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重新上路。


    夏橙心裏的不安卻越來越強。


    眼睛被蒙上黑布,感官被無限放大。


    她緊緊地攥著手,不停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他們會沒事,以銘也會沒事。


    突然,車劇烈地顛簸了一下。


    夏橙幾乎是本能地一把扯下黑布,然後撲向了葛大夫,護住他。


    緊接著便是一陣天旋地轉,以及巨響。


    待她反應過來,車已經側翻進路旁的溝裏。


    身上更是一陣劇痛傳來,幾乎讓她暈厥過去。


    被她護著的葛大夫也傳來一陣悶哼。


    好一會兒,夏橙才緩過來,低聲問葛大夫:“師父,您怎麽樣?”


    “我沒事,你如何?”


    夏橙嚐試著動了動身體,還好,應該都是皮外傷,雖然火辣辣的疼,但還能動。就是左手手臂有鑽心的劇痛,大抵是傷到骨頭了。


    她咬著牙道:“左手應該傷著了,其他沒事。”


    “師父,您先別動,我試著出去。”


    駕駛室裏毫無動靜。


    夏橙想了想,高聲喊了聲:“周同誌,你還好嗎?”


    過了好一會兒,周恆才迴道:“我好像腿骨折了,動不了。”


    夏橙蹙了蹙眉:“咱們嚐試著看能不能出去。”


    不然一直被困在這兒,等到了晚上,氣溫驟降,不說凍死,怕也是會凍出病來。


    “好,你先試試,我感覺完全不能動。”


    夏橙也不再管他,嚐試著去開車門。


    還好,大概這溝不是特別高,摔下來車門沒有變形,很順利地拉開了車門。


    但溝內狹窄,車門並不能完全打開。


    夏橙忍著痛,一點一點的挪出了車外。


    這才發現,這溝雖然不深,但其實也不淺。想要爬上去,也得費些功夫。


    再看車,損毀的程度其實 還好。


    她這邊車門能打開,葛大夫那邊卻是被堵死了。


    “師父,您慢慢往這邊挪過來,試一下,看能動嗎?”


    葛大夫嚐試著動了動,眸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不過他沒吭聲,淡淡地開口:“我似乎……”


    驀地,他似乎想到了什麽,話鋒一轉:“我似乎腿折了,怕是不能走。橙橙,你先上去看看有沒有路過的人。”


    駕駛室裏的周恆,聽了這話,眸中的警惕之色放鬆下來,無聲地鬆了口氣。


    夏橙大驚失色,一瞬間又覺得自責又覺得絕望。


    自責於是自己將師父叫過來,才讓他遭了這個罪。


    又想到師父這一受傷,即使他真的能救陸以銘,怕也是無能為力了。


    這般想著,夏橙的眼圈就紅了,大顆的淚珠落了下來。


    葛大夫一臉無語的看著這個小徒弟,這丫頭什麽都好,就是性子有點軟,動不動就哭。


    若是別人,若是他以往的脾氣,怕是得被他罵個狗血淋頭。


    可如今,畢竟老了,性子這些年也被磨平了不少。再說,人心都是肉長的,這丫頭這些 年對他那確實是當自家父親一樣待的。他心裏也早就將她當成女兒了。


    這會兒心裏再無語,也不敢再罵人了,隻怕罵狠了等下哭起來沒完沒了哄不好。


    “師父,您先調整一下姿勢,盡量不要碰到傷處,我先看看情況。”夏橙略微考慮一下,也同意了。


    不然將師父拉出來,兩個人一起望著溝底發呆嗎?


    夏橙嚐試著往上爬,左手使不上勁兒,一碰就鑽心的疼。


    她不敢喊疼,也不敢吭聲,前世的那股子狠勁兒又冒了出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夏橙終於爬了上去。


    她累得跌坐在地上狂喘氣。


    等平息完,四周一望,夏橙隻覺得眼前發黑。


    這地兒這麽荒涼,怕是除了去醫院的,也沒什麽人路過了。


    夏橙隻略一思索,就再次小心地去了溝底。


    “師父,我先接您出來,將您送上去。”


    不然等到天黑,也不一定能等到其他人路過。受了傷,也不能一直在這狹小的地方呆著。


    葛大夫點了點頭:“行,你不用進來我自己試著挪動。”


    這邊師徒倆話沒說完,那頭周恆就在哇哇大叫:“夏同誌,你也顧顧我啊。我腿也動不了,你來幫幫我啊。”


    夏橙淡淡地道:“我師父年紀大了,我先想辦法將他弄上去,再來幫你。”


    夏橙總覺得這事兒是周恆故意的,因為先前他的心思有點過於明顯。


    但她沒證據,也說不上來他的目的,隻能按兵不動。


    不過對於周恆,卻也沒什麽好臉色。


    葛大夫挪了半天,才堪堪將身子挪到車門邊。


    夏橙扶住葛大夫的時候,就察覺到不對。


    她詫異的看向他。


    葛大夫朝她擠眉弄眼。


    夏橙也不是蠢笨之人,她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嘴上還在不停地叮囑:“師父,您小心點兒。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是哪隻腿傷著了?”


    “你別叨叨了!叨得我心煩。”


    “我……我就是心裏不舒服,都是我……嗚……若不是因為我,您也不會受這個罪……”


    “你說得沒錯,就是因為你。我真是造了什麽孽,收了你這麽個徒弟。哎喲喂,疼死我了……哎哎哎,你輕點兒……”


    “你哭什麽哭?我還沒死呢,你就哭喪了!你給我閉嘴!”


    葛大夫暴跳如雷。


    這一方上空都迴蕩著他暴怒的吼聲。


    駕駛室的周恆,心情極好的勾了勾唇角。


    他就說嘛,這人啊,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了,就能翻臉不認人。嗬。


    他這是用事實給這個女人上一課。


    夏橙完全不吭聲了,隻是時不時地抽泣一聲。


    她扶著葛大夫的手卻極穩。


    心裏的那口氣也鬆了又鬆。


    這小老頭,嚇死她了。她還真以為他的腿折了,倒是越來越會演戲了。


    她一扶住他,就感覺到不對。


    再一看他的眼色,就什麽都明白了。


    因著要裝折了腿,夏橙和葛大夫又折騰了許久才算是勉強地爬了上去。


    重迴地麵,夏橙往下看了看,這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用極低的聲音抱怨:“師父,您嚇死我了,我還真以為……”


    葛大夫做了個“噓”的姿勢:“那小子用心不純,咱得防著點兒。你的手怎麽樣?”


    夏橙將左手往前一伸,摸了摸手肘處:“估摸著折了。”


    葛大夫皺了皺眉:“你去找根樹枝,再把衣服撕一小條下來,我給你固定一下。”


    夏橙點了點頭,不遠處撿了根樹枝過來,又脫了外套,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匕首,將襯衣下擺割了一條下來。


    葛大夫幫她固定好。


    正忙活著,溝下的周恆又在喊了:“夏同誌,你幫幫我啊……我還在底下呢……”


    夏橙不鹹不淡地高聲道:“周同誌,你等等啊,我扶我師父上來,累得脫力了。你讓我歇會兒,不然一會兒我脫力了讓你摔了可就二次傷害了,你的傷怕是會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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