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許家人都起得特別早。


    許圓圓的嫁妝放在許家堂屋正中:最顯眼的就是自行車和收音機,另外再就是床褥,椅子,鍋碗瓢盆……還有兩口大木箱,裏麵則放著許圓圓的私人物品。


    有許家本家的姑娘一早就過來了,圍著嫁妝看了良久,麵露羨慕之色。


    王小滿見了這一幕,心中得意,頭揚得高高的,平日裏沉悶的臉,此刻也是逢人就笑。


    許圓圓則是呆在自己的床上,不能下地。


    這是當地的習俗。


    天剛亮,夏橙和許桃花等人就過來了。


    夏橙照顧著許圓圓洗漱完,許大嫂端來了早飯讓許圓圓在床上用了。


    許圓圓這才換上了一身紅色的新衣。


    這時候,王小滿和許老太太都過來了。一人拉著許圓圓的一隻手,細細地叮囑許圓圓到婆家後要注意的諸多事宜。


    不過也就是些如何與公婆相處,處理和自家男人關係的事兒。


    幾人說著說著,王小滿就先紅了眼圈,緊接著老太太眼中也浮現淚花。


    許圓圓一見兩人這樣,沒忍住,哭出聲來。


    哭了一陣,倒是老太太先緩過神來,拍了拍許圓圓的手:“好了,你也不要哭了。雖然出了嫁,但咱家的女兒,什麽時候想迴來就迴來,家裏永遠給你留著房間。不要信那什麽嫁出去的女兒的潑出去的水的鬼話。”


    許圓圓聽見這話,哭得更大聲了些。


    此時,突然聽見院子裏一陣喧鬧,大抵是男方接親的隊伍到了。


    聽見這動靜,幾人都停住了哭泣,慌忙擦了淚。


    王小滿與許老太太都迎了出去。


    許桃花、夏橙等人留下來繼續陪著許圓圓。


    夏橙這時候才上前拉了拉許圓圓的手,低聲道:“圓圓,別怕。一會兒我也跟著迴去。”


    許圓圓原本有幾分惶恐的心定了定,衝著夏橙笑了笑。


    又過了大半個小時,突聽屋外王小滿怪模怪調的唱起了哭嫁詞。


    屋內,許圓圓聽得“噗嗤”就是一聲笑。


    許家族中一個嬸子輕拍了一下許圓圓的手背,嗔怪道:“哪裏還能笑?趕緊哭!”


    許圓圓並不會哭嫁,這會兒又覺得好笑,憋都憋不住。


    那嬸子見此情形,立馬在許圓圓手上擰了一把,悄聲道:“剛不是還哭得很大聲嗎?趕緊的哭,想想離了家以後再進家門就是客人了……”


    這一通話又勾起了許圓圓心裏的那根弦,眼一紅,淚就落了下來。


    那嬸子長出一口氣,笑著道:“新娘子哭了,哭了。哎呀,新娘子害羞,悄悄的落淚呢,這是舍不得娘家啊……”


    嬸子越說,許圓圓哭得越厲害。


    直到她爸許平安進門,還哭得抽噎得停不下來。


    那嬸子又笑了,輕輕地為許圓圓擦去淚:“行了啊,你這女娃娃,咋滴這麽實誠。走走過場就行了,這大好的日子,哭什麽呢……”


    一旁的甜甜突然開口:“奶奶好奇怪,一會兒讓圓圓姨哭一會兒讓她不哭的……”


    許陽接話:“妹妹,我們不管他們了,大人都好奇怪……”


    一屋子人哄堂大笑。


    那嬸子也笑了:“這兩娃娃,真是機靈……”


    許圓圓也被逗笑。


    許平安摸了摸她的頭,給許圓圓穿上新鞋,又在她麵前蹲下:“圓圓,來,爸背你出去。”


    許圓圓趴了上去,一路任由她爸將她背出了門。


    院子外,夏建國一手扶著自行車,一邊朝著院內張望。


    一起來迎親的人笑話道:“建國,新娘子馬上就出來了,你別急啊。”


    其他人都跟著起哄。


    夏建國也不惱,嘿嘿一笑:“我這不是馬上心想事成了,心裏發虛嘛,生怕是在做夢。”


    “那晚上不是得做更美的夢?”有人說渾話。


    眾人哈哈大笑。


    說話間,就見新娘子被她父親背了出來。


    夏建國忙站直了身體,穩穩地扶著自行車,待許平安將許圓圓放到了自車行的後座,他恭敬地道了一聲:“辛苦爸了,那咱們就先走了。”


    許平安點了點頭,拍了拍夏建國的肩:“好生待我女兒,不然……我和她哥饒不了你。”


    夏建國笑眯眯地點頭:“爸,你放心,一定會好好待圓圓的。”


    末了,又道:“圓圓,走嘍,咱迴家嘍。”


    說著,他衝著來迎親的人吆喝一聲,一行人騎車的騎車,抬嫁妝的抬嫁妝,往夏家而去。


    這邊,夏橙和夏桂枝將幾個孩子交待給許家兩位嫂子,轉身騎上了自家的自行車,追了上去。


    男人們騎車快走路也快,夏橙和夏桂枝後麵又耽擱了些時間。


    追了一路,追上時都快到夏家了。


    新娘子還沒進門,就有鞭炮聲“劈裏啪啦”地響了起來。


    夏家圍了不少人。


    抱新娘下車,行禮,入新房。


    一圈鬧騰下來,許圓圓累得慌。早上起得早沒吃下什麽,這會兒一歇下來也是餓了。


    坐在陌生的房裏,她一時間有些無措。


    夏橙推門進來時見到的就是跟個小兔子一般無辜的許圓圓。


    她笑著將手裏的麵遞了過去:“趕緊先吃點兒墊墊肚子,離開飯還有一會兒,再說一會兒你們還有敬酒呢。”


    夏橙想起自己曾經因為敬酒出的糗事,悄聲道:“我一會兒把給你的酒換成白開水,你放心喝。”


    許圓圓接過麵,抿唇笑:“橙橙,謝謝你了。”


    “說什麽傻話,咱們什麽關係啊?”


    正吃著麵,夏桂蘭一推門,進來了。


    她撇了撇嘴,嘲笑道:“這換親果然不同啊,瞧這姑嫂感情好得……嘖……”


    許圓圓蹙了蹙眉,低頭吃麵,沒理會她。


    夏橙嗤笑道:“那總比某些人被人白睡了,最後被迫嫁給個二流子的好。”


    “你……”夏桂蘭氣得站了起來。


    夏橙哼道:“你什麽你!夏桂蘭,你還有大有小沒?不叫我也罷了,連嫂子都不叫。你想讓大哥削你嗎?你瞪什麽眼,你敢在今天鬧起來嗎?你看媽不抽死你。知道鬧不起來,你就別瞎折騰了,趕緊洗洗睡吧。”


    夏桂蘭被氣得夠嗆,卻也真的不敢在今兒這種日子鬧騰。


    良久,她站起來,冷冷地說了一聲:“夏橙,你嘚瑟不了多久了……一個來路不明的野種……嗬,還真當自己多有能耐呢……”


    說完,她便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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