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山。


    鬆樹下。


    白發老者盤膝吐納,周身真氣環繞,忽有所感應,緩緩睜眼,看見來人,不由嘴角含笑。


    “青書。”


    “拜見師公。”


    俊朗少年恭敬行禮。


    老者扶須:“孩子,看你愁眉不展,何時如此煩惱,與師公說說?”


    “滅絕師太死了。”


    話落,老者笑容收斂,神情微怔,許久,他才站起身,遙望山間餘暉,沉默不語。


    “師公?”


    少年疑惑,不懂老者會如此這般傷感,要知道許多年以來,師公從來不把什麽事放在心上,一切都順其自然。


    老者迴神,喃喃道:“青書,你可知道峨眉曆代掌門的意願是什麽嗎?”


    “不知道。”


    少年搖頭。


    “當年金軍南下,郭襄女俠的父親郭靖鎮守襄陽城,這郭靖乃是傳奇大俠,先是草原駙馬,後是宋朝的將軍,他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後,義無反顧的加入了大宋的大軍抵抗金兵入侵大宋,奈何金兵勢不可擋,縱使郭靖大俠武功蓋世,也擋不住金兵的進攻,最後死在了襄陽城,襄陽城破,郭襄女俠不得已逃出了襄陽城……”


    老者的話讓宋青書一頭霧水,畢竟是久遠的人物,與他沒有交集,沒有關聯,他隻知道郭襄女俠似乎是峨眉派的開山祖師。


    老者目光深邃。


    話沒有停。


    “女承父業,郭襄女俠畢生夙願就是想從元庭手中奪迴江山,還漢人天下,她在臨死前留下遺願,讓曆代峨眉掌門為了這個夙願奔波……隻可惜,她們終究是一群女子。”


    宋青書呆了。


    他沒想到峨眉派還有這樣的夙願,奪迴天下這不是男子該幹的事嗎?明教至今沒有覆滅,不就是他們打著抗元的旗號嗎?即使明教做了那麽多錯事,不就是依舊有人願意支持他們……


    何時女子有這般誌向?


    “貧道一生閑雲野鶴,從未為這天下做過什麽,即使收徒兒開創武當派,也隻是讓你們行俠仗義,與方豔青比起來,貧道這武道宗師之名簡直是江湖人給的一場笑話……”


    兩人聊著人生。


    宋青書情緒久久無法平靜,不知不覺中,他又想到了青田鎮中的那道身影。


    難道她做的是與方掌門一樣的事情?


    ……


    與此同時。


    江湖上流言滿天飛。


    “聽說峨眉派掌門的遺體在第二日就消失不見。”


    “那陳離是峨眉弟子,她在江湖上殺了那麽多人,據說連少林寺的圓真大師也死在她的手裏,她正邪不分,真害怕她哪天把我們也殺了……”


    “明教教主張無忌是金毛獅王謝遜的義子,如今金毛獅王謝遜死在妖女手裏,你說張無忌會不會找她報仇?”


    “朝廷懸賞十萬兩黃金,要妖女的人頭。”


    “少林寺的空見神僧出寺了,據說是為了給自己的徒兒報仇,找那峨眉妖女去了。”


    “峨眉妖女已經被峨眉派除名,她那等兇名,峨眉派怎還敢認她!”


    “明教張教主發出追殺令,誓要斬殺妖女為金毛獅王報仇!”


    “武當七俠莫聲穀據說被妖女折斷了一隻手臂,張三豐出山,似乎是為了找到妖女為徒兒討公道。”


    天下以妖女人人得而誅之。


    不管是正魔兩派,還是朝廷,都在找尋陳離的下落。


    隻是不知為何,陳離不知所蹤,無論他們怎麽找都找不到。


    ……


    峨眉金頂。


    風雪平靜,暖閣如春。


    小小的蘇柔坐在蒲團沉思冥想,時而皺眉,時而舒展,時而咯咯笑……從暖爐旁取出一顆紅棗放在嘴裏咀嚼,眯起眼睛像月牙。


    直到耳室的門被人打開。


    她才從蒲團上爬起來,笑吟吟的對那人道:“姐姐,你看,我學會了!”


    說著,她一手畫圓,一手畫方,然後變換手勢,一手使出降龍十八掌,另一手使出九陰白骨爪……為了覺得好玩,她還用九陰白骨爪凝練出來的真氣抓向了還是泥鰍般的金龍。


    忽然猛然瞪大眼睛。


    像是想到什麽,語氣更加激動。


    “姐姐,你看,小柔想到一個更好玩的事情。”


    然後她兩隻小手來迴交替變換,隻見兩股金色真氣與黑色真氣相互融合,金龍的形狀逐漸變得奇怪起來。


    見狀,陳離覺得眼皮直跳。


    連忙阻止:“小柔,別玩了,萬一練出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武功,我不好交代。”


    好好的降龍十八掌可別練成了魔功。


    剛才看見那金龍的五爪明顯變長,還附著九陰真氣,這小腦袋瓜裏想的都是些什麽……難道想讓降龍十八掌飛過去施展一記九陰白骨爪不成……那畫麵……不敢想……


    “不嘛!”


    蘇柔撒嬌賣萌,不聽陳離的話,還真的就用左右互搏術融合了降龍十八掌和九陰白骨爪,一條黝黑色泛著金光的金龍盤旋在半空,模樣蠢萌蠢萌的,還挺可愛,隻是人家現在不用撞的了,直接揮舞著龍爪不斷在空中亂揮,每次揮動,還帶著殘影。


    陳離扶額。


    完了,這可咋交代啊?


    這算是給降龍十八掌附了魔,還是算是給它帶上了裝備?


    “你打算叫它什麽武功?”


    陳離抽搐著唇角問,她是真的沒想到蘇柔的武道天賦這麽高,玩著玩著都能搞出一門功法出來。


    “沒想好。”


    蘇柔天真的迴答,畢竟是她剛想到的,至於名字,自然不會想。


    “姐姐,你說叫什麽名字好呢?”


    “叫黑金撓龍十八爪怎麽樣?”


    “為什麽叫這個?”


    蘇柔抬起頭,眨著天真的大眼睛。


    “你不覺得這個名字與你這招很配嗎?”


    聞言,蘇柔盯著那黑金金龍看了許久,默默的點頭。


    “姐姐說的對,那就叫黑金撓龍十八爪。”


    交談間。


    房間忽然傳來動靜,兩人動作一僵,隨即陳離飛快的衝進房間,看見床上的人眼眉微顫,她頓時大喜過望。


    眼淚不由在眼眶裏打轉。


    “師傅,你終於醒了。”


    “陳離?”


    方豔青睜開眼就看見雪白如脂的容顏,有些熟悉,與記憶的人有幾分重合,她便試著叫道。


    見人點頭。


    方豔青想伸手去撫摸她那張臉,卻發現自己的手抬不起來,頓時擰眉。


    “掌門,你別擔心,你睡的太久,身體有些僵硬,過段時間就好了。”陳離安慰道。


    她的話似乎有種讓人心安的魔力。


    方豔青舒展了眉頭,放棄了抬手的動作,笑著看向她。


    “陳離,我還能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久別重逢。


    方豔青心中感慨萬千。


    “隻是我記得我應該是摔死了才對,是你救了為師嗎?”


    陳離點頭。


    她握住方豔青的手一絲暖意傳入方豔青的手心。


    “我睡了多久?”


    “一年。”


    “峨眉怎麽樣了?”


    陳離沉默。


    氣氛有些幽靜。


    許久,方豔青才喃喃開口,嘴角上揚似是劫後餘生的釋懷。


    “說吧,無論發生什麽本座都能接受。”


    “半個月後,周掌門將與張無忌在峨眉山成親,丁師姐被周掌門用九陰真經重傷,就躺在隔壁。”


    隨著陳離的話,方豔青的神色不停變換。


    當知道周芷若最終還是要跟張無忌成親,她甚至胸口起伏的劇烈咳嗽,當得知丁敏君被周芷若用九陰真經重傷,她幾欲吐血,丁敏君可是跟了她十幾年,對峨眉一向忠心耿耿,對她也是恭敬有禮……


    “還好沒死,陳離是你救了你敏君師姐嗎?”


    陳離點頭承認。


    “終究是我識人不清,周芷若她負了我。”沒有了當初失去紀曉芙那般難過,或許是因為陳離就在身邊。


    “我要去阻止她。”


    方豔青想爬下床。


    被陳離阻止。


    “掌門放心,周師姐與張無忌的親成不了。”


    “為什麽這麽說?”


    “張無忌太過濫情,見一個愛一個,他這樣的人豈會甘願隻與一人共守一生,恐怕隻要有一位紅顏知己稍加阻攔,他就會立馬放棄與周師姐成親。”


    因為陳離比周芷若小兩個月,又因為當初周芷若是內門弟子,她隻是記名弟子,地位差距太大,叫一聲周師姐並沒有什麽問題。


    陳離的安慰讓方豔青重新躺在了床上。


    隻是……死過一次的人,一身功力盡數散去,方豔青現在與普通人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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