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芳竹淡淡一笑,搖了搖頭:“若沒有參破彌宣頂峰,為父與你仍舊伯仲之間,方才你可看清了?”


    計雪然道:“雪然看清了,劍光消失,卻處處是劍,無招勝有招,雪然唯有佩服。”


    孔蠟在一旁癡癡道:“穀主…您何時…達到了此等境界,我竟毫無所知…”


    尹芳竹沒有作答,久未開口的聖凰金雀傳來了聲音:“此番比試,看的清楚,雖然計雪然天賦異稟,但仍舊還不能達至穀主的境界,劍道上,穀主勝。”頓了頓,金雀又道:“我不知穀主與他年紀之時有何種程度,但計雪然此時的劍道,已超過狄穀主,或許再過幾次危及生命的廝殺,離頂峰也就不遠了。”


    尹芳竹笑著拍了拍計雪然的肩膀,望著孔蠟道:“祖師不知,但長老卻清楚的很,我與雪然年紀相仿之時,曾與師父比試過一次劍道,孔長老,你可還記得?”


    孔蠟道:“當然記得,那日你同老穀主鬥了整整一天,最後因你真氣消弱而敗給老穀主,單在劍道上,卻是老穀主相差無幾,至於雪然…孔蠟已無話可言。”


    計雪然道:“輸便是輸,方才禦空已經輸了,卻被當成是平手,雪然心中已經羞愧,這次雪然輸的心服口服,心中更是覺得今世也沒希望達至此境,義父勿要再承讓雪然。”


    聖凰金雀傳音道:“不錯,若隻是比相同時段的修為,豈不是單比天賦便可,論劍已畢,穀主,說下個吧。”


    天上的繁星閃閃,月光也正是最亮的時候,尹芳竹臉上更加亮白,雙瞳中盡是明月,忽而道:“雪然,你之修為,集百家之長,那時我問你憑借什麽能名言打敗赤九烈,你說出各種修為,為父問你,你體內真氣,哪種最磅礴,最運用的得心應手?”


    計雪然不假思索:“自當是彌宣火元,不過雪然慚愧,這彌宣火元中,夾雜了太多的離火神石火威。”


    “那是你的福報,福報也是一種修行結果,既然穀主這般問,這第三種比試,自然是比試真氣了。”


    聽著聖凰金雀的話,孔蠟露出激動的神色,滿臉期待,尹芳竹點頭道:“祖師慧眼通明,已經看出芳竹的心思,這第三個比試,便是比真氣,雪然,你可需休息片刻?”


    計雪然道:“方才並未耗費太多真氣,無需休息,義父,你今日修為已踏入彌宣,恐怕雪然必敗無疑…”


    “此話不當講,計雪然,我之金眼,看不清深淺的修為沒有幾個,穀主已是,而你,我也是不曾看清,若說輸,你氣勢上已經輸了,讓我等一同來看看,空前絕後的天賦,到底能達到何種程度。”聖凰金雀少有的振了振翅膀,粗壯的雙腿向著後方邁動幾步,又是隱秘在黑暗中,孔蠟跟同聖凰金雀,也後退到林中。


    尹芳竹沒有前行,抖落了身上的塵土,盤膝而坐,靜靜的等著計雪然,計雪然會意,走到尹芳竹身前,也坐下,兩人相視一眼,同時伸出了手臂,四掌相對,而那雙眼,也均已閉上。寂靜的天空毫無聲響,連整個乾坤也沉浸在熟睡之中。


    溪流安靜的流淌,月光之下竟也能看清水滴,手指長的魚兒沉沉睡夢中,忽然一尾魚兒抖動了幾下尾巴,帶動之下,溪流中躁動起來,魚兒現出往日裏見不到的躁動,紛紛躍出水麵。林中的孔雀同魚兒一樣,也各自振翅,有的已經高飛而起。


    靜謐的深夜異常的興奮起來,而在山穀深處,幾人卻是一動不動,毫不被外界的躁動而幹擾。尹芳竹的通身白衣上隱隱泛著白光,雙手無色,緊緊的貼在計雪然的雙掌前。計雪然額上稍有汗水,此時,已經過去一炷香的時間,孔蠟看著兩人,感覺不到多少真氣的外流,但究竟如何,隻有當局者才知。


    若說劍術,道戰略,品經驗,對上尹芳竹,計雪然是毫無辦法,可說到真氣,即便是嘴上已經輸了氣勢,但體內彌宣一起,豪邁的自信又滾滾而來,周身的彌宣火元盡數奔騰,離火神石之威早已融入計雪然的通身,如同世間千萬江河湖泊盡數自計雪然的手掌衝過,奔向了尹芳竹。


    滾滾長江奔流,計雪然卻是又驚又疑,即便再多的河流,總歸流向大海,對麵這熟悉的高人便如那大海一般,即便計雪然的真氣再是強勢,掠過尹芳竹的手掌,一切都顯得那麽平淡,好似泥牛入海,連動靜,都沒有太多。


    從未感觸過的真氣淡淡清涼,非但沒有感覺到對方襲來的壓力,渾身反而有一種涼爽的舒適,難道彌宣頂峰便是這般的神奇?計雪然感觸頗深,尹芳竹其實也未有平靜,表麵的冷靜卻終究掩飾不下內心的驚訝。修習彌宣,人有五行,俱是天生,尹芳竹乃是五行屬木,木乃五行之中最為多麵的一種,有海納百川的功效,故而尹芳竹修行哪種秘法都可融會貫通,如今彌宣已參到頂峰,麵對各種真氣功法,隻要時間允許,尹芳竹均能化去,可麵對這世間最純正的火元真氣,看似輕描淡寫的化解,卻讓尹芳竹用盡了八成的功力,眼前這少年的體內,究竟還藏有多少的真氣。


    黑暗中,孔蠟直直盯著前方,問道:“祖師,穀主和雪然俱是真氣渾厚,怎麽徒孫感覺不到太大的波動?”


    “若計雪然的對手是別人,此時恐怕連整個山穀也被驚動了,木行海納百川,穀主又達到彌宣頂峰,若等你能察覺到太多的真氣之時,也便是穀主輸了。”


    孔蠟驚訝的迴了下頭,又道:“穀主彌宣已達至頂峰,雪然便是修為再高,恐怕也不能取勝,祖師,您如何看待?”


    “此人的天賦,除了當年的諸葛,我生平未見,他生來五行水火,多年刻鑽火勁,後又有離火神石之奇遇,便是連我也看不透,若說單比真氣的渾厚,兩人的勝算均在五五。”


    “五五…”孔蠟喃喃道,又盯向了前方。


    如此的僵持,已有半個多時辰,尹芳竹漸漸適應了狂熱的火勁,招架起來已輕鬆許多,而計雪然火勁幾乎是取之不盡,一絲不曾減弱,隻是額上的汗水卻讓他現出了疲憊之色。其實計雪然也已看出尹芳竹的真氣能化解火勁,緣由與木遁真元脫不了幹係,計雪然雖然五行水火,但對木也熟悉的很,若此況下去,即便自己的真氣再多,也終究耗盡而敗,想要取勝,唯有另行他法。


    尹芳竹隻守不攻,但也正是他木行的特點,持久之下,必能取勝,他見計雪然真氣依舊磅礴,驚歎之餘有些憂心,不禁傳聲道來:“雪然,勿要逞強,不可耗盡真氣,大損修為。”


    計雪然聞言,心中那股倔強又生:“義父盡管發力,雪然離耗盡還差的遠。”傳音之餘,火勁又灼熱幾分,尹芳竹一個不慎,強勁的火元無形迸發,二人周邊的草木劈啪作響,被火燎燃。


    黑暗中的孔蠟不禁皺了下眉頭,複而恢複平靜,但依舊仔細的盯著前方。尹芳竹暗暗搖了搖頭,心中暗凜,雪然好強,若如此下去,總會對其有所損傷,故而,唯有轉守為攻,先行擊破。想到此刻,尹芳竹長長沉了口氣,周身的真氣比之方才高速運轉一倍,真氣五行,卻能感受得到,滾滾真氣如長劍一般一道接著一道,犀利的鑽進計雪然的雙掌,磅礴的火勁中,木氣如入無人之境,長驅直入,原本涼爽的感覺忽然消失,鑽心的痛楚讓計雪然雙臂劇顫,雙眼驀地睜開。


    “好強勁的木元真氣,祖師,雪然要敗了。”


    “未必,你看。”


    飛竄出來的真氣剛放肆沒有幾分功夫,又漸漸消失,尹芳竹驚得睜開眼睛,首次皺了下眉頭。若說這是為何,想必任誰看到也會驚訝,滾滾火勁之中,兩隻紫黑的手爪連接心脈,不停的閃躲,抓著道道木劍,一捏便碎,在這緊要關頭,久違的滄瀾真氣竟然不命自出,及時抵擋住了尹芳竹的攻勢。


    突然殺出的滄瀾雖然奇異,但尹芳竹毫不遲疑,當即先行收迴真氣,彌宣真氣蹲下,將彌宣火勁同滄瀾真氣一同抵擋在外。滄瀾古氣來的突然,也怪異的霸道,同彌宣火勁不同,這紫黑的勁氣極為狂躁,似乎連計雪然都不能完全控製,生硬的向著尹芳竹那裏衝去,彌宣木元頓時平靜,滄瀾強勁,卻如紮進了棉花,千瘡百孔之下,又融合一起,化為木元的點滴,計雪然大驚之下,根本不知尹芳竹此時到底有多痛苦。


    尹芳竹輕描淡寫般的化解了滄瀾古氣,但心神卻被影響過半,滄瀾不似彌宣,若說彌宣是隻林中野豹,那滄瀾便是木中白蟻,見縫插針,雖然五行木元將滄瀾也一同化解,但萬蟻穿心的痛楚,讓尹芳竹的臉上都冒出了汗水。


    滄瀾古氣停不下攻擊,彌宣火勁竟然也不與滄瀾相斥,共同的向著前方衝殺過去,計雪然一招來勢,信心倍增,雖是如此,但彌宣頂峰的境界,絕不是僅有如此,就在幾人驚歎的目光中,尹芳竹的額頭正中,一道青光閃亮,光焰由廣及小,拇指大小的印在雙眉中上,正是一隻孔雀羽的樣子,孔蠟還未來得及問,聖凰金雀驚訝的聲音已至:“自古至今第一人,如此,便是孔雀明王印了,勝負已分。”


    計雪然自然早就被眼前所震驚,但體內的真氣一點也不敢懈怠,即便如此,仍舊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氣勢所震懾,兩手顫抖,疼痛過後已是麻木,自雙掌至體內,就連滄瀾心法也跟隨彌宣一般亂了分寸,胡亂遊走,計雪然臉上紅紫交錯,煞是陰暗。


    “雪然,為父已達至頂峰,若你再逞強,當有走火入魔之險,速速收了真氣!”尹芳竹真氣盡數爆發,已不是隨意便可收迴,唯有兩人一同收功,才可安然無恙,計雪然聽到傳音,渾身的痛楚早已支撐不下,聽言想也不想,當即便要收功,可正當這時,異像又生。


    滄瀾真氣暴走四竄,似乎是完全蒸發,瞬間完全沒了蹤影,而計雪然火勁之中感觸,那滄瀾真氣似乎是完全浸入了彌宣火勁之中,就在同時,計雪然體內最早的寒冰真氣竟然本能一樣的從體內各處暗動運起,寒冰真氣天下至陰,離火神石火勁天下至陽,至陰至陽忽然縱橫交錯,沒有一絲的排斥,水火相合,縱然是化真神僧在世,恐也會被此像所震驚,如此之間,僅在眨眼,無量的彌宣木元勢如破竹,衝進了計雪然的體內,而計雪然體內水火真元竟摧枯拉朽,將原本的入侵者強強逼出了體外,此時,山穀通亮,繁星泯滅,就連孔雀穀廂房中的眾弟子也被房外的光亮照醒,紛紛驚歎。


    光亮緩緩消散,大地的震動也肅靜下來,一切都又恢複了原本的樣貌,孔蠟彎著腰,右手漸漸從雙眼前挪開,不敢置信的尋覓著前方,聖凰金雀一動不動,盯著前方,就連那看不出表情的雀首也能看出幾分驚訝。


    空地左方,尹芳竹站立不動,臉上又喜又驚,額上的光印還保留。右方,計雪然彎著腰,緩緩的站起來身子,雙袖無風自飄,仔細看下,卻是因手臂的顫抖,計雪然大喘著粗氣,終於艱難的挺起了腰板,吃力道:“義父,雪然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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