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珠兒手裏拿著幾個小小的蒸餅,跑一段路便朝上扔一個,兩隻狗狗爭先恐後去搶食,她自己在旁邊拍著手咯咯笑。由乳娘與丫環跟著,倒不怕狗狗搶食傷著了她。


    自從她那在桌上偷吃食喂狗的毛病被改了之後,胡嬌便隻能讓廚房特意準備了雜糧蒸餅給她,都做成小小個的,讓她逗狗玩,她才開心了起來。


    雲南郡來往的官眷裏,隻有劉夫人生了五朵金花,可惜年紀都比許珠兒大,胡嬌又不喜劉夫人為人,怕劉家小娘子的想法會影響她家珠兒,而高家小娘子又是個體弱的,這孩子便有幾分可憐,隻能一個人玩。


    兩個哥哥都喜歡往外跑,胡嬌覺得自己到底少了童真,兩隻狗狗倒是能陪她玩,罰完了閨女,也隻能想法子讓她高興了。


    許小寶與武小貝陪著妹妹玩了會兒,被許珠兒嫌棄身上臭,他們都騎了一天馬,又在馬廄呆了好久,身上確實有味兒,先去沐浴了,這才去見胡嬌。


    胡嬌正在理帳,問過倆孩子今日在外麵的情況,才知蔣家有親戚尋上門來。她當初買這莊子,隻是寫了契書,付了銀子,卻沒去衙門裏辦正式的過戶手續。那楊管事曾說過,等他主家迴鄉掃墓之時,再到衙門裏辦手續。如今聽得這蔣家有親戚來了,便估摸著這蔣家也快來了,隻等著哪日蔣家上門來,兩家再上衙門正式辦手續。


    反正這事兒不急,總歸交了銀子的,隻差手續了。


    孩子們迴來之後,胡嬌便喚了許珠兒來洗手擺飯,同知大人最近也忙,大家都不指望他能迴為一起用晚餐,隻胡嬌帶著孩子們用飯,完了好督促孩子們習字讀書。


    雖然小小年紀,這倆小子的時間還是排的滿滿的。


    蔣家祖宅裏,蔣文生來了之後,隻有蔣敬生的妻兒前來迎接,家是老仆到處尋找蔣敬生,最後才在賭坊裏將他拖出來,「二爺,大爺迴來了!」


    蔣敬生原本正賭的昏天黑地,一聽蔣文生迴來了,立刻變了神色,小心問那老仆:「可有告訴大哥我去了哪裏?」


    那老仆深知蔣敬生本性,蔣文生迴來一趟,過不多久就又要迴長安任上去了,他們卻是要在蔣敬生手裏討飯吃的,哪裏肯得罪他,立刻陪笑道:「二爺自然是出門與人會詩喝酒去了。」


    蔣文生深恨賭博,男人以詩會酒倒也是正常應酬。


    蔣敬生從懷裏摸出一小塊散碎銀子塞給那老仆,讓他從街邊酒館裏打了半壺酒,邊走邊喝,又往衣服上淋了些酒液,到得家門前,果然是一副以詩文會酒的樣兒,臉色漲紅,高聲大氣一路叫了進來:「大哥……大哥你迴來了!」


    及止到了廳裏見到蔣敬生,滿麵含笑,說不出的高興:「一早盼著大哥來,我算著日子,大哥約莫還有三五日就到了,朋友邀我去喝酒,便去了。」


    蔣文生熟知蔣敬生不愛詩文,但喜歡沽名釣譽,但凡有人邀他以詩會友,他詩是做不出一首來,但酒卻定然喝的不少。與他相交的皆是一幫酒囊飯袋,隻不過他這二弟生的平庸,蔣家老爺子就想著讓他做個富家翁就成,倒也沒指望著他能夠做出多大成績來。


    兄弟二人也有數年未見,蔣敬生的妻子請了大嫂去後宅,到了晚上開了個家宴,宴至一半,蔣文生才似想起來一半,問道:「我今日路過城外的莊子,怎的聽說你將這莊子賣了給一戶姓許的人家?」


    這莊子乃是蔣文生置辦,蔣敬生心裏有幾分發虛,但想到從尉遲大人那裏拿到的好處,立刻便心安了起來,做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來:「哥哥你不知道,買這莊子的正是州府同知許家,他家夫人是個嬌橫的,看上了咱們家的莊子,據說要給她家小郎君跑馬,我原是不想的,想著這莊子是大哥置辦下來的,哪知道被許同知軟硬兼施,這才不得已賣了出去!」


    他一副民不與官鬥的模樣,直聽得蔣文生氣衝鬥牛,一拍桌子,桌是碗盞全都跳了一跳:「許清嘉欺人太甚!虧得年頭聖上還嘉獎了他,沒想到在地方上卻是這樣兒!」


    當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蔣敬生見哥哥發了火,便似尋到了靠山,大吐苦水:「大哥你不知道,這許同知最會做麵兒功夫,私底下不知道收了多少好東西。可惜這雲南郡他隻手遮天,就算是大哥在京城當官,但遠水解不了近渴,我是惹不起他們,不得不將莊子出手,想著大哥年底就迴來了,到時候由大哥出麵,看他敢不敢還迴來?!」


    蔣文生乃是正四品的禦史中丞,這些年沒少彈劾官員,就算是在京城,尋常官員也不會去與禦史台的人計較,萬一被揪住了小辮子,在朝堂上被噴了,被今上申斥了,那真是得不償失。沒想到迴家鄉掃墓,竟然能遇上這種事。


    倒是晚上休息的時候,蔣大夫人道:「夫君,此事是不是再打聽打聽?二弟說的……」她這位丈夫以前是一心撲在書本上,後來出仕了離家裏就更完了,對這位庶弟的印象其實還停留在小時候調皮搗蛋,既不喜讀書又不喜習武,人又有幾分懶惰。


    但蔣大夫人是婦道人家,帶著的丫環婆子們來了一小午,已經打探到蔣敬生極喜賭博,大部分時間都泡在賭坊裏,便是方才在後台,二娘子也是愁眉不展,想來日子過的並不好。


    「難道二弟還能騙我不成?!」蔣文生聽到夫人半句話,心裏便升起淡淡不豫,「我帶著爹娘三弟上任,二弟這些年在家裏任勞任怨,守著祖業田產,這原是他自己不喜歡讀書出仕,也算不得爹娘偏心。隻是怎能因此而淡了兄弟情份,懷疑到二弟身上去?」


    蔣文生對夫人這話頗有幾分不喜。


    蔣夫人見他這般固執,便小心道:「不如,我改日讓人遞個帖子,拜訪一下這位同知夫人,見見她有多驕橫?!」


    「也好!」


    強龍不壓地頭蛇,蔣文生想一想,他倒是可以大鬧一場走了,但他家二弟卻是白身,以後還要在這雲南郡長長久久的住下去。


    胡嬌接了帖子,約好了日子,等蔣夫人上門,便準備了茶果點心招待。


    蔣夫人此行,原本就隻是為了印證自己心中猜想。她自己心裏不喜蔣敬生,總覺得他那副被酒色財氣掏空了身子的樣子就透著不可信,又聽得家下仆人背底裏議論,暗中覺得他賣了蔣文生置辦的莊子,說不定便是自己外麵賭債太多,這才把手伸向了家裏的產業。


    及止見了胡嬌,二人各敘年齒,胡嬌不知她所為何來,隻在花廳裏招待,談幾句長安風物,見這位蔣夫人似有心事,她想著買了蔣家莊子,理應與蔣家再無牽扯,怎的蔣家夫人還能上門,索性開門見山:「夫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蔣夫人總不能直不愣登問她:我今兒來就是想見識見識威逼買走了我家莊子的人有多驕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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