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來,莊子是過了蔣敬生的手,他是寧可信自己的二弟也不會信外人,但是他家夫人卻對他家二弟有幾分質疑。隻不過當時夫人的質疑在他瞧來,都是對他弟弟的汙蔑。


    蔣敬生再混帳,那也是他的弟弟,怎麽可能做出私賣兄長莊子,卻將此事嫁禍給朝廷官員之事?


    細細想來,當初與尉遲修見麵,那也是蔣敬生牽的線。


    蔣文生心下忽然不確定起來。


    傅開明的奏折,就是從自己上任雲南郡守,夜半發現府衙房屋帶著藥黴味兒開始,後來遲遲等不到尉遲修交權,便自行動手,結果一查之下竟然發現府庫空空如也,頓時驚怒不已。


    此後收審雲南郡大小官員,這才得知來龍去脈,親往城外探看發黴的藥材,無意之中卻得知許清嘉被構陷。此後親自前往各村寨,曆數所見所聞,以及如今雲南郡夷人漢化,許清嘉功不可沒之事。


    那些尉遲修上表,蔣文生彈劾的子虛烏有的罪名,被傅開明一一揭破。


    正在打瞌睡的賈昌聽得今上在禦座上發怒,又見得蔣文生告罪,磕睡立刻醒了,豎起耳朵來聽,最後才知道是尉遲修捅了簍子,盜用庫銀。


    他閉了閉眼,隻能暗恨這狗東西不長眼睛,狗膽包天,居然連庫銀也敢盜用,如今被抓了個現形,他也救這了他了!


    隻是可惜,此後再無尉遲家家釀美酒可喝了。


    若是別的事情,賈昌自信有辦法將尉遲修撈出來,可是盜用庫銀之事,事關重大,發現就是掉腦袋的罪行,嚴重的還可能誅九族,他一個座師,犯不著為了這事兒搭上自己。


    此刻,許清嘉正在長安城中的宅子裏醒來,看著身邊熟睡的老婆,輕輕將她挪開,準備下床洗漱,跟著孩子們與方師傅打幾趟拳法,渾然不知此刻朝堂之上,正因為他當初的罪名而鬧的翻天覆地,風起雲湧。


    政治事件從來不會是偶然,懂得玩弄政治的大佬們總會趁著一切的良機來踩上政敵一腳。


    不說尉遲修逃不了死罪,便是他的座師賈昌,此刻也被許棠與皇後一係給窮追猛打,曆數他縱容尉遲修做出這等事來。


    ——尉遲修當初能從從五品升至四品通判,他這位座師可是功不可沒。


    許棠身上有著窮人天生對於財富的敏感,哪怕他家中如今已經富可敵國,可是提起別人口袋裏的銀子來,也是暗含著垂涎的:「……聽說尉遲修對中書令十分孝敬,比兒子孝順爹還要孝順,也不知道這庫銀有沒有中書令大人的一份啊?」


    賈昌心中恨極!


    許棠此言其心可誅!


    他分明是往今上心口紮釘子,表明他這位伴讀也不是那麽忠心耿耿,而是懷有不可告人的私心,但逢機會必定要提起小鋤頭挖國家的牆角。就算賈昌不是自己親自挖,那也是縱容門下弟子來挖,最後肥了自己的口袋,還包庇隱瞞罪責,又構陷同僚,真是罪無可赦!


    但賈昌卻無可辯駁。既不能讓今上派人去搜他家,又無法自辯。


    官當到這個地步,就算是他不開口也蜂湧而上前來巴結的人,家中財富連他都說不清楚,哪裏敢讓今上來查


    更何況那句「比兒子孝順爹還要孝順」可是當初他與人談笑之時誇讚過尉遲修的,而且話傳到今上耳裏,他舉薦尉遲修做通判之時,今上還道:「你家的孩子,想來是聽你的話的,那必是對朕忠心的。」言猶在耳,就被尉遲修給狠狠扇了一巴掌在臉上。


    賈昌唯有與蔣文生排排跪倒在禦前請罪!


    大明宮裏的變故,就好像天陰了要下雨一般尋常。賈昌敵對派係的,趁機踩他幾句,平日被蔣文生彈劾的官員,借機還迴去幾拳,好一番鬧哄哄,最後大家都將目光放到了雲南通判的位子上。


    尉遲修是死的不能再死了,雲南郡通判的位子卻是空了下來。


    就跟狗群裏扔了塊骨頭,眾臣立刻將將注意力都放到了這空缺出來的官職之上,都在心裏盤算著為自己親屬子侄同係官員謀福利。


    這一任的雲南郡守乃是國舅府嫡次子,傅開明此人十分聰明,官聲也不錯,幾次外放政績卓然,那麽與之搭檔的雲南郡通判便十分好做了,隻要多說好話,到時候傅開明高升了,還愁通判升不了?


    簡直是個雙贏的好機會!


    與皇後一係保持著表麵平和的官員們都在心裏打著小九九,準備迴去與心腹之人或座師或親長兄輩商量商量,好向今上保薦雲南通判一職的官員。


    天色大亮,大朝會還未完,許清嘉卻已經跟方師傅以及倆小子練完了拳,迴房洗漱準備吃早飯了。


    胡嬌已經起來了,昨晚雲-雨,鬧騰了半夜,許清嘉起來的時候她其實已經有了醒意,卻不願意起來,又迷糊了一會兒才爬了起來。


    許珠兒如今跟著奶娘睡,又有小寒冬至秋分在旁守著,她倒也放心。


    孩子大了就不太方便跟父母睡了,為了祖國幼苗的小心靈,她還是忍痛讓珠兒自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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