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見到孤,禮數也忘了?”


    趙姬的聲音,並不算大。


    卻在安靜的大殿內,格外洪亮。


    趙係成員定然不必多說。


    納頭便拜。


    “臣等見過王妃。大秦萬年,王妃萬年。”


    呂不韋與其他人則是沒有任何動作。


    這世間從來就不缺一種人。


    那就是鐵頭娃。


    有臣子站出來,開口道:“王妃不在深宮弄花養草,來此殿作甚?公子政呢?公子政在何處?王妃所處之位,應隻有公子政方能坐得。”


    “目無尊上。”趙姬一揮手,“拖下去,關押入大牢。”


    小宦官對甲士斥道:“你們的耳朵呢?未曾聽到王妃之言?”


    甲士連忙站出來,“諾。”


    她們上前,欲要拖拽那名鐵頭娃臣子離開。


    鐵頭娃臣子倒也是硬氣。


    沒等甲士拖拽,冷哼一聲,“王妃,你無權幹涉我大秦國事!我等隻尊公子一人。你可殺我,卻殺不盡老秦人!”


    她轉身離開。


    沒有半分猶。


    這鐵頭娃臣子剛離開。


    又有一人站出來詢問,“不知公子今日為何不到?”


    誰都知道嬴政閉門絕食一事。


    如此問,不過是想給趙姬施加壓力。


    讓趙姬請公子出來,主掌朝政。


    這次不用趙姬多說,小宦官又將人拖了出去。


    如此關押三,五人,終於沒人再跳出來尋問公子政去哪。


    但她們並沒有選擇屈服。


    而是看向呂不韋。


    在這些人眼裏,趙姬已經成為了禍國殃民的大反派。


    控製公子的惡龍。


    而呂不韋就是那個可以持英雄之劍的勇者。


    可以與惡龍一戰的勇者。


    她們期望呂不韋站出來。


    不需要呂不韋做什麽。


    隻要站出來說上兩句。


    也就相當於在巨龍的淫威之下,舉起手中的劍,也就足夠了。


    呂不韋沒有辜負這些人的期望。


    一步跨出。


    “臣請問,公子在何處?!”


    呂係勢力,數十人齊刷刷跨出一步,“臣請問,公子在何處。”


    韓係,宗族,“臣請問公子在何處。”


    不加入任何一方勢力的臣子,“臣請問公子在何處。”


    她們的聲音匯聚到了一起,響徹朝堂。


    “臣,請問王妃。公子在何處?”


    楚係成員沒有任何動靜。


    昌文君,昌平君二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可她們忘了一件事。


    楚係成員先是秦人,有血性的秦人。


    後是楚係成員。


    正因這些楚係成員,有著堅定的信念。


    才未在楚係落寞之時,離開楚係。


    如今見忠臣良將,對峙妖妃。


    豈能袖手旁觀。


    有一個楚係老臣站了出來,“臣請問公子在何處!”


    昌文君與昌平君瞪了老臣一眼。


    未曾想,越來越多的楚係成員站了出來。


    如今反對趙姬,成為了正確選項。


    昌文君與昌平君被大勢裹挾著,屈辱的說道:“臣請問公子在何處。”


    是的,就是屈辱。


    她們始終視呂不韋為仇敵。


    在兩人看來,如今是呂不韋在利用眾人,與趙姬進行爭鬥。


    她們被周圍人裹挾著,成了呂不韋手中的兵刃。


    要麽頂著壓力,站隊趙係。


    成為眾矢之的。


    要是真的站在趙係這方陣營,她們將會遭受眾叛親離。


    最後落得一個裏外不是人。


    所以,昌文君與昌平君隻能屈辱的順應大勢潮流,淪為呂不韋手中的英雄之劍。


    兩人心裏,就如同吃了死蒼蠅一樣惡心。


    趙姬俯視著呂不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呂不韋同樣麵無表情的看著趙姬。


    在兩人眼裏,似乎隻有彼此。


    朝堂上的諸臣皆不存在。


    而在別人眼裏。


    呂不韋就是手持百官之劍,向趙姬這頭龐大的惡龍,質問公子去處。


    有意思的是趙姬與呂不韋兩人之間的位置。


    趙姬高高在上,坐於至高王座,俯視呂不韋。


    呂不韋雖然仰視著趙姬,但身軀挺拔,如同青竹挺立。


    絲毫沒有彎下去的意思。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對碰。


    就像兩名劍客,用各自的劍意,淩空對決。


    朝堂陷入長達半個小時的安靜。


    半個小時一動也不動。


    呂不韋額頭冒出了細不可察的汗珠。


    其餘百官也是如此。


    趙姬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似乎成了打破緊張氣氛的錘子。


    為彼此之間的緊張氣氛,增添了一絲溫度。


    “公子抱病在身,無非處理朝堂之事。然,國不可一日無君。孤暫行管理朝政一事。”趙姬俯視百官,“諸位可有異議?”


    百官在心裏鬆了一口氣。


    勝利了。


    趙姬退縮了。


    在她們眼裏,趙姬就是退縮了。


    從管理朝政,變為暫行管理朝政。


    這也就是說,公子政的權力,不會被趙姬剝奪。


    她們保住了王室的權利,保住了公子政。


    百官讚許的看向呂不韋這個領頭羊。


    在她們心裏,呂不韋的威望已經到達了頂點。


    而趙係成員則憤憤不平的看著呂不韋。


    又是呂不韋!


    又是呂不韋!


    要不是呂不韋數次壞了好事,趙係早已掌控了整個秦國!


    又豈能容呂不韋今日攜百官之劍,與王妃對峙。


    趙係成員的心裏,想殺了呂不韋的心都有。


    更有甚者,已經開始在心裏盤算,是不是該暗殺呂不韋。


    隻要呂不韋一死。


    呂係成員便群龍無首。


    也就再也沒人能阻擋得了呂係。


    話說,曾經的楚係也是這麽想的。


    也是以為隻要殺了呂不韋,就能萬事太平。


    可事實是,呂不韋隻是踩在浪潮上的人。


    死了一個呂不韋,很快會出現張不韋,李不韋。


    聽到趙姬說暫管朝政之事,呂不韋在心裏也鬆了一口氣。


    如果趙姬不退縮,那麽退縮的就是她。


    因為如果要與趙姬進行殊死對抗,影響的絕非隻有秦國朝堂,還有整個秦國。


    到時候整個秦國都要大亂。


    如此才真正的叫做,國不將國。


    這也就是任何勢力的更迭,都得是潤物細無聲的原因。


    如果趙姬沒有退縮,為了保全秦國國力,她隻能暫且退縮,再謀打算。


    如此才不負子楚托孤。


    呂不韋現在好恨。


    恨曾經的自己,將趙姬送給了贏子楚。


    恨曾經有無數次可以殺了趙姬。


    甚至可以給趙姬致命一擊。


    卻沒有這麽做。


    將嬴子楚帶出趙國的時候,呂不韋就打算殺掉趙姬與仍舊是孩童的嬴政。


    斷了嬴子楚的念想。


    可她為了贏子楚,沒有這麽做。


    在她與贏子楚出使魏國的時候。


    她也打算殺了趙姬。


    奈何沒有人手,又沒這麽做。


    在趙姬與楚係進行對抗的時候。


    她又打算幫助楚係,除掉趙姬。


    奈何華陽觸怒嬴子楚,並且開始對付起了嬴子楚。


    她隻能與趙姬合作。


    嬴子楚死後,她更是無時無刻都想殺了趙姬。


    可奈何,趙姬已經成勢。


    已經不是她想殺,就能殺的人了。


    隻能說蒼天不佑,讓趙姬活了這麽長時間。


    最終成為了秦國的禍害。


    呂不韋在心裏默默道:子楚,你錯了,你真錯了!趙姬不是一個好男人,從來都不是!


    她朝著趙姬一拜,“臣無異議,就是不知公子何時病愈?”


    “呂不韋,何時病愈。你可以去問問公子。公子這病,乃是心病。”趙姬一笑,“公子之病,一日不愈。孤便掌管朝政一日。”


    呂不韋低首,“諾。”


    她退迴隊列。


    百官也是如此。


    小宦官朗道:“百官可有事啟奏?”


    趙姬開口道:“怎的不見臻義?”


    趙係成員站了出來,“昨夜,公子譴臻忠將臻義打傷,臻義如今下不得床,已讓仆人前來告假。”


    “臻忠打傷了臻義?”趙姬冷哼一聲,“孤不管臻忠與臻義如何的姐妹情深,臻忠打傷大秦官員,按律法如何處置?”


    “這···。”


    趙係臣子不敢多言。


    這可是臻家的家事。


    她們這些外人,怎敢管。


    小宦官開口道:“迴稟王妃,死罪也。”


    “死罪就不必了,暫時關押入大牢。”趙姬看向下麵的臣子,“還有何事,一律奏來。”


    除了趙係成員,沒人說話。


    趙姬處理了一些趙係成員匯報的小事,便散了朝。


    行走在迴顯德宮的路上,趙姬對小宦官說道:“臻馬的病,如何了?”


    “迴稟王妃,臻馬快要痊愈了。”


    趙姬點了點頭,“孤暗格內,有個盒子。等會你從盒子裏拿出一個香囊給臻馬。孤記得,她曾經為孤馭馬時,總會備著。”


    小宦官一愣。


    那暗格裏,放的都是重要的東西,為何要放個香囊?


    又為何專門從暗格裏取香囊送給臻馬。


    又為何要送香囊送給臻馬?


    雖不理解,但小宦官沒有多問,低頭稱是。


    鹹陽宮內。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一名宦官跑向嬴政寢宮。


    對躺在寢宮外睡覺的臻忠說道:“臻大將軍,大事不妙!大事不妙!你快醒醒!”


    臻忠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怎的了?”


    “臻大將軍,你的事發了!王妃譴甲士,來拿你了!你速速向公子求情。如今也隻有公子能搭救你性命!”


    “事發了?什麽事發了?”


    “小人怎的知道?如今甲士正提鎖鏈而來。”


    宦官嘴上說著不清楚,但心裏門清。


    如今這宮裏,誰不知道王妃與公子鬧掰了。


    很顯然,臻忠成了兩方博弈的犧牲品。


    現在鹹陽宮內所有侍從,宦官都人心惶惶。


    一是擔心被如今喜怒無常的公子責罰。


    二就是擔心如臻忠這般,成為犧牲品。


    要知道,上層人稍微翻個身。


    對於她們而言,都是驚天巨浪。


    臻忠很顯然還沒完全清醒。


    半天沒啥動靜。


    宦官連忙搖晃臻忠。


    臻忠這才打著哈欠,從地上坐起來。


    撓了撓有些蓬鬆的頭發,“我看看是怎麽迴事。”


    就在此時,數十個手持棍棒的鐵甲士卒,闖了進來。


    “臻忠,你毆打官員。王妃令我等將你關押至大牢。”鐵甲士卒可是知曉臻忠戰力,謹慎的說道:“可莫要難為我等,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臻忠望著這些士卒,“你說王妃讓你們來的?我不信!”


    “我等有憑證。”鐵甲士卒正要掏出顯德宮的牌子。


    卻見臻忠躥到嬴政寢宮門口,使勁拍著寢宮大門,“政姐兒,快開門!快開門讓我進去躲躲!”


    鐵甲士卒見此,豈能讓臻忠叫公子政出來。


    一個臻忠就已經很難被拿下了。


    要是公子政出來,說要保下臻忠。


    她們該咋辦?


    “動手!拿下臻忠!”


    鐵甲士卒手拿鐵鏈,紛紛上前。


    見鐵甲士卒逼近,臻忠哪管什麽三七二十一。


    一腳踹開寢宮的門。


    門一踹開。


    便見嬴政坐在書桌旁,手裏拿著竹簡。


    旁若無人的看著書。


    哪怕門被踹開,頭也未曾抬那麽一下。


    蓋聶捧著鹿鳴劍,站在嬴政的身旁。


    也是垂眉低目。


    臻忠鑽入寢宮,“政姐兒,救我!”


    她撂下這句話,轉頭朝著床榻而去。


    用被子蓋住頭,隻露出個屁股。


    如同鴕鳥一樣,瑟瑟發抖。


    鐵甲士卒不敢邁入隨便邁入嬴政的寢宮,低頭拱手道:“拜見公子政。”


    嬴政沒有迴應。


    仿佛他的眼裏隻有手中的書。


    等了良久,都不見嬴政迴應。


    鐵甲士卒又開口道:“啟稟公子政,臻忠打傷朝中重臣臻義,致使其下不來床。我等奉王妃之令,將臻忠捉拿入大牢。還望公子能行個方便。”


    嬴政依舊沒有迴應。


    甚至都不關心臻忠為何打傷臻義。


    也不關心為何要捉拿臻忠。


    鐵甲士卒見嬴政沒有說話。


    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


    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猶猶豫豫間,有名鐵甲士卒站了出來,“得罪了。我等得依王妃的命令辦事。”


    她抬步進入寢宮。


    原本垂目低眉的蓋聶,頓時抬起頭來。


    冰冷的眼神也隨即掃視了過來。


    本打算邁入寢宮的鐵甲士卒,頓時有種被什麽東西盯上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好似生物遇上了刻在基因裏的天敵。


    一股涼意從脊椎骨,直竄天靈蓋。


    鐵甲士卒連忙收迴了腳。


    嬴政這時才開口道:“忠與義本就是姐妹,姐妹之間嬉笑打鬧,何必大動幹戈?迴去告訴···。”


    話未說完,顯德宮的小宦官出現在門口。


    嬴政這才放下手中的竹簡,看向門口的小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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