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向東聽了這話,點了頭:“我也覺得是這個理。你們寧家這麽多個孫子,又不指望一個丫頭什麽。何必爭這口閑氣?”


    寧老婆子訥訥地道:“可是,畢竟是老三唯一的種啊……”


    寧大嫂一見有戲,立馬再勸:“媽,要我說,老三活著的時候也不待見這丫頭。這若是知道咱們為了這丫頭片子一家子失了和,怕是心裏更難受。還不如扔給夏桂枝,想來三弟也不會怪咱們的。”


    寧家兩老沉默了良久,又對視一眼。


    良久,寧老頭子點了點頭。


    寧老婆子一拍大腿,道:“成,那就不要了。不過,夏桂枝答應要給兩百塊錢的,讓她拿錢來。”


    寧向東並不知道兩百塊錢的事兒,現在見寧家人鬆了口,也不願意摻和再多,直接帶著人出去院子裏,讓寧家人自己和夏桂枝談。


    堂屋的門被打開。


    夏橙一見寧家人的臉色,就知道這事兒成了。


    果然,寧老太太冷著臉走到院子裏,衝著夏桂枝喊道:“把兩百塊錢拿來,咱們就寫繼絕書。”


    夏桂枝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淡淡地道:“兩百塊錢是先前的事兒,你們不是說那是你們兒子賺的嗎?可真是不好意思,我手上就沒錢。拿不出來。”


    “你你你……你不是說要找你妹妹借的嗎?”


    “我現在想通了,不借了。我憑什麽為了你們這些人背上借款啊?你們不給孩子不寫斷絕書,我就去找婦聯,讓人家評評理。”夏桂枝針鋒相對。


    寧向東皺起了眉,淡聲道:“夏桂枝,你可要知道,就算是找婦聯,他們也不會讚成讓孩子和爺爺奶奶斷絕關係的。”


    夏桂枝的神色更淡:“這我自然知道,可我就想讓他們寧家人出醜,讓大家夥兒認清他們一家的嘴臉。”


    “你……你個小娼婦你個婊子,你就是見不得我們好是不是?”


    “是。”夏桂枝迴答得斬釘截鐵。


    寧老婆子被氣個昂倒,又想衝上前抓花夏桂枝的臉。


    卻聽寧老頭子低喝出聲:“行了,鬧什麽?老大,去將族裏的叔伯請過來。老大媳婦,你去拿紙和筆。”


    吩咐完,他又轉身寧向東道:“大隊長,這斷絕書,就請你幫忙寫一下了。”


    寧向東見寧家願意退步,長鬆了一口氣,自然願意代勞。


    夏桂枝對於寧老頭子這麽輕易地鬆了口,還有些不適應。


    半小時後,寧家族裏的幾個德高望重的叔伯都被請了過來。


    一聽說寧家讓夏桂枝將孩子帶出去,還要與孩子斷絕關係,立馬張嘴就訓斥夏桂枝。


    原本以為隻要他們說上幾句,夏桂枝肯定會和以前一樣,聽完後就委委屈屈地乖乖地任人擺布。


    哪知,夏桂枝微抬起頭,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條理清晰地將寧家人如何為難好她,如何欺負她和孩子的事兒都一一道了出來。


    又講述了這兩年寧建兵生前對她的非打即罵,打得她遍體傷痕,還將她的腿都打骨折的事兒。


    完了,她冷冷地道:“這樣的男人,我能等到他頭七過了再提離家的事兒,自認為已經是做得夠可以了。你們有什麽臉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來指責我?若是寧建兵死後,他們做爺奶的待孩子能好上幾分,我倒也願意將孩子留在寧家。可他們是怎麽做的?


    孩子姨給孩子拿的吃食全被家裏的小子搶了去,孩子哭,他們做爺奶的還偏幫孫子。幾個孫子早上吃雞蛋羹,我女兒就喝米湯。幾個孫子想著法子欺負我閨女,他們冷眼看著,一聲勸都沒有,甚至還嫌我閨女煩,還打我閨女。這樣的家,我如何放心將孩子留在這裏?


    大家想一想,若換成是你們,你們心裏能好受?”


    圍觀的人聽了,心裏也是一陣唏噓。


    雖然大家夥兒平日裏在家好的也是緊著帶把兒的吃,但站在父母的角度,孩子被別人這樣欺負,心裏也確實不舒服就是了。


    寧家的一眾族老都被夏桂枝說得啞口無言。


    寧向東掃了夏桂枝一眼,沒想到這個平日裏一聲不吭總是被欺負的女人,原來也這般的伶牙俐齒。


    “好了好了,他們自己已經商量好了,請各位叔伯過來,也就是給做個見證。寧叔,我將斷絕書念給你聽一聽……”寧向東打圓場。


    寧老頭子這迴也不同再磨嘰,爽快地簽了字。


    隻是遞給夏桂枝斷絕書的時候,他冷笑著道:“我倒是希望你能將這丫頭片子帶好,別以後外麵過不下去了,又死皮賴臉地要迴來。我話可是擱這兒,寧家,你出了這個門,就別想再迴來。”


    夏桂枝接過,笑了:“放心,我這輩子就是要飯,也不會再來寧家。”


    夏桂枝抱著甜甜,大步走出了寧家的門。


    望著天空變幻的雲朵,夏桂枝隻覺得心裏無比的舒暢。曾經所有的風雨,在這一刻,都散了。


    謝過兩位叔伯,夏橙帶著夏桂枝去了她以前租住的院子。


    那些東西都未搬走,這會兒夏桂枝住這兒正好用得上。


    “橙橙,我曾經以為我會死在寧家,會在那些生鏽腐爛成泥。沒想到,我竟然還能再出來。”夏桂枝坐在滿是落葉的樹下,望著天空怔怔地感歎。


    夏橙握了握她的手:“二姐,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嗯,會的。橙橙,這些日子,謝謝你幫我帶著甜甜。”


    “二姐,我正要與你說這事兒。甜甜的狀態不太對,我發現,她除了剛開始寧家人鬧的時候尖叫哭泣外,後麵一直呆呆的不哭也不鬧還不說話。我估摸著孩子是嚇到了……”


    夏橙才說到這兒,夏桂枝就猛地起身往屋裏跑。


    到了屋子裏,看見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女娃娃,心裏這才鬆了口氣。


    夏桂枝又怔怔地看了甜甜半晌,還給她掖了掖被角,這才轉身出了屋子。


    夏橙見她出來,笑著接著道:“二姐,你現在一個人,又要幹活又要顧孩子的,顧不過來。姓寧的王八蛋打她的時候應該就是嚇壞了,後麵和許陽一起玩兒,好了許多。這一迴,怕是嚇得更厲害。你若是去幹活兒了,留她一個人在家,長期下來怕是不好。


    我尋思著,甜甜還是我帶迴去。我們家人口多,我這一天天的也沒什麽事兒,能更好的照看她。等你安穩下來了,到時候我再將甜甜還給你。”


    這一迴,夏桂枝沒有思索,點了點頭:“好。橙橙,姐不跟你說客氣話了。以後,但凡有用得著姐的地方,姐為了你這條命都能舍了去。”


    “二姐,你說什麽呢……”


    夏橙靠在夏桂枝身上,抱著她的胳膊,看落葉紛紛,心中微微歎息:真好,二姐還在,一切都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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