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翠蘭強忍著眼角的淚水,不讓它流下來。


    老周歎了一口氣。


    “嫂子,大院那邊給你們安排了住處,以後就住我們那邊吧,到時候有個什麽事也好照顧。”


    胡翠蘭的眼神充滿了堅定。


    “不用說了,我們不會去的,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你們了,你們走吧,不要再來往了。”


    “第一次見你們,我老公就不見了十幾年。”


    “第二次見你們,帶來的是我丈夫的死訊。”


    “第三次見你們,我兒子被帶到戰場上去了。”


    “這次更是連我兒子的屍骨都找不到,你們走吧,這輩子不要再來往了。”


    “我怕,我怕虎子也保不住,更怕,更怕曉娥和大茂肚子裏麵的孩子跟著遭罪!”


    老李聽了,心裏不是滋味,是啊,同一個部隊下來的,怎麽能逮著一個人坑呢?


    “老嫂子,我……”


    “我求你了,別說了,快點走吧,你們走啊,我兒媳婦受不了這種刺激,我閨女也接受不了這個現實,你們想害死她們嗎?有啊!”


    胡翠蘭的話將三個老頭子說的麵紅耳赤的,楞在那裏不知道該怎辦了。


    孫科長看到這個情況,硬著頭皮走了上來。


    “嫂子,給,這是國棟和大茂的勳章、證書和3000塊錢補助,以後有什麽事就到軋鋼廠來找我。”


    說完,孫科長將東西塞到胡翠蘭懷裏扭頭就走,他實在是沒臉待下去了。


    孫科長走後,三個老頭子也跟著走了,這時的胡翠蘭才癱軟在地上哭了起來,短短的一瞬間,功夫就愁白了頭。


    一大爺默默的走上前。


    “翠蘭妹子,節哀!”


    二大爺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沒有說出來。


    三大爺扶著眼鏡。


    “君埋泉下泥削骨,母寄人間雪滿頭!”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國棟和大茂這次為國捐軀,我希望我們四合院裏麵的人不要聲張,畢竟他們家裏麵還有兩個孕婦在,請各位都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做出那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說完閻埠貴看了看何雨柱。


    “唉唉唉,三大爺,你那什麽眼神啊?你瞅我幹嘛?我又沒有幸災樂禍的。”


    旁邊的賈東旭急忙拉了拉傻柱。


    “快閉嘴吧你,給我迴去,別擱著丟人現眼的。”


    說完,賈東旭還不忘向三大爺投去一個歉意的眼神。


    閻埠貴這才對著胡翠蘭說道。


    “哎!大妹子,逝者已逝,活人還是需要生存,節哀!”


    “哎!這次國棟和大茂就先不要辦後事了,等她們兩個生完孩子再說吧!”


    胡翠蘭聽完,失魂落魄,良久後,這才站了起來,隻是那滿頭的白發,迴不去了。


    而人群後麵的婁曉娥伸出腦袋,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聽在耳裏,記在心裏。


    婁曉娥默默的捂著自己的嘴巴,眼淚大顆大顆的從眼睛上流下來,不敢發出一絲聲音,生怕引起眾人的注意。


    良久後,隻見她默默的靠著牆滑落在地上,身體似乎被抽空了力氣,內心無聲的哭泣著。


    好半晌,這才聽見四合院的人迴來發出的腳步聲,婁曉娥抹了一把眼淚,默默的走了迴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有一隻豬把她的動作全程看在了眼裏。


    等再次迴到家裏麵的時候,胡翠蘭急忙跑到廚房裏麵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做著飯,而虎子整個人則是失魂落魄的,坐在院門口不說話。


    婁曉娥裝作沒事人似的走了出來。


    胡翠蘭急忙將眼淚擦幹,可奈何她再怎麽擦,眼淚始終收不迴去。


    婁曉娥顫抖著聲音。


    “媽~,飯菜好了沒,我,我餓了……”


    胡翠蘭裝作輕快的說道。


    “等會兒,馬上馬上就好了。”


    說著說著,眼淚掉在鍋裏麵。


    “媽~你怎麽了?”


    “沒事,就是啊,炒菜煙大,熏著眼睛了,一會就好,你先在外麵坐一會兒,對了秋楠起來了嗎,要是沒起來的話,我做好了先給她在鍋裏麵熱著,你先吃。”


    說著話,胡翠蘭轉過身,用手背擦了擦鼻子,一大股眼淚連成串的落在地上。


    婁曉娥看到這裏,再也忍不住了。


    “媽~”


    “嗚嗚嗚~”


    “國棟還能迴來嗎?”


    胡翠蘭聽到這裏,哪還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轉過身抱著婁曉娥的腦袋,兩個人就哭了起來。


    房間正在睡覺的丁秋楠聽見兩人的哭聲,也跟著走了出來。


    “媽,曉娥,你們怎麽了?”


    兩人同時將眼淚一收。


    “沒事”


    “沒事”


    “那你們哭什麽?”


    “媽炒菜不小心燙著了,秋楠姐,你不知道,剛才可嚇人了。”


    “對,對對,剛才炒菜不小心燙著了。”


    丁秋楠雖然奇怪,但還是沒反應過來,反而走到鍋灶旁邊拿起鏟子,準備炒菜。


    “媽,你們兩個休息一會,今天我來炒菜。”


    胡翠蘭立馬站起來。


    “這怎麽行呢?你這閨女也真是的,快快快,出去廚房裏麵油煙大,炒菜對胎兒不好,媽來,媽來!你把娥子帶出去,我自己來就行。”


    說實話,胡翠蘭從丁秋楠手裏麵接過鏟子,忙活了起來。


    而婁曉娥跟著丁秋楠,兩人來到了外麵的椅子上坐下,婁曉娥抱著腦袋趴在桌子上,一個勁的哭。


    丁秋楠在一邊怎麽勸都勸不住,最後隻能歸結於娥子懷孕了,整個人的情緒波動比較大,看來今天胡翠蘭炒菜真是嚇著她了。


    沒過一會兒,胡翠蘭端著兩碗飯走了出來。


    “娥子、秋楠,你們先吃,媽這就去把菜端出來。”


    婁曉娥著碗,一邊吃一邊哭泣著,看的丁秋楠眼睛也有些酸澀。


    哭著哭著讓一旁的丁秋楠也想起了自己的男人,想著自己懷孕這麽久了,大茂都不迴來看一下她。


    這委屈瞬間上了頭,跟著也哭了起來。


    等胡翠蘭再一次端著菜迴來的時候,看見兩個哭泣的人,一個沒忍住,也加入了進去。


    虎子蹲在門口眼淚吧嗒吧嗒的流著,聽見自己的兩個媽媽和奶奶在客廳裏麵哭泣,急忙跑過去對著三人各種安慰。


    甚至於將彭國棟哄他睡覺的笑話都講了出來,這才勉強平息了眾人的傷心。


    隻是那時不時的抽打一聲,讓人心疼。


    當天晚上,胡翠蘭帶著錢又給派出所還了迴去。


    ……


    第二天,軋鋼廠上工的日子,一大早楊廠長,早早的來到了軋鋼廠。


    對於彭國棟和許大茂兩人的事情,楊廠長都已經知道了。


    說句實在話,楊廠長對彭國棟那是積怨已久啊,以前人家活著他楊廠長,礙於上麵的情麵,不敢對人家動手。


    楊廠長的心眼很小,對於自己認可的,那是寬宏又大量,可是凡事和自己有過過節的,那麽不好意思,雖然我嘴上不說啥,但是在原則範圍之內,你沒有好果子吃。


    等人到的差不多的時候,楊廠長召集眾人開會了。


    當待眾人落座,楊廠長這才抱著一遝文件站了起來。


    “尊敬的各位同事,咱們軋鋼廠發生了一件大事,對於廠內彭國棟和許大茂兩人事件我深表遺憾,對此廠內覺得一次性補助兩人500塊錢,然而六號物資迴收車間和放映員是我廠的重點工作,是不可或缺的,現廠內人員做出以下調整。”


    “許大茂放映員職位軋鋼廠將麵對社會重新招人。”


    “彭國棟的物資迴收員職位軋鋼廠決定啟用閑散人員。”


    “對此,各位有什麽意見沒有?”


    李副廠長一聽楊廠長上來,就要對他兩個手下下手,頓時臉色一擺。


    “楊廠長,彭國棟和許大茂兩人屬於我廠員工,保衛科的對兩人正在調查,你上來就要收迴兩人的職位,這怕是有些不妥吧!”


    “再說了,你一個管生產的,我們後勤人事調動的事情似乎還輪不到你來提!你的手伸的也太寬了吧?”


    楊廠長一聽,瞬間不開心了。


    “李副廠長,我們要麵對現實,派出所那邊已經認定了兩人為國捐軀了,而彭國棟和許大茂兩人家裏麵並沒有適齡人員,兩人的職位都非常的重要,是廠裏麵不可或缺的,我作為咱們軋鋼廠的廠長,有權對人事上做出變動。”


    李副廠長一聽笑了。


    “老楊啊,彭國棟和你有仇,這是咱們廠裏麵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你拿這個事情來說事,是不是有些公報私仇了?”


    “還有人家許大茂,平日裏對你也非常的恭敬吧,卸磨殺驢這事情,你玩的也挺溜啊!”


    “最後一件事情,楊廠長,你提出這個議案的時候,有沒有給上麵提過?有沒有通知保衛科的人來參與?程序似乎有些不對呀!”


    李副廠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了一圈,發現並沒有保衛科的人到來,心下了然,老楊這是和保衛科的人有矛盾了。


    楊廠長站了起來,對著李副廠長說道。


    “李副廠長,這是咱們軋鋼廠的事情,保衛科的人負責的是保衛軋鋼廠的安全,但我們軋鋼廠人事上的事情,他保衛科還插不上手。”


    正說著呢,門被推開了,孫科長拍著手走了進來。


    “好,好,好,說的好,說的非常好!”


    “好一個軋鋼廠的事情,我們保衛科插不上手。”


    “不就是兩人的工位嗎?楊廠長,你要我給你了!”


    “但是,我就這麽跟你說吧,這兩的人事關係轉到我們保衛科了!以後啊,是我們保衛科的人,不再是你軋鋼廠的人。”


    “對於六號物資迴收倉庫呢,現在屬於國家機密,保衛科全權接手。”


    “還有宣傳課,因為參與了某些機密,現在也屬於我們保衛科管了,以後人事調動由我們保衛科說了算!你無權調動裏麵的任何一個人!”


    楊廠長麵色鐵青。


    “老孫,你這似乎不合規矩。”


    “楊廠長你錯了,我們保衛科裏麵有一條,那就是凡是和國家機密有關係的,在我司所屬的地盤範圍之內都有權利去管,必要時刻可以啟動戰時條例!”


    “行了,現在通知已經給你下達了,有什麽事你先忙著,我就先走了!”


    孫科長說完,扭頭就走。


    而李副廠長看到這一幕樂了,站起來拍拍自己的屁股。


    “有些人啊,他就是看不清自己的形勢。”


    “哎!你瞧瞧這一早上鬧的,浪費了這麽多的時間,迴辦公室去了,廠裏麵大大小小的事物那麽多,哪有時間擱這過家家呀!”


    會議室裏麵的人看著李副廠長走了出去,一個個麵麵相覷。


    這個軋鋼廠啊,看來以後要出現兩個聲音了!


    ……


    此時的車間裏麵,賈東旭餓的那是嗷嗷叫啊。


    早上沒有吃飯的,他肚子裏麵跟打鼓似的,整個人都顯得有氣無力的。


    就在這時候,車間苟主任接到了一批加急件。


    “大家夥都把手上的活放一下啊,都過來,都過來聽我說啊。”


    “從今天開始,晚上五級工及以上的人,每天晚上下了班之後留下來加班兩個小時,咱們接到了一批訂單,應上麵的要求,一個禮拜之內完工!”


    工人們一聽興致缺缺的。


    “苟主任,現在咱們四九成的配額都在減少,工人們吃不飽,穿不暖,哪有心情加班啊?”


    “就是就是,苟主任,我們餓呀!隻要你能說服廠裏麵,晚上管一頓飯,我們加班費也不要了!”


    “對苟主任,我們不要加班費,就要廠裏麵管一頓飯。”


    “是啊,苟主任,廠裏麵發加班費有什麽用啊?現在的供銷社都買不到東西,鴿子市上連個菜葉子都沒有,隻有黑市上還存在那些黑心的人在高價賣著糧,但咱們買不起啊!沒吃的,我們也幹不動啊!”


    看著工人們一個個消極的情緒,苟主任也為難了。


    廠裏麵的工人晚上加班廠裏麵補助票據,是這些年來,遺留下來的規矩。


    以前的時候,工人們都非常樂意去加班,可自從去年發生了那次大水,糧食都爛到地裏麵了,城市戶口的人減少配額,這也不是他能決定的。


    供銷社裏麵排成隊的人有票無糧的情況也是實在發生的。


    但這並不能作為不加班的理由,這可是一批軍工訂單,要是完不成,軋鋼廠上下都得吃不了兜著走,下個月的配額也會跟著減。


    原本都吃不飽了,這要是在一減,怕是要出大事啊。


    苟主任聽完眾人的訴苦,無奈的說道。


    “同誌們,我知道大家過的都辛苦,可是這是上麵下來的任務,我也沒有辦法呀。”


    “大家都請見諒啊,都克服克服,過了今年,明年就會好多了!”


    苟主任的話還沒說完,隻聽人群中一個工人喊道。


    “放屁,今年全國大旱,誰不知道啊?明年還有沒有吃的都不清楚呢?你告訴我,明年會更好?我不信!”


    苟主任聽完立馬轉過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誰,誰說的!站出來,來來來,你站在我的麵前說!”


    “你們一個個真有本事了?”


    “告訴你們,這是上麵發下來的任務,你們不做也得做,做也得做!”


    “都給我聽好了,五級工以上,各自拿著圖紙,都趕緊去給我領件去!”


    “每天每個人最少加班兩個小時以上,加班費用按照計件發。”


    看見苟主任發火了,工人們那是敢怒不敢言,隻能默默的排著隊領了自己的圖紙後,帶著學徒工去領零件去了。


    加班的事情已經落實了,賈東旭慶幸的同時,心裏麵也升起一股無力感。


    隻要能加班,他就能多領一些糧票或者錢財,到時候讓自己媳婦每天去供銷社排著隊,多多少少的還能補貼一點家用。


    無力感的是,這點東西實在是有些太杯水車薪了。


    自家媳婦和兩個娃都沒有城市的戶口,定量糧買不到,隻能月月花著高價去黑市購買。


    加兩個小時的班,還不夠一頓飯錢的,哎,日子難過啊!


    要是自己的母親能不要那15塊錢就好了。


    想到這裏,賈東旭垂頭喪氣的,別人家的母親都能成為自己的助力,為什麽到了他這反而是成了他拖後腿的存在呢?


    不過,賈東旭深刻的知道,自己不應該埋怨母親的,畢竟給了他生命,隻是心有不甘罷了。


    算了,後天領了錢,還是托人先給母親送過去點吧,畢竟,鄉下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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