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空之術,唯孔雀穀習之,登峰造極,唯尹芳竹不二。繁星之下,總有一白一紅兩道流星劃過,任由天空再是寬廣,那兩道流星,卻總是隻留淡淡的痕跡。尹芳竹臨走之前道了一個地方,計雪然不明白為何要去那裏,隻得緊追,但若論禦空,尹芳竹絕對當仁不讓,天下第一,計雪然自認,除了妖宗怨溪,不論遇到哪路高手,均能在速度之上取得優勢,可今日卻才發現差距,奮力禦空之下,前方的白色身影越來越小,不到半個時辰,竟已成了一個巴掌長的白色線條。計雪然有些焦急,內心中萌生出細微的挫敗感,五色神光罩驟然撤去,罡風劃過臉頰,計雪然卻根本沒心理會,隻得追趕過去。


    漆黑夜下,兩人不在高空,反而穿梭在山林之中,速度不減方才,但在這繁茂林中,卻更能看出禦空之術的玄妙。撤去了五色神光罩,計雪然速度明顯加快了不少,前方尹芳竹看不清容貌,但卻能捕捉到微微迴首的姿態,兩人距離接近,計雪然眼力又好,幾乎能看清尹芳竹後身白衣抖動,此時的速度,已經趕上了當日的金燕。計雪然微微舒心,可前方的五色神光罩忽然消失,尹芳竹也突撤去,原本已經拉近的距離,又斷續拉開,計雪然額上滲出冷汗,粗重的喘息已經能聽到。


    鳥巢之中,母雀忽然睜開眼睛,靈巧的腦袋來迴四望,片片是寂靜,哪有半點的動靜?母雀低頭看了看翅下的幼鳥,又將腦袋低下。此方的樹林極為寬廣,終於擺脫了樹枝的阻礙,波光粼粼,月光灑在湖麵,白影稍頓,猛的一下紮進了湖泊中,計雪然自然看見,心知尹芳竹進水,也是讓計雪然如此,追到湖邊,計雪然閉了口氣,也紮進了湖中。


    靜靜的湖麵波紋層層,沒過多久便已失去了動靜,此湖為碧波湖,高空往下,呈圓形,但方圓寬廣,若劃船一趟,少說也要半個時辰,水中不比半空,禦空絕不可能這般隨意,水下又不能唿吸,尹芳竹一直未離開水麵,計雪然胸腔難受,但也硬撐,有些發紫的臉上露出倔強的神色,周天內的彌宣真氣波濤澎湃,將計雪然的周身已經席卷了無數次,就在這深水之中,計雪然快要堅持不住之時,彌宣又暴遊一次,從未有過的撕裂感使計雪然嗆了口水,但水中的速度卻快了不止一倍,離弦之箭猛然發射,僅是三個喘息之間,尹芳竹被計雪然趕超,露出驚訝的神色,正當這時,安靜的湖麵忽然暴起浪花,另一頭的岸邊,計雪然禦空高起,粗重的喘息連林中的睡鳥都驚醒,尹芳竹隨後跟出,眼望前方,稍皺了下眉頭。


    禦空一出,計雪然的速度明顯比之前快了很多,彌宣真氣遍布周邊,連空氣中都能聞到清爽的氣味。來不及多想,這次反而是尹芳竹奮力追去。碧波湖在王屋山西南二百裏處,區區二百裏,在兩人看來已經太近了。


    相距孔雀穀愈發逼近,尹芳竹額上也終於滲出汗水,經過除妖之戰後,尹芳竹耗盡生平功力,經曆了生死劫難,也正因此役,終於參破彌宣心法的中天,達到彌宣之境,成了孔雀穀建穀以來,首個達至彌宣心法頂峰之人。修法達至彌宣頂峰,修為已經無法單憑高低來評價,尹芳竹自從參破之後,心中反倒清淡許多,每次與人接觸,總先掩蓋自己的修為,至於為何,卻也不知。修為達到尹芳竹之地,禦空便用天下無敵來講,也毫無誇大,前方的計雪然絲毫不敢懈怠,尹芳竹悄悄念動真訣,前方計雪然忽然渾身一震,隻覺身後浩海般的氣息滾滾蓋過,計雪然分出萬分之一的神識撒過了身後,竟然一無所獲,神識收迴,再往前看,尹芳竹鬼魅一般,竟然已經超出了三丈有餘。


    兩人前方,王屋山已經模糊的呈現,若按此時的速度,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可到達孔雀穀後山,計雪然心中焦急,焦急之中稍有困惑,不明白剛才那股磅礴的真氣是從何而來。尹芳竹勻速前行,計雪然將彌宣心法發揮到極致,總算沒讓尹芳竹的身影消失,熟睡的孔雀被驚醒,後山空地處,尹芳竹手中擺弄著波印山上折下的樹枝,身旁草叢中驚醒的幾隻孔雀見是尹芳竹,又毫無忌憚,沉沉睡去。


    “穀主,此是有要事?”蒼茫的聲音似遠又近,漆黑的林中緩緩走出一隻巨大的孔雀,盡管是漆黑之夜,但仍經能看著這孔雀的通身金羽。尹芳竹樹枝插到地上,對著孔雀作揖,不錯,這便是隱居已久的聖凰金雀。


    “尹芳竹深夜打擾祖師,還請祖師恕罪。”


    聖凰金雀黃牛大小的身子抖動幾下,羊頭大小的的雀首湊近幾分,忽然腹中傳出驚疑聲:“穀主,你竟參破了中天?”


    尹芳竹欠了欠身子,平淡道:“正如當日祖師預言,一經除妖之役,芳竹終於達至彌宣。”


    聖凰金雀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忽然望向了尹芳竹身後,尹芳竹也感到,迴轉過去,計雪然滿臉的汗水,飛劍一般落地,粗氣不時從口鼻中喘出,顯然勞累非常。雖然如此,但計雪然發現前方,自然不能失了禮數,快步走來,對著聖凰金雀作揖打禮。


    聖凰金雀盯了計雪然片刻,道:“不錯,竟然會有如此之快,曆代穀主均是穀中不可多得的棟梁,各個千辛萬苦,沒有一人能在四旬之前領會中天之境,而今日麵前,一個雙十之際步入中天,一個風華正茂已至登峰造極,今日往後三百年,恐怕再也不會有此之像。”


    計雪然的修為,自己自然清楚,而尹芳竹達到了彌宣心法的頂峰,卻十足讓計雪然震驚了一把,迴想到剛才那股磅礴的氣息,難道那便是彌宣頂峰的威嚴?


    計雪然臉上有些木訥,問道:“義父,你何時…怎雪然一點也未曾發現?”


    聖凰金雀插口道:“彌宣心法修至彌宣境界,真氣收放自如,若想完全收斂,便是熟睡之中也不會被外人發現,如此說來,穀主是一直隱藏修為,外界還無人知曉了?”


    尹芳竹點點頭,臉上的神色不知為何,愁意越來越重,不時歎道:“如今江湖邪亂又起,奸人始終處在暗處,芳竹此做,也是迫不得已,祖師,此番劫難,似乎比妖宗,更為困惑幾分。”


    聖凰金雀搖了搖腦袋,傳音:“妖宗已滅,便是東山再起,沒有百年,也是休想,江湖紛爭,與我再無幹係,我始終是飛禽成靈,不想介入太多世俗瑣事,無關孔雀穀,也便不必再詢問於我,穀主,此時已是後夜,你來此有何事情?”


    尹芳竹聽聞聖凰金雀無心再插手江湖事,心中平淡,也是意料之中,想起此番目的,望了眼計雪然,道:“芳竹深夜打擾祖師,是想祖師在場,能為我父子二人評判,我與雪然,要做三場比試。”


    計雪然一愣,聖凰金雀似乎也是奇怪,道:“比試?若是修為比試,卻也不需比,既然穀主想我評判,那你說吧。”


    尹芳竹道:“雪然,我們第一要比的,是禦空,自子時從沙擖峰到此地,為父快了你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祖師,你道我與雪然,誰輸誰贏?”


    “哦?從波印山趕來的?既然是你快,自然你勝,不過你修習彌宣二十餘載,如今又踏入頂峰,他不到十年,卻隻落片刻的時間,也不算輸,這禦空比試,便算平手吧。”


    原來,這勝負的結果,卻不是單看表麵,計雪然迴想禦空之時,尹芳竹遊刃有餘,而自己卻狼狽不堪,心知差距甚大,連道:“祖師,義父,其實,這次禦空,雪然用盡了真氣,禦空之時連一絲外用真氣也提不起來,若說平手,必是慚愧,雪然心甘認輸!”


    “修行彌宣,縱然是天賦異稟,也是要靠莫大的機遇才可達至穀主此番境界,十一層境界,每個境界之間相差了不止多少,計雪然,若換做他人,也在中天之境,恐怕穀主能落他半程之遠,你不必謙虛,平手便是平手,穀主,你道第二個比試吧。”聖凰金雀隻覺計雪然多餘矯情,淡淡講道。


    尹芳竹柔和一笑,將在明王寺摘下的樹枝從背後拿出,望著樹枝道:“波印山上的青植受佛音灌溉千年有餘,枝條比別處的灌木都要清脆,雪然,這第二個比試,以枝做劍,我們來比劍道。”


    若論劍道,頓時來了精神,計雪然雖是玉刀一脈的傳人,但對劍道之上,有著比禦空還要高超的天賦,當日玄明在手,單論劍術,也曾和尹芳竹切磋過,相差不多。計雪然樹枝在手,稍稍有些遲疑,如今尹芳竹突破彌宣頂峰,手中又是清脆的枝條,頓時恍然大悟,比試劍道同時,更要用彌宣護住枝條,難度,未免太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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