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弑君,殺帝後於勤政殿,兵敗之後火燒勤政殿,並自盡於火中,勤政殿毀。


    太子蕭澈繼位。


    這位新君卻不在宮中。


    蕭澈將朝事交給各部大臣和趙王楚王處置,人則待在太子府三天未曾出門。


    來稟告朝事的大臣都被拒之門外。


    長思院中,蕭澈下頜長出胡茬,雙目布滿紅血絲,身上的衣裳雖還整齊,但整個人頹敗疲累。


    他一瞬不瞬的看著給孟晏雲診治的顧乘風和岑隱。


    顧乘風和岑隱給孟晏雲診治完,兩人對視一眼,最後由顧乘風開口:“她的外傷並無大礙,但盡管大祭司給過她解藥,那些熏香和飯菜中的毒還是對她有不小的影響。”


    “她什麽時候會醒。”蕭澈問。


    那些他都不想聽,他隻想要她醒來。


    顧乘風神情為難,撇過頭沒有說話。


    “是娘娘自己不願醒來。”


    岑隱說:“按脈象看,即便娘娘體內還有餘毒,也早該醒來,既然沒醒,那就是娘娘自己不願醒來。”


    蕭澈不由得心頭一緊,無數的情緒湧上腦海。


    氣惱,氣孟晏雲當真這般決絕,救迴來了也不願醒來,惱怒她在撩撥他的心湖之後半點不留戀的離開。


    但最後又隻剩下心疼和恐懼。


    心疼她活得那麽苦,為那麽多人想的那麽周全,唯獨沒有想過自己,又恐懼她一輩子都不醒來。


    “沒有其他辦法嗎?”他問。


    岑隱和顧乘風對視一眼,齊齊搖頭。


    有一點他們還沒有敢告訴蕭澈。


    要是繼續這樣下去,不吃不喝,用不了幾天,孟晏雲的身體就會漸漸衰微,直至……


    忽然,顧乘風想到了什麽,猛然看向蕭澈。


    他正要說話,被蕭澈一個眼神製止住。


    岑隱眼睛微微一眯,很快垂首平靜道:“若是無事,微臣告退。”


    顧乘風等人走遠了才激動的小聲和蕭澈說:“要是晏晏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可我們說了對她不一定有作用,要是那位西羌女君能來,她們是雙生子,說不定能有用,但就算是那位女君同意,這一來一迴時間隻怕也來不及了。”


    真是的,當時就應該說服慕容清來渝豐的,現在真是追悔莫及。


    “顧公子在說我嗎?”


    一道女聲突兀的從門口傳進來。


    顧乘風循聲望去。


    門口,西羌女君慕容清含笑站著。


    蕭澈是第一次見慕容清,不由得驚歎世上竟會有兩個如此相似又能一眼就看出不同的人。


    相似的是慕容清和孟晏雲的臉生得幾乎一模一樣,於容貌上唯一有差異的是慕容清左眼眼尾斜下方有一顆鮮紅的淚痣。


    不同的是慕容清妖嬈淩厲,孟晏雲雍容溫柔,若說孟晏雲是澄澈靈動的山泉,那慕容清便是夜空下深沉的海。


    縱然麵容相似,但從氣度上一眼就能分辨出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陛下。”


    慕容清走進來,朝蕭澈行了個西羌的禮。


    “你,可有辦法。”


    蕭澈認真問,眼中噙著一抹期盼。


    在慕容清成為女君之前,他派去查顧國公私藏鐵礦的人無意中發現慕容清與孟晏雲容貌幾乎一模一樣,再深查下去,竟發現當年西羌王後生下的是一對女嬰。


    而西羌大巫師斷定其中一人是福星,一人是災星。


    孟晏雲便是那個災星。


    當時的西羌王要處死孟晏雲,但王後拚死讓人帶著孟晏雲逃出王宮,一路逃到渝豐雲州。


    又遇上漠北入侵雲州,孟晏雲便被孟盛帶迴孟家。


    也是在那一年,孟晏雲被送走之後不久西羌王室內亂,慕容清和西羌王逃出王宮,流落民間,不知所蹤。


    但他查到慕容清三年前就偶爾會去雲州,並且在能力範圍之內很照顧晏家的生意,很多孟晏雲喜歡的東西都是慕容清搜羅了,想辦法不動聲色的借顧乘風的手送去的。


    因此在隱隱察覺到孟晏雲並未給自己留退路的時候,他便修書給慕容清。


    要是現有的這一切不足以讓孟晏雲有活下去的欲望,那素未謀麵又一直於暗中關心的親姐姐,或許能讓孟晏雲有片刻開懷。


    “我也不知道,我隻能試試。”


    慕容清看向緊閉雙眼的孟晏雲,輕聲對蕭澈說:“我想單獨與她說說話。”


    蕭澈起身,鄭重道:“拜托了。”


    看著房門關上,慕容清細白的手指輕輕撫過孟晏雲蒼白的臉頰,雙目含淚,卻是笑道:“我還想著等西羌的局麵穩定一些,就來帶你迴家,可還沒來得及,你就出事了。”


    “你不知道吧,其實在沒有找到你之前,我也一直都能感覺到你還活著,能感知到你的情緒,花婆婆說這是上天賦予雙生子特有的聯係和天賦。”


    “我能感覺到你的情緒,我想你也能感覺到我的,便不管再難,我都想我不能難過,我難過便讓我妹妹也難過了,而我時時感覺到你該是快樂的,或許我也是靠著你給的快樂撐過了那些難捱的時候。”


    “但是這一年,我卻時時胸悶,怎麽都不得開懷,你這一年,過得很難吧。”


    “都怪我,明明感覺到了,卻什麽都沒有做,我該早點來接你走的。”


    說到這裏,慕容清平複了一下情緒,拭去眼角的淚,拉起孟晏雲的手覆在心髒的位置。


    “晏晏,你感覺到了嗎?這顆心因為見到了你,比從前任何都時候都要高興,晏晏,你別怕,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不管遇到再難的事,我們都能一起扛過去的。”


    ……


    房間裏慕容清一直述說著。


    蕭澈站在門口,目不轉睛的盯著。


    太陽落山,月上柳梢頭,露水打濕了蕭澈的衣角。


    他依舊一動不動,如一尊石雕。


    蘇衡勸過,孟靖雲勸過,他不發一語,靜靜等待著。


    對孟晏雲,好像一直以來除了等待他什麽都做不了。


    他被動的等到孟晏雲闖進他的人生。


    然後等著孟晏雲敞開心扉,等孟晏雲愛他,等孟晏雲去複仇,現在,等孟晏雲醒來。


    這個女人真是溫柔而霸道,霸道的進入他的人生,卻霸道的不許他插手她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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