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的喉嚨滾動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不知從何說起,又有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


    “說!”


    蕭澈聲音沉悶,仿佛一道悶雷。


    撲通一聲,秋白被嚇得跪了下來,以頭點地,不敢麵對蕭澈目光。


    “啟稟殿下,自從雲州迴到京城,小姐便胃口不佳,常常在夢中驚醒,郎中說小姐是水土不服,等調理一段時間便好了。奴婢也問過小姐,但小姐不肯說,奴婢便也不知。”


    秋白的聲音顫抖。


    縱然沒有麵對蕭澈的目光,她也還能感受到頭頂傳來的巨大壓力。


    她也的確是不知道孟晏雲在思慮什麽。


    可即便是知道,她就算是死也未必會說。


    蕭澈負手而立。


    他並不十分相信秋白的話。


    沒有孟晏雲開口,秋白未必會和他說真話。


    “那火毒呢?”


    他再問。


    “這個奴婢不知。”


    秋白沒有猶豫,答的幹脆堅定。


    蕭澈略一沉吟,秋白不知,那自會有人知道。


    他跨進屋子裏,問太醫:“側妃身上怎麽會有火毒?”


    “迴殿下,微臣方才瞧了,是側妃娘娘臉上的傷。娘娘燒傷約摸兩月了,按理來說傷疤早該脫落,可娘娘的傷疤卻直到現在都沒有脫落的跡象,還有發炎的跡象,微臣覺得,怕是娘娘平日用的藥有問題。”


    太醫說著小心打量著蕭澈的神色。


    他也拿不準孟晏雲在蕭澈的心裏的位置,不知道蕭澈會不會因為他的話發怒。


    蕭澈放在身後的手猛然握緊。


    他見到孟晏雲臉上傷疤的時候不是沒有懷疑過,就是還沒有來得及深究。


    不曾想到,竟是最糟的情況。


    “蘇衡,去鎮北將軍府,將給側妃治病的那個郎中帶來!”


    將軍府請了個郎中給孟晏雲治臉,這事他是知道的。


    按太醫的話,那個郎中的嫌疑最大!


    “等等。”


    床上的孟晏雲醒來,掙紮著要爬起來。


    蕭澈不假思索,大步過去按住她的動作。


    孟晏雲小心翼翼的揪住蕭澈衣袖的一角,可憐的,哀求的望著蕭澈,輕咬下唇,一言不發。


    蕭澈凝視著孟晏雲。


    看著,看著,終究是他做了讓步。


    “出去。”


    他對屋子裏的人說。


    眨眼的功夫,屋子裏隻剩下他們二人。


    蕭澈沒有先說話,靜靜等著看孟晏雲要說什麽。


    孟晏雲低垂著頭,緊緊抓著蕭澈的衣袖,用力到指節都泛白。


    “殿下與太醫說的話臣妾都聽到了,臣妾臉上的疤痕久不脫落,是臣妾自己做的。”她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看清。


    蕭澈完全沒有想到孟晏雲會給他這麽一個答案。


    “為何?”


    “殿下娶臣妾,不過是憐憫臣妾的臉毀了,臣妾……臣妾怕臉若是好了,臣妾連殿下的憐憫都沒有了,所以臣妾沒有好好用藥,還與趙郎中要了漆樹粉,所以……所以……”


    說到最後,孟晏雲的聲音已經低的完全聽不見。


    蕭澈:……


    孟晏雲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都是出乎他的預料。


    見多了聰慧精明的人的,孟晏雲真的太傻。


    可他偏偏又對孟晏雲的犯傻於心不忍,又無可奈何。


    忽然,他感覺到衣袖被鬆開。


    孟晏雲翻過身,背對著蕭澈,語帶哭腔:“臣妾不該欺騙殿下,臣妾也知道殿下定是厭惡臣妾了,臣妾不會再出現在殿下麵前。”


    有些莫名的,這看似悲傷的場麵,蕭澈卻感覺心裏歡喜得很。


    “孤哪句話說了要怪你。”


    他歎道。


    孟晏雲猛然扭頭,神情震驚,眸子中卻噙著滿滿的希望,“那殿下是原諒臣妾了麽?”


    蕭澈無奈,“你好好養傷,別再做傷害自己的傻事,孤就考慮原諒你。”


    “真的嗎?”孟晏雲的眸子亮晶晶的,仿佛藏有一片星河。


    蕭澈對這個問題不置可否,隻歎出一口氣,輕撫著孟晏臉上的傷疤,道:“孤娶你,不是憐憫你,別多心了。”


    他不是會為了憐憫就娶一個女人的人。


    至少,從一開始他就不討厭排斥孟晏雲。


    那時他也想著,府中多了一個性格活潑些的人或許會不一樣。


    現在雖然與他當初料想的有些出入,但孟晏雲的這些小性子卻讓他有了家的感覺。


    或許,以後這裏可以是不再是冷冰冰的太子府,而是他的家。


    慎思院中一陣忙碌之後,孟晏雲吃了晚飯,蕭澈給她手上的燙傷上著藥。


    如此溫馨的場景中,孟晏雲的腦袋裏隻有不安。


    看著蕭澈把藥瓶放下,她把事情細細斟酌之後,便低下頭,絞著手,心不在焉。


    “在想什麽?”


    蕭澈轉身見到她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禁問道。


    毫無預警的,孟晏雲抱住蕭澈,悶在蕭澈的懷中,悶聲道:“臣妾害怕。”


    少女的的馨香縈繞在蕭澈的鼻間,蕭澈心情有些蕩漾,聲音低啞:“怕什麽?”


    “明明早上的時候皇上還是厭惡臣妾的樣子,怎麽會賜下蜀錦呢?如此反複,臣妾害怕。”


    原來是為了這個。


    蕭澈撫著孟晏雲垂落在背上的墨發,“孤勸了父皇。”


    是蕭澈!


    孟晏雲大驚,呆滯的望著蕭澈,嘴巴微張,心怦怦跳著,手無意識的抓緊蕭澈的外袍。


    當時皇帝已然是當著貴妃和一眾宮人的麵表現出厭惡她,厭惡到都發話讓她少進宮。


    皇帝喜怒無常,猜疑心重,這種情況下一不小心是會被牽連的。


    聰明如蕭澈怎會不知?


    可蕭澈卻為了她和皇帝求情,難道蕭澈對她……


    不會的!


    她猛然驚醒,否定了即將冒出來的念頭。


    想要報仇,她便要時時保持清醒,被感情左右,那定會失了分寸,也忌諱自滿。


    前世縱然她容貌傾城,得到的也僅僅是南越王的敬重,蕭澈這樣的天之驕子,如何會對毀容的她動情?


    可不能她給蕭澈織的那張名為柔情的網還沒有完成,她自己卻先陷進去了。


    強令自己鎮靜下來,她方哽咽道:“臣妾何德何能,讓殿下為了臣妾的事去求陛下。”


    抱著懷中嬌弱的身軀,蕭澈的唿吸漸漸粗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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