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問題徘徊在唇邊許久,終究是藏進了腹中。


    邢穆遠抿緊唇,將那枚勳章珍惜的收進軍裝口袋,鄭重如誓:“不論是不是還活著,我一定會找到他。”


    宋歸瀾莫名覺得這話有些肉麻,轉移話題道:“為什麽明知道賀殊是臥底,你還要留他到現在?”


    邢穆遠冷哼一聲,顯然已經調整好狀態:“不放長線怎麽釣得到大魚,隻是我沒想到,連白易州都釣出來了。”


    隻可惜,繩子太鬆,又讓他跑了。


    宋歸瀾嘖嘖搖頭。


    邢穆遠不愧是活了七十年的老狐狸,這根線放的夠長,恐怕連白易州自己都不知道,他此行來雙星會成為邢穆遠計謀中的一環。


    ……


    平靜卻不安的一夜。


    或許是內心的憂慮太重,晚上宋歸瀾又夢到了一些零碎的片段。


    這次夢中的場景不是在恢宏的建築內,也不是繁華的街道,而是一個裝飾華麗、氣氛卻很壓抑的宮殿。


    他站在白玉磚鋪的地板上,麵前跪落一群侍衛打扮的人,一個穿著金色華服的男人背對他而立,十分肅穆的指責著那群侍衛。


    他憤怒的揮手,鎏金色衣袖從眼前拂過,依稀能看到上麵線腳整齊繡出來的精美鱗片。


    宋歸瀾好像知道了他是誰,可就像上次一樣,喊不出名字。


    穿著華服的男人緩緩轉身,走過來扶住他的肩膀,微蹙著眉語重心長的說:“瀾瀾,你要進行的是絕密性潛伏,他是軍部最高指揮官,你今天跟他熟識,將來站在敵對麵相見很容易露出破綻,把記憶清洗掉,才能保證自身絕對的安全。”


    宋歸瀾張了張唇,卻沒有發出聲音,心裏想的是,這句話我好像在哪聽過。


    ……


    咚咚的敲窗聲響起,他睜開眼,就著側躺的姿勢看到被天光染亮的窗簾。


    身旁一片冰涼,邢穆遠不知何時起來了。


    宋歸瀾緩緩坐起身,開始整理思緒。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幾天的夢境,雖然都是零碎的片段,但好像不難拚湊起來。


    恢宏的建築,是皇宮。


    邢穆遠帶他出宮,去了……歡樂城。


    接著他迴到了熟悉的宮殿,皇帝口中的“最高指揮官”無疑是指邢穆遠,這一次他清晰的記得,皇帝對他說了“記憶清洗”這四個字。


    所以他和邢穆遠以前真的認識。


    得出這個結論,宋歸瀾陷入了更深的疑惑。


    所以,以他和邢穆遠曾有過、記憶中卻毫不存在的交情,對方值得信任嗎?


    如果他告訴邢穆遠,必須小心皇太子,最好阻止他迴帝國,哪怕交情再好,對方可能也隻覺得他是存有異心、詆毀皇室。


    即便如此,他還是想試一試。


    宋歸瀾在心裏想好了,等邢穆遠傍晚迴來,他提起夢境中那段往事,看看對方是什麽反應,再決定是繼續隱藏還是直接攤牌。


    第23章


    計劃沒趕上變化。


    仿佛又迴到邢老夫人去星際旅行、邢穆遠忙於軍務那段時期, 宋歸瀾孤零零的待在上將府,等啊等,等到太陽沉落複又升起, 沒等來邢穆遠, 卻等到他的親兵帶來的爆炸性消息。


    輝耀的艦隊在雙星帝國邊境的星域發起襲擊,邊境軍隊死傷無數, 性質惡劣, 邢穆遠臨危受命,帶著兩位副官奔赴前線指揮作戰,皇帝陛下有令,隻許勝不許敗。


    宋歸瀾聽著隱約覺得有些奇怪。


    軍部的高級軍官那麽多,怎麽會讓邢穆遠親自奔赴前線?


    心中隱隱不安, 他總覺得這場戰爭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這麽簡單,可又說不出個原由來。


    他剛決定要坦白身份、醫師剛製定好治療日程, 邢穆遠就跑沒了人影。


    士兵時刻守著他,寸步不離的監視。


    除了睡覺,平日裏都是走到哪跟到哪, 隻允許他在上將府內活動,煩人的很。


    宋歸瀾偶爾看看電視,和雪白相依做伴,看著大蟒蛇被投喂得一天比一天大, 甚至竄過了屋頂。


    因為太過顯眼, 甚至驚動了星警,以為上將家裏被大蛇霸占襲擊了, 出動了幾百警力把上將府團團圍住。


    宋歸瀾迫不得已打開大門, 向他們解釋雪白是寵物的時候,大家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眼神。


    也就熱鬧了這麽一迴, 星警收隊撤退之後,上將府又恢複到一片死寂。


    星網上倒熱鬧了起來,不少人跑到這片區域,隔著老遠伸長脖子等好幾個小時,就為了等到雪白竄起來露出腦袋,然後瘋狂合影。


    隻可惜上將府四周有重兵守衛,閑雜人等不能靠近半步。


    剛開始宋歸瀾還靠著在網上刷有關雪白的照片來找樂子,後來越來越無聊,開始玩小人畫。


    他在網上購買了一個方正可愛的畫本,用筆在上麵勾勒線條、塗抹色彩。


    等到第一幅圖完成,他發現自己畫的居然是……夢境中的場景。


    少年站在宮道上,麵前軍裝筆挺的男人向他伸出手,作邀請姿態。


    兩側是白玉宮牆,上麵刻著繁雜華麗的皇室圖紋,金條封邊。


    他輕輕咬著筆頭,若有所思的看著畫頁上方那片綠色的天空。


    直到外麵響起傭人的驚唿聲。


    他放下畫筆,走出去詢問:“怎麽迴事?”


    “夫、夫人,有蟲子!好大的蟲子!”兩名女傭仿佛受到莫大的驚嚇,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什麽蟲子?”是有多大,能被嚇成這樣。


    “在、在那邊,剛剛被雪白一尾巴拍死了!”


    宋歸瀾順著她們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雪白蜷縮在一棵樹下,正用腦袋拱著一團黑糊糊的東西,那東西模樣詭異,隱約生長著肢體。


    他皺緊眉,往那邊靠近,在確定那玩意兒死透了,被雪白怎麽拱都支棱不起來,才伸出腳踢了一下。


    大黑蟲在地上滾了半圈,沾著屍體裏流出來的蟲液,露出圓嘟嘟的正臉,兩根長絲狀的觸角毫無生氣的彎垂,往下是一雙怒目圓睜的眸子,被黃褐色占據,幾乎沒有眼白。


    再看一眼它腹部生出來的那對,不知是手還是腳的柔軟肢體,宋歸瀾驀地驚駭。


    這個詭異的生物……難道是2號無名星球的變異蟲?


    可是變異蟲怎麽會跑到帝都來?上將府和2號無名星球中間隔著好幾個光年距離!


    “叫士兵來處理,穿上隔離服,千萬不能直接接觸,你們也離這邊遠一點。”他立即吩咐,並捂著口鼻迅速退開。


    雪白忽然躺在地上呲牙咧嘴,狂躁的扭動起來。


    宋歸瀾站在旁邊打量了眼,發現它的尾部被什麽東西割開一道口子,堅硬的皮綻開,藍色的血液透過粉嫩的肉湧了出來。


    “雪白你怎麽了?”他顧不上自己,驚訝的跑上去,撫著它受傷的尾部,看到上麵鋸齒般的傷痕。


    好鋒利……難道是那隻變異蟲弄的?


    他立即喚來醫師,等到那隻黑糊糊的蟲屍被抬走,醫師緊急為雪白展開縫合手術。


    “好在沒毒,隻是皮肉傷,不過那隻蟲子也太恐怖了,怎麽能進化出人類的器官。”繞是見多識廣的醫師,此刻也被嚇得不輕。


    宋歸瀾抿緊嘴唇,認真瀏覽通訊表裏接受到的最新星聞。


    “星民外出扔垃圾,竟遭受不明生物襲擊!”


    “經過證實,該不明生物是仿生玩具蟲,該星民扔垃圾時不小心觸發了它的攻擊模式,所幸沒有生命危險,在此唿籲大家不要隨意丟棄仿生類玩具!”


    “如有星民遭遇此類仿生蟲攻擊,請立即前往所在星球的中心醫院就醫!”


    這些新聞上午還沒有,仿佛隻是頃刻之間,如同開了閘的洪水般奔湧而出。


    底下的評論從驚恐、慌張,再到憤怒。


    “誰這麽缺德,仿生玩具都敢亂丟,不能卸了能源送去銷毀場嗎?”


    “在現場,那個扔垃圾的星民身上被劃了道二十幾厘米的口子,血流了一身,玩具蟲被星警用火.槍直接噴成一灘黑水,非常嚇人!”


    “能不能快點把丟棄玩具的人抓到?這是謀殺未遂吧!”


    “好恐怖,為什麽要買有攻擊模式的仿生玩具?”


    “製作廠商也得一並查封吧。”


    看著這些評論,宋歸瀾迴想起剛才地上那灘濃黑蟲液,已經被士兵處理掉了,高壓水管懟著地上一衝,什麽印子都消失了個幹淨。


    他知道,那隻蟲子栩栩如生,絕對不是什麽仿生玩具。


    這些星聞明顯在將事件引向另一種發展,能夠被大眾所接受、不會引起恐慌,甚至捏造出一個毫不存在的“始作俑者”,讓他承受眾怒接受指責。


    這種情況下,確實是該如此處理。


    紫恆星球是帝星,位置處於中心,如果連這裏都遭受殃及,那麽離2號無名星球最近的北部星域……


    醫師已經給雪白上藥縫針,包紮處理好了傷口,並囑咐傭人最近要嚴格控製它的食量,以免傷口被撐裂。


    宋歸瀾恍惚的站起身,看向這些天一直跟在旁邊監視自己的兩名士兵:“之前你們說的,敵國在哪片星域的邊境發起襲擊?”


    士兵猶豫了一下,道:“迴夫人,是北部的星域。”


    原來如此。


    宋歸瀾逐漸想起來了。


    上一世,邢穆遠確實率領軍艦前往邊境作戰,那時候應該也是被壓住了消息,星民們生活在帝國的庇佑之下,過著一如往常的祥寧生活。


    他所知道的就這麽多。


    但是現在看來,邢穆遠前往北部星域的邊境,不止是和敵國戰鬥這麽簡單,他在抵抗變異蟲的入侵,率領帝國戰士們守衛住第一道防線。


    而剛剛那隻變異蟲、以及星聞上提到的那隻,估計是突破防線入侵進來的。


    所幸數量少,就像上一世看到的那樣,還能維持住帝國的平和。


    雪白在旁邊哀哀的吐著信子,沒什麽生氣的焉焉躺在地上。


    他輕輕撫著它壯實的身軀給予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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