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翠娥聞言撕心裂肺地哭嚎:“你也想做妖是不是?迴門你不去,你讓人來戳我們老周家的脊梁骨是不是?我是作了什麽孽,生了你這麽個混球?你爹個短命鬼,死得早,我操心這操心那,你還這不行那不行,你們都想要了我的老命啊……”


    邊說邊嚎啕大哭,那聲調忽高忽低的,還挺有節奏感。


    夏橙聽得有點兒想發笑,清咳一聲才忍住了。


    周大發臉色發白,原本陰沉的臉變得無措,不自覺地矮了氣勢,上前去拉吳翠娥:“媽,你別這麽說。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吳翠娥立馬收了淚,一抬頭見著一臉看好戲的夏橙,抓起一旁的掃把就要往她這邊打。


    夏橙哪裏會站著讓她打,後退幾步,轉身就往廚房走:“累了一天了,我燒水洗澡了睡了啊。”


    身後是吳翠娥的喋喋不休的罵聲以及周大發忙不迭道歉的聲音。


    夏橙撇撇嘴。上輩子,到死她都不知道周大發為什麽在和陳翠娟生了一個孩子的情形下又娶她。


    這一次,一看吳翠娥的做派和周大發的反應,她大致就猜到了。至於準不準的,就以後再看吧。


    次日,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時,夏橙就醒了。


    她翻了個身,一眼就掃到地上睡著的周大發。


    別說,這人還是有幾分皮相的,不然上輩子也不可能耍得她團團轉。不過如今的夏橙看到這張臉都覺得惡心,生不出欣賞的心情來。


    她徑自起床換衣,摸了摸內褲前口袋裏的那十張大團結,心裏才踏實幾分。


    周大發被她吵醒,也一聲不吭的起床。


    臨出發前,夏橙自顧自地將放在堂屋的籃子拎上了。她早上起來時就看到了,裏麵有一斤紅糖,十多個雞蛋,一把小青菜。


    這禮算不上重,但有總好過沒有。


    兩人還沒出院子呢,吳翠娥就追了上來:“夏橙,你拿堂屋的籃子做什麽?”


    夏橙挑了挑眉,一臉不知所措地問:“媽,籃子裏的東西不是你給我準備的迴門禮嗎?這禮雖然有點少,但我想我媽他們也應該不會挑什麽的。”


    “誰跟你說這是你的迴門禮了?拿過來,這是我給你二姐拿過的。”吳翠娥上前就抓住了籃子想搶過去。


    周大發的二姐嫁到隔壁鎮,結婚那日夏橙見過一迴。


    “媽,那我的迴門禮呢?”夏橙抓著籃子的手沒撒開。


    “自己去菜園子裏摘兩把青菜就是了,我那日才又給了你們老夏家一百塊,你還想要迴門禮?”吳翠娥這是全然忘了那日是她主動說出口的。


    夏橙瞟了眼院門口往裏張望的鄰居,“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媽,我是不是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好?我以後改好不好?你不要這樣作賤我啊。


    結婚當天你們逼著我養大姑子的兒子我都認了,新婚夜大發給我甩臉子我也認了,昨兒我一早就去幹活迴來你還罵人我都認了,誰讓我嫁進了周家?


    可我迴門的日子,你說雞蛋和紅糖要給小姑子,讓我摘兩把青菜帶迴去,我哪還有臉迴去啊?我不如跳河死了算了……嗚嗚……”


    這一連串的哭訴下來,氣都不帶喘一下的。


    吳翠娥一聽這話,就知道不好。


    果然,周二嬸和幾個婦人湊了過來。


    “嫂子,你這是打咱們老周家的臉啊?這哪有讓迴門的媳婦拿兩把青菜的?橙橙,別哭啊,實在不行,嬸子帶你去村長家借幾個雞蛋迴門去。你婆婆也是沒辦法,一個人養幾大家子,這給你辦完了婚禮,一個雞蛋都拿不出來了……”


    這一番綿中帶刺的話刺得吳翠娥臉青一陣白一陣。


    周大發本就不願意跟夏橙迴門,這會兒見左鄰右舍都圍了過來,大早上就鬧得雞飛狗跳的,更惱了。


    他一把將他媽的手從籃子上扒拉開:“媽,行了,別鬧了。去二姐家什麽時候不能去?你這讓我們帶兩把青菜迴門,我這臉都沒地方放。夏橙,要走就趕緊走。”


    吳翠娥再一次完敗。


    她在村裏向來就沒吃過什麽虧,沒想到,這才兩日就在這兒媳婦手上吃了無數的啞巴虧。每次都還讓人覺得她理虧。


    這一刻,吳翠娥覺得,這兒媳婦,怕是和那個賤蹄子沒什麽兩樣。她簡直是終日打雁,卻叫雁啄了眼。


    吳翠娥望向夏橙背影的神色,添了幾分陰鬱。


    夏橙周大發兩人一路無話。


    到夏家時,才早上十點。


    二姐夏桂枝老遠就迎了出來:“橙橙,可算是迴來了?”


    夏橙看到夏桂枝,眼一紅,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二姐,你咋迴來了?”


    夏桂枝隻以為夏橙在周家是受了欺負,忙將夏橙一把摟進懷裏,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背,這才轉頭和周大發打招唿。


    其實實際論起來,夏橙已經幾十年沒見過二姐了。


    上輩子,二姐是在一個雨夜被姐夫家暴至死的。那時候,父母已逝,大哥沒什麽擔當,去二姐夫家鬧了幾迴,最後二姐夫給了五萬塊錢就將大哥打發了。


    等她得信趕去二姐家,人已火化下葬,什麽都不剩了。


    這是她上輩子最大的遺憾,這一迴,她一定不會讓二姐走老路。


    這般想著,夏橙的眼眶更紅了。


    夏桂枝心裏一急,將夏橙手中的籃子拿走往桌上一放,對周大發道:“妹夫自便,我和橙橙去菜地裏摘些菜,中午就在家裏吃飯。”


    說著,也不待周大發迴應,就拉著夏橙急匆匆地往菜園子裏走。


    剛出了屋,夏桂枝就將夏橙摟進懷裏,溫聲問:“可是受欺負了?跟姐說,姐給你做主。”


    這是重生迴來,第一次有人問她有沒有被欺負。原本覺得沒什麽,覺得都是些許小事自己可以扛的,這一刻,那些小事都化成了天大的委屈。


    夏橙撲進夏桂枝懷裏,哭得天昏地暗。


    良久,哭完了,夏橙又笑著對夏桂枝說她就是想二姐了。


    夏桂枝看著夏橙歎了口氣,知道自家三妹這是長大了,什麽事兒都怕她擔心,不願意與她說了。心裏失落,又更心疼。


    兩姐妹又說了好一會兒話,就聽見田春燕在屋內大聲喊兩人做飯。相視一笑,攜手進了屋。


    夏桂枝做菜的空檔,夏橙將田春燕拉進了以前自己住的房間。


    “幹嗎啊你?這正忙著呢。”田春燕不耐煩地開口。


    夏橙笑眯眯地拿出那日田春燕寫的欠條:“媽,你是不是忘了這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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