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眾商人與相裏勤早早的在宮門前等候。


    見到相裏勤,眾商人朝其行禮,尊稱一聲紙聖。


    雖然相裏勤製紙,其功可記於史冊。


    但在這些人心裏,還是感覺相裏勤不配為聖。


    口頭尊稱一句聖,完全是看在公子政與趙姬的麵子上。


    相裏勤知曉這一點,自然不敢在這些人麵前,擺出聖賢的架子。


    一一迴應。


    她與這些商人,就不是一個圈子的人。


    也聊不到一塊去。


    別人說做什麽賺錢,以及某位官員的家事。


    而她總不能上去跟人講解,木頭的一百種使用方法。


    相裏勤就如同社交恐懼症的死宅,被硬拉到一起。


    與善於社交之人,尷尬的聊著天南地北的消息,人情世故的往來。


    眾商人硬拉著相裏勤聊天。


    目的也不單純。


    不是為了討好相裏勤,而是想從相裏勤這裏,旁敲側擊出王妃的意圖。


    她們不明白王妃為什麽會公開造紙之術?


    王妃的行為,在一眾商人眼裏,堪稱愚蠢。


    相當於將金山無償的分享給眾人。


    憑心而論。


    若是她們擁有造紙之術,第一個想法便是藏起來。


    悶聲發大財。


    甚至將所有知曉造紙之術的人,全部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而後憑借草木紙,打壓帛紙的生存空間。


    最後獨享整個市場。


    可王妃真是個蠢人嗎?


    不見得是。


    她們不了解王妃。


    但王妃諸多事跡一直在商人之間流傳。


    諸如大同交易所,籌糧救趙等等。


    她們知曉王妃精通行商之道。


    也知曉王妃並非蠢人。


    既然王妃要將造紙之術公開,想必其中定有謀劃。


    她們可不相信王妃隻是單純的心善。


    早些知曉王妃的謀劃,她們才能權衡利弊。


    才能避免受到不必要的損失。


    讓她們頗為失望的是。


    相裏勤也不知曉王妃究竟為什麽要公開造紙之術。


    她的想法,也是將造紙之術藏起來。


    甚至做好了死守造紙之術的打算。


    王宮內。


    一隊宦官在老宦官的帶領下,快步朝著宮門而去。


    “等會,眼珠子都放亮一些。要進來的人,可都是些行馬遊商,難保裏麵有人手腳不幹淨。”老宦官眼神閃過一絲寒芒,“若是遇到個手腳不幹淨的,莫要咱家說,直接讓人將她們手腳剁下來。王妃那裏,咱家自會替你們說情。”


    “諾。”


    “對了,搜身的孩兒,可要好好搜一搜。私處也莫要放過。要是有人藏了匕首,傷了王妃……。”老宦官拍了拍嘴,“呸呸呸,我這張臭嘴。王妃他老人家定能萬歲不衰。”


    她側頭,看向身旁的小宦官們,“若是讓王妃受了驚嚇,我等死罪。王妃可是體貼人的主,昨晚的賞賜都收到了吧?”


    “收到了。”


    “收到了就成。這樣關心我等宦官家奴的主人可不多見,也就你們有這個福分。咱們要做的,就是讓王妃活得長長久久,都聽清楚了嗎?”


    宦官齊聲高唿,“聽清楚了!”


    不多時,老宦官帶人抵達宮門前。


    與守門將領知會一聲後。


    厚實的宮門,緩緩開啟。


    見宮門打開,相裏勤鬆了一口氣。


    她實在不適合應對這些周遊列國的商人。


    眾商人此時也顧不上相裏勤了。


    紛紛朝著宮門而去。


    老宦宮帶人走出。


    見烏泱泱的人,圍了上來。


    眉頭一皺。


    她笑眯眯的說道:“諸位,你們這是打算強闖王宮?”


    聽到此話,眾商人立刻停下腳步。


    有心之人朝宮牆上看去。


    隻見弓弩手,已經張弓搭箭,蓄勢待發。


    頓時後退一步。


    “宦者這說的哪裏話。”一名年輕女子,氣宇軒昂的站了出來,“我等隻是怕讓王妃久等而已。強闖王宮,借我們十個膽子,那也是不敢的。”


    她轉身,環視眾商人,“大家夥說是不是?”


    “是!”


    “我等隻是不敢讓王妃久等。”


    ……。


    老宦官見那氣宇軒昂的女子,不似商人。


    反倒有種官人氣勢,不禁問了一句,“你是何人?”


    女子笑嗬嗬說道:“在下乃呂氏,呂滔。”


    “呂氏?”


    鹹陽城內,可就隻有一個呂氏。


    老宦官語氣冷淡,“原來是文信侯同族。”


    雖然她們這些宦官群體,並不參與朝堂紛爭。


    但趙姬對她們這些邊緣人極好。


    所以她們也算趙姬的人。


    與趙係勢力,也算半個自己人。


    趙係勢力成員更是會偶爾給予她們一些小恩小惠。


    這小恩小惠,並不是求宦官辦什麽事。


    更像是一種人情往來。


    這都是跟臻馬這個趙係掌舵者學的。


    臻馬隻要進宮,必會給予宦官們一些賞賜,或是小禮物。


    趙係成員,有樣學樣。


    也就成了不成文的規矩。


    而宦官們也會托趙係成員,辦一些小事。


    例如寄錢給家中,或是尋找親人。


    一來二去。


    兩者之間關係頗好。


    她們不參與朝堂紛爭。


    可趙係成員參與。


    從趙係成員口中,宦官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朝堂局勢。


    也知曉以呂不韋為首的呂係成員,與趙係成員的不對付。


    得知呂滔是呂不韋族人,自然沒有什麽好臉色。


    察覺到老宦官的態度,呂滔心裏一樂。


    此次她來。


    就是為了看趙姬會不會令人將她趕出走。


    若是眾目睽睽下,將她趕走。


    她也就完成了呂不韋的囑托。


    至於造紙之術,並不是呂滔此行的關鍵目的。


    老宦官冷淡的語氣,說明此行的目的已經達成了大半。


    這老宦官定然受趙姬指使,欲要驅趕她離開。


    故而語氣冷淡。


    正當呂滔以為老宦官的下一句會是‘王妃有令,呂氏不可參與此事’時。


    未曾想,老宦官隻是淡淡的說道:“呂滔是吧。咱要提醒你,這兒沒有什麽君,什麽侯。王妃說了,一視同仁。”


    她手指一名小宦官,“你去,搜一搜她身上帶沒帶什麽利器。可要搜仔細了。”


    仔細二字咬得極為清晰。


    “諾。”


    小宦官來到呂滔身邊。“請娘子到一旁。為了王妃的安全,需要搜一搜身。”


    呂濤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笑嗬嗬的迴道:“應當,應當。”


    她跟著宦官走到僻靜處。


    老宦官朝著其餘小宦官使了使眼色。


    小宦官上前,捉對搜查。


    這時,僻靜處響起呂滔的悶哼聲,“你手指在插哪裏?!有人會把利器藏在那種地方嗎?!”


    不一會,又響起痛唿聲,“夠了!插那裏也就算了!誰會在穀道藏東西!哎喲喲,你……你……就不能輕點捅嗎?!”


    眾商人麵麵相覷。


    老宦官笑道:“這呂滔乃文信侯族人,自當表率,該細細搜查。爾等放心,你們無需如此,例行搜查而已。”


    聽聞此話,眾商人放下心來。


    就在這時,人群內有個男聲響起,“我一男子,被爾等如此搜查,怕是不妥。”


    聽到男聲,老宦官有些奇怪。


    朝著人群看去。


    隻見人群內,站著一名年歲約莫不到二十的英氣男子。


    男子身高偏矮。


    麵容柔和。


    身著紫色長衫,頭戴雕花木簪。


    倒也算是個美人。


    “你是何人家眷?”老宦官對眾人說道:“此次,王妃邀請諸位,秉行一柬一人。不可攜帶家眷,也不可攜帶別人。”


    男子聽到此話,微微施禮,“迴宦者,我乃巴清,冊中有名。”


    他從袖中取出請柬,低著頭,恭敬的朝著老宦官而來。


    待離老宦官十步,站定。


    請柬舉過頭頂,“此乃我之請柬,請宦者過目。”


    老宦官接過請柬,打開一看,念道:“巴清,巴地枳縣人。”


    她抬起頭,看了巴清一眼,“巴地首富,營丹砂。”


    “是文鎮侯過獎。我隻是略有資產罷了。”


    老宦官合上請柬,“男子為商,倒也不多見。興許你能入得王妃之眼。”


    巴清拱手,謙虛的說道:“能入王妃之眼,幸也。”


    “規矩就是規矩。哪怕你是男子,也需搜查。不過念你是男子,我等搜查多有不便。你隨我先行入宮,等會尋侍男搜查於你。”


    “多謝宦者體諒。”


    老宦官環視眾人,“相裏先生可在?”


    人群讓開一條道路。


    相裏勤此時站在人群後方。


    老宦官微微施禮,“相裏先生,王妃有言,讓我直接帶你去見他。請跟我來。”


    相裏勤上前,“有勞宦者。”


    “哪裏的話,相裏先生可是為王妃立了大功,可是讓我等仰慕得緊。咱那些小崽子,都希望看一看相裏先生製作的紙,長一長見識。”


    相裏勤雖不通人情世故,但老宦官的暗示,豈能聽不出來。


    她笑道:“我哪裏恰好有一些。等改日讓徒兒送一些,讓宦者好生觀摩。”


    “哎呦,那咱替小崽子們,多謝相裏先生好意。”老宦官朝著宮門伸手,“相裏先生,請。”


    “請。”


    老宦官落相裏勤一個身位,朝著宮裏走去。


    巴清則跟在後麵。


    宴殿內。


    趙姬正等待著商人前來。


    忽聽外麵有宦官喊道:“啟稟王妃,相裏先生前來。”


    “讓她進來。”


    片刻過後,相裏勤走了進來。


    至於巴清,則被老宦官帶走搜身。


    相裏勤一進入殿中,當即朝著趙姬叩首,“臣相裏勤,多謝王妃恩德!”


    “起身。無需謝孤,此乃你應得之功。”


    “謝王妃。”相裏勤起身,如弟子準備聽老師講課般,乖乖站好。


    “相裏勤,孤未經你允許,便讓你公開造紙之術,你可責怪於孤?”


    “臣惶恐。”相裏勤連忙躬身行禮,“若非王妃提點,臣絕無可能造出草木之紙。再者,臣本就打算造紙之術,敬獻王妃。該如何處置,王妃做主即可。”


    “很好。藏著掖著,何人能知你所造之紙對於世人之功?唯有推廣出去,方能讓世人知曉你相裏勤不負聖名。不可為一時的蠅頭小利,誤了大事。”


    相裏勤一愣。


    她本以為公開造紙之術,是王妃為了自身利益,或者某些謀劃,故意而為。


    沒想到所有的謀劃,所有的利益,都是為了她。


    “王妃之恩,臣感激涕零。無以為報,唯死盡忠。”


    “孤可不想你死,你死了,世人還以為大秦虧待了你這個聖人。若真想報答孤,那就好好活著,活的越久越好。”


    趙姬看向一旁宦官,“趙成。”


    “臣在。”


    “等會在孤的庫房內,挑選一些滋補藥材,送至相裏先生府邸。再派孫尚之子前去,為其調養身體。若相裏先生有什麽事,孤拿她是問!”


    “諾。”


    相裏勤內心感動。


    這到底是怎樣的運氣,才會讓她遇到這樣善良的王妃。


    眼角不爭氣的流了幾滴老淚。


    她用袖子擦了擦,聲音有些哽咽,“臣……臣一定活得好好的。”


    “都一把年紀了,何必小兒姿態。”趙姬一笑,“也不怕被人嘲笑。”


    “王妃教訓的是。”


    “相裏勤,你最近有何打算?”


    “王妃,臣打算繼續鑽研造紙之術,王妃曾言,草亦能製紙。臣打算用草製紙。而且若用樹皮製紙,一樹至多千紙,若想人人都用得起紙,得想辦法讓整棵樹,都能成為造紙的材料。臣已經有了大概思緒。打算過些時日祭祖告天後,便開始鑽研。”


    相裏勤對趙姬行禮,“臣也希望人人都能用得起墨紙。”


    “想法很不錯,隻不過這事,孤要你暫且放一放。孤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辦。”


    “請王妃吩咐,臣定效死。”


    “孤要你做的事很簡單,那就是研發印刷術。”


    “印刷術?”相裏勤沒有聽明白,“此乃何物?”


    “此物也很簡單。”趙姬讓人取來木板。


    在木板上掃上墨汁。


    而後讓人遞給相裏勤。


    相裏勤看著滿是墨汁的木板,以及旁邊的墨紙,奇怪道:“這是?”


    “相裏勤,你將墨紙蓋在木板上。”


    相裏勤照做。


    “鋪平,讓墨紙吸墨。”


    “諾。”


    過了一會。


    “拿起墨紙,便是孤所言的印刷術。”


    相裏勤拿起墨紙。


    隻見紙上出現些許字跡,有些字並不清晰。


    但能辨別得出:既壽永昌。


    相裏勤不顧木板上的墨,伸手觸碰,“這是反著寫的壽?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如此簡單,便能印刷出文字。當真奇思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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