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有什麽地方出了問題?


    白忱喘息著,站在丘丘王的身上,目光裏麵有些茫然。


    天空放的晴朗起來,仿佛剛才的雨水隻是時間的一個注腳,而接下來,才迎來恢弘的正片。


    高昂的歡唿聲,人群做著誇張的動作,手臂直衝上天,身子因為喜顫而快要站不穩。


    這樣下去,簡直和動物沒有分別。


    幾位農夫更是將鋼叉一把把地插在岩丘丘王的身上,每一次都要用盡全力,隨著灰黑色的叉子深入肉體,他們還要卷幾下,癡笑著,以求達到最大的折磨。


    看到那些血液呲在地上,他們便歡唿雀躍,以誰捅的傷口出血量大為榮。


    安娜和查爾斯用小刀削開上麵詭異腐蝕過的血肉,從丘丘王的身上尋覓著自己想要的物件,或許是吹奏太多次的號角,也或許是已經破碎的麵具。


    刺眼的陽光近乎帶來燒灼的感受,溫度陡然上升,就像酷熱的夏季,讓白忱分不清身上的是汗水還是血水。


    甚至分不清身上是自己的血還是丘丘王的血。


    而從邊上人群的歡唿聲中,白忱也大概弄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晨曦酒莊的農夫私自擴張自己的耕地,不是為了生存,而是為了獲得更多的利益,所以掠奪了丘丘人的耕地空間,導致丘丘人的糧食驟然減少,本就不擅長種植的丘丘人部落,糧食遇到了大危機。


    於是丘丘王想要奪迴自己的耕地,便多次闖入農夫私自搭建的土地中,帶走糧食,雖然隻是一點剛好吃飽的份量。


    就算如此,他們也讓冒險家想辦法,將這隻丘丘王給解決掉。


    ……


    讓人想起了美麗國掠奪印第安人的曆史……令人作嘔。


    在龍國西邊,有著不少的遊牧民族,他們會飼養很多羊,在草原上放牧,售賣換取金錢,或者屠宰飽腹。


    但是在那些最原始的遊牧民族裏,每一次屠宰一隻羊,他們都會做一場禱告。


    過程並不複雜,悼文也清晰,意思是:“我不因挨餓而活,你不因有罪而死。”


    言外之意,這本是自然的邏輯,雙方都沒有過錯。


    而在小艾米的眼中,作為斷罪之皇女,這隻丘丘王真的有如此大的罪孽嗎?或者說他真的有罪嗎?


    現在看來,應該是沒有的。


    這不是自然的邏輯,這是源自貪婪的屠殺。


    但白忱判斷出錯了,甚至出現了完全相反的判斷。


    對於菲謝爾來說……自己的父母,那些瘋狂的農夫們,才是真正的不願意去理解異類的人。甚至隻是因為對方是丘丘人,所以不去考慮他們的生存,不願意去多了解一些他們的故事。


    這一點,像極了自己,隻是因為自己是個孩子,就可以被隨意地欺騙,用開玩笑的方式,將自己吹捧上幽夜之皇女的位置,最後又想要用幾句話,將自己從幻想中拉下來。


    而菲謝爾的昏迷也可以找到原因了。


    在麵對岩丘丘王的那一刻,表麵上是中二病的菲謝爾,一定用了那雙最敏感脆弱的眼睛,在岩丘丘王的眼中看到了一種同樣的感受。


    就像菲謝爾為了幽夜淨土一樣,岩丘丘王作為異類,也為了丘丘人,向著強者開戰。


    在這個瞬間,菲謝爾將自己的意識投入到了岩丘丘王的身上,換句話說,其實此刻,在菲謝爾的幻想中,那隻岩丘丘王,就是她自己。


    而自己的父母,甚至包括奧茲,都是要殺死異類的兇手。


    但是奧茲終究是和菲謝爾一體的,所以當白忱來到戰場的時候,奧茲停手了。


    而白忱揮出去的那一擊,代表著什麽呢?


    代表著就連自己的朋友,也是一樣,在沒有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就隨波逐流的,將眼前的岩丘丘王當成了異類……


    也就意味著,從此,菲謝爾很難會再相信任何的朋友,除了奧茲。


    除了自己的幻想,她不願意再相信任何的人性。


    ……


    “這可真是……讓派蒙做釀花雞,不見派蒙丟了雞,兩頭虧!”


    “胡桃姐姐……都什麽時候了,還在說壞話!”


    派蒙飛了過來,擔憂地看著胡桃姐姐的傷口:“胡桃姐姐!沒事吧!”


    “唿唿……沒事,小問題!”


    白忱忍著疼痛,蹲下來,用手捂著出血口,擠出了一個笑容。


    而高處,菲謝爾站在原地,奧茲也迴歸到了她的身邊。


    菲謝爾還是那樣看著,隻是眼眸中多了恐懼,接著,她慌亂地蹲在地上,抱著那頭金色頭發,開始哭泣,淚水就像剛才的雨水一樣,滴答滴答地掉在地上。


    在眾人的歡笑聲中,在農夫的興奮地吼聲中,哭泣顯得無足輕重,甚至可笑。


    岩丘丘王倒在地上,身上的詭異也在一點點的消退著。


    其實從詭異附身的這個情況來看,白忱早就應該多想一些了……隻是看到詭異,看到丘丘王,自己的慣性思維很容易覺得,它就是那個敵人吧?


    對不起小艾米。


    在高處,菲謝爾哭泣著,就像吉他在水上哭泣。


    她抱著自己的腦袋,所以那些辱罵的,嘲弄的聲音,即使是麵對丘丘王,也好像在對著她自己……


    由於是幻想的世界,那些嘲弄的聲音變放的更大,更可怕,也更加徹底。


    奧茲站在旁邊,手足無措的用羽翼輕輕拍動著菲謝爾的背,試圖安慰著她的情緒。


    但是隨著幻想的加深,奧茲的力量變得更加強大,菲謝爾的衣服甚至都變得清晰起來,就像換了一層最好的布料,變得幽邃和有質感。


    隨著小艾米的痛苦不斷加深,她的淚水和絕望越積越多……


    白忱能夠感受到,這個世界開始崩潰起來,和第一個世界一樣,馬上就要收縮為確定的奇點。


    緊接著,這段迴憶也即將坍縮於一把永恆的刀,一直刺在小艾米的心上。


    看來隻能將希望放在下一個關卡了……


    “胡桃姐姐!現在該怎麽辦呀?”


    派蒙扯下了自己的小圍兜,一邊幫胡桃姐姐包好傷口,一邊焦急地四處看著,希望找到出去的法子。


    白忱歎了口氣:“派蒙,我們下一關再努力吧!”


    突然,四周變得越來越黑暗,天邊的晚霞就像火燒得一樣,遠處的空間開始從三維變得抽象起來,就像變成了一張被揉撚過的風景畫,向著這邊壓迫著。


    “胡桃姐姐……”


    派蒙委屈地撅著嘴,有些難受。


    但是木已成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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