結果都是一樣,都是錯的。


    連續三次都沒有成功,王諾也沒有絲毫的急躁,他深深地唿吸了一聲,然後坐了下來,按照媽媽說的去做,將所有重要的數據都過了一遍,最後……


    他拿出自己的手機,在百度上搜索王邦振初婚的日子。


    開鎖的機關被打開了。


    一寸厚的本子上,密密麻麻,沒有一絲空隙,女人的筆跡娟秀,顯然已經浸淫了很多年,每一筆每一劃,都透著一種獨特的魅力,而在本子的正中央,則是一張皺巴巴的信紙。


    王諾快速的將這本筆記瀏覽了一遍,心中一驚,他將視線轉移到了那封信上,遲疑了一下,還是將這封信打開。


    最上麵一句話,正是蔣正。


    王諾將本子蓋上,心裏沉甸甸的,就好像一張被雨水打濕的紙張。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認為的那些事情,原來都是謊言,那些隱藏在過去裏的事情,居然是這樣的荒唐。


    蔣正說的不對,他的媽媽不是沒有喜歡過任何人,隻是喜歡上了另外一個人,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人能進入她的心中。


    隔著那些字跡,王諾就像是看見了自己媽媽年輕時候的愛情故事,那真的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候,字裏行間都是對媽媽的愛。


    郎君對她有好感,兩人之間的關係總是很自然的。她本以為自己會按照自己的打算,娶妻生子,過上幸福的生活。


    王諾重新打開那本日誌,視線停留在距離上次那一年的時間上麵,發出了一聲輕吟。


    一大篇情緒描述,一篇又一篇的文字,字裏行間都帶著一種憂鬱,王諾強忍著難受,花了很長時間,終於將零散的句子拚湊成了一個完整的信息。


    她和王邦振之間,一直都是一段生意上的感情,而蔣正,則是她和王邦振之間的感情。別人說他們恩愛,其實是因為兩個人都不喜歡對方。


    兩人莫名其妙的分手,蔣佑離開了這個國家,聽說蔣佑已經有了新的女朋友,一氣之下就答應了家裏的婚事,嫁給了王家那個隻知道名字的少爺。


    王邦振在王氏還沒有立足的時候,就必須要找一個合適的老婆。兩人的婚事合情合理,結婚三年就可以解除婚約,讓另一方獲得自由。


    最後,她終究是越線了,那天蔣佑出國大婚,她趁著酒精的作用,將心中的不滿全部發泄出來,那個兩個人都不好的晚上,竟然誤打誤撞生下了王諾。


    王諾勉強扯了扯嘴唇,他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帶到這個世界上來。


    但是很明顯,她的誕生並不是她新人生的開端,即便蔣佑不在中國,她的人生也處處受到他的影響。


    蔣佑的小孩也是在王諾三歲那年來到美國的。


    跟王邦振離婚,是她執意要離婚的。


    簽了離婚書後,她整個人都不好了。在王諾的記憶裏,自己的母親大部分時間都和時姑姑差不多,溫柔善良,但是有幾次,他看到自己的母親對著空蕩蕩的鏡框瘋狂地砸東西,然後對著空蕩蕩的鏡框痛哭流涕。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對王邦振的依賴性越來越強,越來越強烈,越來越強烈,越來越強烈,越來越強烈,她甚至不允許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直到王諾長大一些,他才開始懷疑王邦振是不是在外麵有小三,整天給王諾洗腦,說他爸背叛了他,拋棄了他。


    五年了,王邦振一直在和這麽一個女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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