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之後他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多年的政治鬥爭早就教會了他:小不忍則亂大謀。好,北幽國一半的兵權先給蘇門洛,至於以後他能不能一輩子執掌這個兵權,就看他有沒有這個命了。


    ……


    空氣中彌漫著醉人的花香,風兒軟軟的,紫藤樹垂下千萬條綻放著一嘟嚕一嘟嚕花朵的枝蔓。


    蘇門洛臉色微醺,在皇上新賜的富麗堂皇,飛閣流丹的十九王府裏漫步。正是姹紫嫣紅,蜂飛蝶鬧的季節。他久久凝視著一朵開得正豔的珠繡花,人人都說花比人美,可她真的比任何花兒都美。


    他內心跳躍著一團烈火,不,好像又應該是一汪碧潭,柔波蕩漾,讓他的心都快要溢了出來。對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郎來說,他多麽幸運啊!父皇之命媒妁之言所選定的女子,竟然讓他一見傾心。


    穆寧,你是水做出來的嗎?而且是三月的春水,帶著陽光和春花的爛漫流進他的心田。


    這些年不同普通孩子的成長經曆,逼著他早早成熟,也讓他的心冷如冰。但是新婚妻子的到來,讓他心裏的寒冰突然化開了。他們兩人雖然在洞房裏才見了第一麵,但他認定上蒼還是偏愛他的。


    隻是……新娘子對他冷若冰霜,甚至懶得看他一眼。即使看他一眼,眼神裏也帶著一股濃稠的怨氣。這是怎麽了?難道自己哪個地方做錯了,惹她生氣了嗎?


    因為愛戀她,他多情又羞澀,甚至不敢跟她多說一句話,更別說同床共枕了。即使這樣新娘子還是鬱鬱寡歡,終日以淚洗麵。


    蘇門洛有些不知所措,沒有母妃和同胞姐妹指導他怎樣與女人打交道,怎樣開導女人。穆寧身邊的侍女告訴他,郡主剛嫁過來,是想家呢,想父王和母妃呢。他信以為真。


    他願意等,直到穆寧不再想家,不再傷心。他收集珍奇異寶,獻給她,隻為能博得美人一笑;他召集天下名伶,唱曲演戲也是為了逗美人開心;他帶她出席王公貴族的宴請更是為了能讓她盡快適應京城的生活環境……


    他的熱情癡戀並沒有換迴同等的迴報,相反有一天,穆寧冷冷的對他說:“王爺不出現在室女的麵前,室女就會開心。”


    瞬間,蘇門洛聽到了自己心裏如冰川破碎,洶湧撲來的聲音。


    滾雷看自家主子痛苦萬分的樣子,不由得心疼,忿忿不平的抱怨道:“這個南疆郡主真是過分了,擺什麽譜啊?這都成親一個月了,還不讓王爺進房,王爺天天委屈在這書房裏,下人們看了都笑話呢。”


    “是啊,王爺,您器宇軒昂,位極人臣,配王妃還委屈了她不成?這新王妃也過於刁蠻任性。不如奴才們把那些丫鬟都趕出來,您進去還製服不了一個女人?”西風大大咧咧慫恿主子。


    “夠了,你們都下去吧。”蘇門洛臉上有些掛不住,悶聲吼道。


    夜空中,一團團的烏雲翻滾著湧來,遮住了玫紅色浪漫的月盤。遠處漆黑的湖邊小水獸鼓著肚子,吱哇亂叫,聒噪的人越發心煩意亂。


    年輕的十九王爺蹙著眉頭,獨立窗前。在他短短的人生中,曾化解了無數棘手的問題,可在男女情愛上卻稚嫩如孩童,再難交上滿意的答案了。母妃您如果還活著該多好,教教孩兒到底該怎樣跟女人相處?


    狂熱的心此時漸漸冷卻。不如先離開一段時日,女人的心思難猜,說不定在他離開的時日,穆寧會想明白,會想念他?


    他為自己的這個決定高興,好像在山重水複,雲霧迷蒙中猛然發現了一條通向外麵的路。


    他長舒了一口氣。


    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從進京以來這個問題一直困惑著他,讓他心神不寧。這麽多年他是不是誤會了自己的皇兄,當今的皇上——蘇門康城了?


    這段時日,皇上表現的胸襟磊落,坦坦蕩蕩,仁慈寬厚,對他這個幼弟極盡關心與愛護,真是應了那句話長兄為父的話。是不是他蘇門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桌上的香茗氤氳著霧氣,縈繞著畫出一個個縹緲的圖案。


    他反複迴想琢磨著從進京之後發生的事。皇兄為他大婚操持,事無巨細,全部過問,唯恐委屈了他這個弟弟。他的婚禮奢侈程度讓世人咂舌,連他自己都過意不去呢。


    最重要的是在朝堂上,當著眾位大臣的麵,皇上主動把北幽國一半的兵權交給他。沒有任何猶豫不決,好像對蘇門洛分掌了北幽國一半的兵權毫無芥蒂,更像欣慰他這個幼弟長大成人能助他一臂之力了。


    蘇門洛越想越有些隱隱自責:這些年所有的謀劃都是針對皇兄的。可現在的情形讓他甚是迷惑。皇上行為光明磊落,對他仁至義盡,如果他還要算計自己的兄長,是不是太卑鄙無恥了?


    從他懂事起,他心腹之人總是反複提醒他,他的存在是皇上心頭的一根刺。於是他一直活得很累,掩藏自己的鋒芒,步步為營,時時謀劃。沒想到兄弟相隔十幾年之後,心裏敵人轟然倒塌,這讓他竟然迷失了方向。


    煙柳繁華地的京都,給蘇門洛好好上了一課!想親近的,喚起他熾烈情感的新婚妻子狠狠地潑了他一盆冷水。提防多年的敵人,卻給了他意想不到的親情,他的心一會兒是冰山一會兒是暖陽。世事為何這麽撲朔迷離,令人費解呢?


    蘇門洛冥思苦想,以他十八歲的年齡還參不透這些謎團。不過他很快想開了,怎能因兒女私情而困頓於心呢?也許穆寧就是被嬌慣壞了,隻要他一貫的溫柔待她,她一定不會拒他於千裏之外的。不過不能操之過急,要給她成長的時間。


    既然皇兄厚待於他,他也應該摒棄前嫌,報效國家。既然他接管了北幽國一半的兵權,他就應該為國事操勞了。而且皇上已經說過,關於軍事,國家安全方麵,他大可不必事事通報皇上,他有一定的自主決定權。於是他帶著一隊親兵去巡查北幽國的國防了。也算是為國盡力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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