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拘鬼使繼承人的緣故,小時候的記憶他也記得清清楚楚。


    在被明確禁止和仇縹緲接觸後,身邊的大人一直說她是個怪物,危險,讓他離她遠點。


    那個時候他們多少歲?


    他六歲,仇縹緲四歲。


    年幼的他沒有辨別是非善惡的能力,被教導的一身正氣的諸子與,自然是跟著討厭仇縹緲,視她為毒瘤。


    “我才不要和你這個怪物作朋友。”


    當時他已經能說很多話了,尤其是大人們常說的這些詞,更是說的清清楚楚,字正腔圓。


    當時臉圓的跟個包子一樣的可愛版仇縹緲難過的癟著嘴:“壞銀。”眼睛中堆滿了淚水,一滴一滴的流了下來,就像公主的珍珠一樣漂亮。


    其實那個畫麵並沒有那麽好看,仇縹緲的眼淚和鼻涕,口水混在一起,哭的很有小霸王的風範,有種不管別人死活的吵鬧。


    “惡心。”


    仇縹緲瞪大了眼睛,停止了哭泣。


    他那麽惡劣的充滿厭惡的眼神,當時瘋狂的折磨著幼小的縹緲,卻在很多年後刺穿了他自己的心。


    後來,在他十歲的時候,仇縹緲這個名字再度在十六區炸開。


    那年諸子與去了埠市。


    見到了八歲的仇縹緲。


    因坐錯公交車而急哭的她,麵對陌生人的好意不停的道謝。


    那滴滴眼淚,總讓諸子與想起來他對小縹緲說的惡語。那個場景在他心中揮之不去,甚至在後麵不停的為當時的縹緲增加濾鏡,反而自己當時的形象越來越黑。


    再後來,他每年都去了埠市。


    隻是那時不敢上前和她搭話。


    仇縹緲善良單純還有種清澈的愚蠢,經常能逗的他憋笑差點憋出內傷。


    仇縹緲從小表情就豐富。


    因為寄住在別人家,自卑孤僻深入到她骨子裏。她發現可以通過豐富搞怪的表情來逗大家笑,以這種方式來獲得大家微不足道的關注,這是她能得到最微薄的愛。


    被學校的同學欺負,也不知道怎麽反擊,隻知道哭。


    他好想上前幫她一把,但他自始至終沒有踏出那一步,看見她一次又一次的給自己豎起保護層,倔強又孤獨,身後沒有一個人。


    起初,她沒有什麽朋友,後來,她似乎也沒有真心待她的朋友。


    華女士總是嚴厲的告訴她:“不要交朋友,你生來就是孤獨一人的。”


    “我不要一個人。”


    “真心才能換真心,隻要我對別人好,她一定會有一天對我好的。”


    “別人要當壞人,我也去當壞人,那簡直沒完沒了。”


    “要是每個人都沒有壞心眼,那幹嘛還要彼此防備呢?”


    她一次一次在真心的較量前碰壁,卻始終以誠待人。


    仇縹緲心中始終充滿陽光,是個小天使。她軟弱,卻絕對不消沉。


    明明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可她一次都沒有對人類用過,將仇渡使和仇縹緲分的涇渭分明。


    諸子與出生在豪門,所謂的天才光環並沒有給他帶來任何的輕鬆。


    身邊的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帶著利益的估量。對他的一分好能為他們爭取到怎麽樣的利益,每個人的算盤珠子都恨不得蹦在他腦門上來。


    每當夜深人靜或者看著仇縹緲時,也會想倘若有一天他的身邊站著心思澄澈的仇縹緲,那他一定會很幸福。


    如果可以迴到過去,他一定會告訴那個小包子:縹緲,你不是怪物,是墜落人間的天使。


    在諸子與思緒飄遠的時候,兩人已經走進了成昀第一層。


    一頁透明的牆亮了起來,上麵是關於成昀裏麵課程的介紹。


    根據每個人的天賦和實力不同,成昀有一套製度將這些人區分開來,以便因材施教。


    基礎課程:各種理論知識,靈紋覺醒。


    中級課程:低等靈訣,法器、靈器基礎介紹。


    高級課程:高級靈訣,符咒,法陣。


    中級課程結束後,會進行分班。


    這就類似於文理分科。


    不同點在於,成昀的分班是由講師進行評定後,不限定課程的數量,甚至可以全修。


    不過全修也是有要求的,不僅是講師認可就行,講師認可是獲得全修的資格。最後能全修,還需要通過全修的考試。


    仇縹緲自然是奔著全修的目標去的,所學的東西和天賦相輔相成,她才能掌握那股與生俱來的強大力量,不讓自己失控。


    她不想落得仲永那般的結局。


    “你想從什麽課程開始學起?”


    “當然是……”


    仇縹緲的目光在麵板上滑過,“基礎課程開始學。”


    “幫我走個後門?”


    仇縹緲笑得不懷好意。


    其實事情也很簡單,就是跟授課的老師說一下,她隻是來聽理論的,不用給她測資質,她已經覺醒了靈紋。


    為什麽仇縹緲不自己去說,原因很樸實,她社恐。


    尉遲瑾禾培養鬼差自然也是會設定類似成昀的訓練基地,但是仇縹緲在無妄之地的風評讓她不好意思去。


    在冥界就不一樣了,誰都不認識她,對於她而言不恥下問這時候才是一種美德,一種風骨。更何況她之前在書上看過關於冥界的記載,更加深了她要來冥界的決心。


    基礎課程學習區域就在主樓內。


    諸子與熟悉流程,仇縹緲隻需要跟在他身後,他就已經幫她處理好了所有事情。


    “基礎課程都是理論知識,沒有課本,講師會在課上將所有內容說完。因為要考試,所以基礎課程比文科還難記。你上課的時候一定要認真聽,若是上課的內容沒有記住,你可以來問我。”


    有種家長送小孩上學的既視感。


    仇縹緲瘋狂點頭:“好,好,好。”她戳了戳了諸子與的肩膀,“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怎麽還不信我呢?”


    也許是太久處於勾心鬥角的名利場中,讓他對信任這個詞都麻木了。


    諸子與避過這個問題:“那我走了。”


    仇縹緲點頭微笑,衝他擺了擺手。


    教室裏坐著各個年齡階段的學生,仇縹緲坐在其中並不算突兀。


    “所謂的靈紋,就是人體為了吸收靈氣而形成的特有的經脈。”


    “當然,靈紋的作用不止於吸收靈氣,它可以和身體裏的本源之力相結合,靈氣隻是本源之力的載體。任何人身體裏都有本源之力,本源之力的強度,本源之力和靈氣的融合強度,這兩點才能決定初始天賦值。當然,後天的訓練也是可以對這兩方麵進行強化的。”


    一個學生小聲的嘀咕:“我們為什麽要聽這些啊,這些不是廢話嗎?直接開始讓我們覺醒靈紋不好嗎?”


    “你都不知道斧頭是什麽,怎麽用它去砍樹?”


    講師絲毫不慫,對於他來說從來不缺頑皮的學生,多年的教學生涯讓他麵對學生各種問題都能從容的迴答。


    “基於靈紋的重要性,無法覺醒靈紋的人隻能離開。”


    來到十六區的人大多是什麽樣的人呢?


    孤兒,或者被十六區救迴來的人。


    若是無法激發靈紋,他們的結局又會是哪般?


    洗掉關於十六區的記憶,讓他們重新迴到人間。


    在被拋棄過一次之後,又再一次被拋棄。


    沒有辦法,這就是命運。


    “所以,我們的第一課,便是來測一測大家有沒有這個入門的機會。”


    大家都肉眼可見的緊張了起來。


    講師一揮手,所有人手邊多了一個門把手,語氣嚴肅認真:“打開它,走進去。”


    他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有時候坦然接受自己的命運和尊重他人的命運,也是一種修行。


    耳邊是很多人大口大口的深唿吸,試圖緩解自己的緊張,隨後一跺腳咬咬牙心一狠的走了進去。


    仇縹緲堅信自己是走過後門的人,理直氣壯的坐在位置上。講師徑直朝她走了過來:“你就是子與打過招唿的那個女孩吧!”


    仇縹緲覺得這一點還挺明顯的。


    因為教室裏目前隻坐著她一個人。


    於是她點頭,禮貌性質的微笑:“是的,講師。我叫白池,是諸子與的好朋友。”


    白池兩個字字正腔圓的嘴裏蹦出來,以免以後被喊錯。


    講師盯著她的手掌,問道:“可以給我看看你的靈紋嗎?”


    怎麽這麽多問題,仇縹緲心裏默默的翻了一個白眼。但是想起來曾經他也教過諸子與,正是看在諸子與的情況下,才給了她走後門的機會。


    仇縹緲乖巧的將手掌遞出,吸收一點靈氣,靈紋在她掌心緩緩顯現。講師仔細的觀察她靈紋的排布。


    靈紋就像大自然的創造,神秘,強大,簡直就是奇跡的代表。


    對靈紋的研究絕對是有重大意義的。


    他見過無數種靈紋,白池這種靈紋的紋路他也還是第一次見。


    此女不凡。


    轉念一想,又覺得理所應當。


    想來以子與的心性,也不會結交平庸之輩。


    “你是怎樣激發靈紋的呢?”


    仇縹緲使勁咬了一下頰肌,迅速的鬆開後,迴答道:“和他們一樣。”


    是在痛苦和掙紮中激發的。


    此時,教室裏已經有同學從門裏出來。


    在看見仇縹緲是第一個出來的時候,因為有人跟他們一樣麵臨被淘汰的命運而感到了一絲的竊喜。


    他們臉上都帶著不約而同的沮喪,掌心快被盯出無數個大洞。


    似乎這樣,掌心就會出現靈紋。


    “應該是在門裏待的時間越久,激發靈紋的可能性越大是吧?”


    “是這樣。”


    講師一點也不注意,直接大聲迴答。


    仇縹緲能明顯感覺到惡意的目光齊刷刷的朝她橫掃了過來。


    他們其實早就知道這一點,找其他人打聽過關於靈紋覺醒的消息。


    可是這樣說出來,真的很傷自尊哎!


    尤其是此刻,他們都非常傷心的情況下。


    看樣子,是失言了。


    也有很多人覺醒了靈紋,眉目間是藏不住的雀躍。


    講師自然也是要看看他們的靈紋。


    今天的這門課就這樣結束。


    迴家確認了華女士還沒有迴來,並打電話核實她具體迴來時間後,仇縹緲決定去一趟月下無妄。


    許久沒有迴這裏了。


    仇縹緲又想起上次來月下無妄時,嚴小念害怕的模樣,對比她之後瘋狂的模樣,她忍不住有些感慨。


    沒想到,骨女見到她的反應特別大。一激靈,連忙站了起來:“仇渡使,您來的剛好。大人找我有急事,我得過去。要不,你幫我一下。”


    仇縹緲歪著頭想了想:“行,你去吧!”


    仇縹緲如此爽快的態度,反而讓骨女手足無措起來。


    她友好的問道:“你不是很急嗎?還不走?”


    仇縹緲對著麵前的男生指了指前方:“選擇第二條路嗎?”


    她撐著腦袋,手指玩弄著臉上的麵具。


    “啊!”


    男生冷不丁被仇縹緲這一聲嚇得不輕。


    隻見她手指向某處,男生連忙爬走。


    “去吧!”


    待宰的“羔羊”還沒有意識到危險的靠近。


    在被厲鬼追砍的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了不對,這不是看起來最輕鬆的那個選擇。


    戴著麵具的少女抱臂站在一旁。


    “救我。”


    他哀求道。


    “可以,那你現在隻有一項選擇,我救你,作為報答,選擇第一項選擇。”


    在生命和自由麵前,他果斷選擇了生命,隻是這次交易的物品必須要抵得上失去情感的損失。


    “我答應。”


    第一項選擇是交易,第二項選擇也是交易,不過是脅迫式的交易。


    和諸子與在懷清路的時候,嚴小念差點就說了出來,而她不想在諸子與麵前暴露那麽多。畢竟,為不同人做事,立場有的時候也會不同。


    仇縹緲剛處理完事情,便感受到了有人在靠近。


    她抬頭遠眺。


    一個穿著髒破衣服的男生朝她的方向走來。


    男生到她跟前,自說自話:


    “我夢見了一個人,一個女生。”


    感情問題呀!


    仇縹緲轉動手中的筆,漫不經心的問道:“你想在現實生活中見到她嗎?”


    “許願財富地位和她在一起?”


    “亦或是恨她想她去死。”


    差不多都是這些願望。


    財富,權利,地位,仇恨,愛情。


    得到或者毀滅。


    少年因為被打斷而異常不悅:“tm的,能聽我說完嗎?”


    仇縹緲閉嘴,好脾氣的點了點頭,神色也認真了許多,示意他繼續。


    “從哪裏開始說起。”他皺起了眉頭,“就從我開始做夢的那一天說起。”


    書上說,連續夢見一個人三次,代表你們緣盡。還有一種說法是,現實生活中你正在忘記他,而你的潛意識不想忘記。還有說法是,你們緣分未盡,他要來你的夢裏把未盡的緣分耗完你們就結束了。


    還有一種說法是:他們說夢到一個人,說明那個人正在遺忘你或者他也在思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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