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烈也到了開蒙的年紀,她上門求胡嬌,胡嬌便帶著她拜訪了樓夫人。如今說起來,樓玉堂與高正都是同僚了,且高正是同知大人在南華縣的左膀右臂,如今特意跟梅縣令討要了來的,就瞧同知大人與胡嬌麵上,樓夫人也不會推拒。


    因此,烈哥兒便跟著這幾個去上課了。他年紀最小,當真是狼群裏闖進了一隻無辜的小羊,性子又不及其餘四個師弟淘,樓大郎倒對他格外關照,許小寶與武小貝是拿他當小弟待的,各種欺負無壓力,可是又不許段家兩小子欺負,一時學堂裏倒熱鬧的緊。


    鬧騰的厲害了,便拉了樓大郎來評理。


    身為一群小鬼頭的大師兄,樓玉堂最後自然最偏的還是小師弟。


    許家與段家的四個小鬼自然都會挨大師兄的罵。


    跟著這幾個孩子識字習武,鬧騰了半個月,高娘子便發現烈哥兒胃口好了,吃的多了,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了,每日迴來不知道有多開心,呱咭呱咭,似乎學堂裏總有說不完的開心事。


    「……今兒大師兄罵小寶哥哥與小貝哥哥了,我瞧著他倆特別可憐,給他們拿點心吃,被他倆糊了我一臉點心渣子。段家哥哥來打抱不平,被小寶哥哥給揍哭了……」被人糊了一臉點心渣子,他居然一臉傻笑,不知道哭。


    高娘子叫來貼身小廝,問了問學堂裏的情況。那小廝是個口舌靈巧的,每日隻在窗外候著,老先生講課不讓小廝在裏麵侍候的。


    「……小的瞧著,許家兩位哥兒隻是瞧著哥兒稀罕,拿他當弟弟疼呢。太太也瞧見過許家倆哥兒跟他家姐兒玩的吧?迴迴逗的許家姐兒要哭,就又去哄她,卻不許旁人動自家妹妹一根手指頭。許家兩位哥兒在學堂裏就跟哥兒這麽玩來著……」


    孩子淘氣,烈哥兒性子真不烈,高娘子還是有些擔心兒子受欺負。胡嬌是個講道理的人,她相處這麽久自然了解,若是高烈真讓人欺負了,也有個說理的地兒。


    聽了小廝這話,高娘子總算放心了。


    十一月中,九縣糧倉告急,縣令派了差役來報,原定隻準備放半月的賑,但人越來越多,已經將官倉糧食放了三分之二了,若是再放下去,可支持不到月底,官倉就要清空了。


    這九縣情況相差不多,陸續報上來之後,許清嘉的神色便凝重了起來。


    尉遲修向他建議:「不如從別縣官倉借調?」


    「拆東牆補西牆,也於事無補。到時候萬一亂民亂起來,就麻煩了。」


    自段功曹上迴來講,此後許清嘉便對尉遲修多留了個心。留心之下就發現,尉遲修當初帶來的幕僚也不少,如今留在身邊的居然隻有一個,其餘人等竟然不曾再見到。


    就連梅縣令上任帶來的幕僚,哪怕一時得閑,也還好端端養在縣衙,尉遲修這個品級也不是養不起閑人,他帶來的人又去了哪裏?


    許清嘉自己是個過目不忘的性子,旁人不知道,他丹青卻也是不錯的。抽了個空便半夜將尉遲修身邊的人,但凡他見過麵記得的麵孔都畫了下來,第二日召了錢章入府,將畫像一股腦兒的給了他,跟胡嬌支了些銀子,打發錢章出門去那九個縣瞧瞧。


    他如今腦子裏一根弦繃的極緊,知道不能出一點岔子,不然不止是仕途生涯要結束,便是家小都說不準會入罪,因此凡事極為謹慎。


    隻盼著是他多心才好。


    九縣差役來報官倉之事,正逢錢章從九縣轉了一圈迴來,悄悄來向他報,畫像上的七個人,他在這九縣碰上了四名,其餘三名卻是不知所蹤。


    許清嘉聽了這消息,隻覺心下無端一沉。


    尉遲修雖然出身不錯,可是能坐上今天的位子,也許與他那位座師中書令賈昌脫不了幹係。他當初天真的以為不過是一樁婚事,讓他去做個縣丞,翻不了身,這帳就一筆勾銷了。此刻看來,似乎……沒那麽容易!


    近日州郡情況緊急,許清嘉每與尉遲修商議政令,尉遲修的建議有意無意就讓他多想。


    譬如開倉放賑之時,他建議派州府兵勇前往各縣維持秩序,許清嘉卻沒同意。他太知道此事的利弊了。如果沒人煽動還好,若是有人煽動,萬一官兵與百姓發生衝突,造成流血事件,民亂很快就會暴起,到時候不動刀兵都不行。


    但向百姓舉起利刃,是許清嘉萬不願見到的。


    「讓人快馬往九縣張榜,將無糧可食的百姓都召往州郡,五日之後在州府北城門外集合,到時候我自有對策。另讓九縣縣令親自將縣上戶口簿子也帶過來,到時候一起在北城門外集合。」


    同知大人下了令,自有人領命而去。


    尉遲修目光微閃,「萬一到時候鬧起來,不如就調動府兵差役前去安民?」


    這一次許清嘉難得沒有反駁他的意見,又吩咐下去:「將州府兵勇全抽調出來,另外將市令也喚了來,外加醫學博士,由司法與功曹帶兵準備迎接災民。」


    他這番作為,尉遲修就瞧不明白了,「許大人是想著災民生病了要瞧病?怎的連市令跟醫學博士都叫了來,他們一個負責維持市場交易,一個負責醫藥,不見得醫學博士就會治病。不如將州府大夫全都征了來?」


    許清嘉自看到書房裏胡嬌給他的那封信,這幾個月就書信不斷,一直與外麵有聯係,籌謀了這麽久,自然不想功虧一簣,「到時自有分曉!」


    他不肯說,尉遲修也沒辦法,迴府去召人來問話,隻知道盯著許府的人沒發現同知大人有什麽異常,除了每日在衙署處理公務,迴家去也從不亂跑,也沒見接見過什麽人。隻最近幾日那從南華縣而來的小捕頭似乎去過一趟許府,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既不是功曹也不是錄事司馬。


    許同知商議公事都是大家一起來,從來沒有獨自撇下通判而私自召集其餘僚屬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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