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笑話?你指誰啊?」皇甫東不解地問。


    「自然是我們那位芳鄰了。」皇甫蒙冷笑道:「西嶽與東嶽,打打和和這麽多年,之所以誰也吃不下誰,就是因為國力相近,聽說西嶽今年有意選大公主眉琳做皇位繼承人,而這個眉琳向來小動作頻繁,手段粗魯,蠻橫發狠起來不輸男子,我若和太子相爭,最樂的就數她了。」


    「說來說去,二哥怎顧慮起一個女人來了?這還不好辦,不就是眉琳公主嗎?我記得,前年她代西嶽皇帝來為父皇賀壽,酒宴上一個勁兒地對你暗送秋波,還差點醉倒在你懷裏,眼見是對你有意思,你娶了她做王妃,不就天下太平了?」


    他眉骨一沉,「我娶她?除非我瘋了,否則娶個悍婦迴家,一天到晚都要打打殺殺,和娶個瘋子有什麽分別?」


    「人家對你一往情深,到你跟前未必是悍婦了。」皇甫東大笑起來,又恍然想起,「對了,你和秋泓姊的婚事如何了?聽說父皇已經親自指婚?」


    「嗯……」皇甫蒙從果盤中丟了顆酸梅給他,「你是不是心生嫉妒啊?」


    連忙擺手,「我有什麽可嫉妒的?秋泓姊脾氣好,性子溫柔,娶妻就當娶這樣的女人才對,她嫁給你,也會是你的賢內助。」


    他打了個哈欠,「反正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秋泓的確讓人放心,起碼她不會在背後給我使絆兒,這一點我還信得過。」


    皇甫東忽然憂心道:「我聽說……兵部侍郎李大人家中最近遭竊,說是金銀財寶沒有丟,丟的都是書信。」


    皇甫蒙懶洋洋地說:「這是刑部該管的事兒,我才懶得過問。」


    「好歹李大人是你手下,這一迴失竊肯定有文章,若我沒有猜錯,必然是太子黨搞的鬼,說不定在查你的什麽證據,你總要小心些。」


    「知道了,你近來真是囉唆。」皇甫蒙又喝了口酒,「一會兒我先離開,你不要和肖豔豔胡鬧到太晚,父皇前幾日還和我問起你,是否在外狎妓藏嬌。」


    他忙追問:「那你怎樣答?」


    「父皇那麽精明,你若說瞎話,能騙得過他嗎?他其實早知道答案,故意來套我話,我也隻好說,男人在外難免有些胡鬧,但大事你還是把握得住,父皇便沒再問什麽。」


    皇甫東轉憂為喜,拱手笑道:「多謝二哥幫我說話。改明兒個我挑個比豔豔還美的清倌美人,送到你府上去。」


    「罷了,我隻怕無福消受。」


    出了暖香閣,夜風吹得皇甫蒙原本微醺的酒意清醒了幾分,春滿樓的夥計悄悄在旁邊遞上他的披風,低聲說:「王爺,您的馬車已經在角門備好了。」


    「嗯。」他接過披風,並沒有穿上,隻是搭在腕處,抬起頭看了看天色,忽然笑道:「今晚月光不錯,我正好想走走,你去和我家車夫說,讓他先把車趕迴王府吧。」


    「啊?」夥計以為自己聽錯,順勢抬起頭去看。月亮明明就被烏雲遮住了,哪來什麽好天色?他再一轉頭,皇甫蒙已獨自走出了側門。


    一過子時,全京城就會安靜下來,皇甫蒙獨自走在寂靜的石板路上,四周靜得隻聽得到他自己的腳步聲。


    繞出春滿樓前的小巷,前頭就是穿越京城東西向的主路。


    皇甫蒙本平平靜靜地走著,忽然之間,他如暗夜飛鷹一般振袖而起,一個騰躍翻上屋頂,單手抓住原本趴臥在屋簷上的一人,狠狠將其從屋上拽下,摔在他的腳前。


    「誰派你來跟蹤本王的?」他居高臨下,氣勢凜然。


    那人被摔得筋骨劇痛,卻咬著牙不發一語,接著突然抓起地上一把沙石丟向皇甫蒙,他閃身避開,那人便趁機翻身逃跑。


    他冷笑一聲,足尖輕點便追了上去。


    怎知本來不見一人的小巷裏,忽然走出一個女孩子,她的懷中抱著不知什麽東西,低著頭,走得急匆匆的,全然沒有留意周遭的動靜。


    逃跑中的神秘刺客一見女孩,長臂一伸,便按住她的肩頭,往自己懷中一攬,身形微轉,將人押在自己身前。


    「你再過來,我便在她的咽喉穿個洞!」他惡狠狠地將短刀抵著女孩的咽喉。


    女孩猝不及防,雖然被驚嚇到,但並沒有鬆開懷中緊抱的東西,她張大雙眼,定定地看著一步步逼近的皇甫蒙。


    此時天上的黑雲悄悄移開了一條縫,冰冷明麗的月光透隙而落,照在他緩緩抽出的銀刀上,那熠熠生輝的銀光不禁令人心驚膽戰。


    「你既然敢跟蹤我,就該知道我是誰,難道你沒聽說,我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要挾嗎?」皇甫蒙目光犀利地盯著刺客的雙眼,並未介意對方的脅迫。


    他的繼續逼近,和那充滿殺氣的凝視,讓刺客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女孩也被拉扯著一同往後退。


    猛然間,女孩將懷中抱著的東西奮力向後一扔,淅瀝嘩啦全砸灑在刺客身上,刺客沒料到,頓時手一鬆,皇甫蒙抓住這個時機,閃電般地一把抓過女孩,銀刀橫抹,血花飛舞四濺之後,一具屍體當街倒下。


    「可惜,沒留下活口。」


    皇甫蒙幽幽一笑,將刀背上的血漬在那人衣擺上抹了抹,還刀入鞘,這才轉過身去看那個女孩,隻見她靜靜地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撿著碎了一地的瓷片。原來剛才她懷中抱著的是一鍋熱湯。


    「不要撿了,又不能再用了。」他丟過去一句話。


    那女孩充耳不聞,拿出一塊手絹,依然認真地將每個瓷片都撿到手絹中,彷佛它們是無價的珍寶。


    「今日還真要多謝你了,看不出你小小年紀,還挺鎮定的。」皇甫蒙笑看著她的背影。


    這女孩看身材,也不過十五、六歲吧,瘦瘦小小、弱不禁風的,竟然有如此膽量,真是難得。


    可那女孩就是不響應他,將碎片都包好後,依然抱在懷中,轉身就走。


    「喂,站住。」皇甫蒙見她走得著急,像逃命似的,隻好向前一跨,攥住她的手臂,「你不必怕和今日的事扯上關係,若有人問起,就叫他們到蒙王府找我。」


    他以為隻要提到「蒙王府」三個字,女孩必會心生敬畏,怎知她隻是飛快地抬頭看他一眼,然後咬著唇說:「那又怎樣?他也是死了。」


    「你該不會同情這個壞人吧?」皇甫蒙這才看清她的臉。真的還是個孩子,細細的眉眼,窄窄的肩膀,全身上下沒有半點成熟女人的韻味,隻有那兩片小紅唇倒還算得上嫣然可愛。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壞人。」女孩搖搖頭,「殺人的是你。」


    皇甫蒙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莫非她認為他才是壞人「我救了你,你總該感激吧?壞人可不會救你的。」他恨恨地說。


    女孩將頭垂下,扭了扭身子,掙脫他的箝製,快步轉身就走,隻丟下一句話,「要不是你,我今天不會這麽倒黴。」


    皇甫蒙生平第一次被人這樣蔑視,氣得差點直接將刀鞘扔向她,但轉念一想,何必和一個小孩子鬥氣,查出誰才是背後主使才是要緊,再瞥了一眼女孩消失的巷口,此地距離花街巷很近,一個十來歲的女孩,三更半夜抱著一鍋熱湯在外麵溜達什麽?


    周靜陽幾乎是用跑的迴家,推開門的那一刹那,她深深地喘了幾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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