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楚係勢力陷入頹勢。


    原本密不可分的利益捆綁關係,已經千瘡百孔。


    上層人不舍自己的利益,打算拚死一搏。


    而下層人早就想為自己謀求一線生機。


    隻需要舍一點小小的利益,再給其一條活路。


    別說賣一些消息。


    就算取下羋宸的首級,她們亦是趨之若鶩。


    得知羋宸想暗害呂不韋之事。


    趙姬與呂不韋不僅不擔憂,反而很高興。


    對於羋宸的打算,趙姬和呂不韋很清楚。


    無非是汙蔑趙姬殺了呂不韋。


    而後以趙姬欲要清除所有楚係或者曾經的楚係為理由,恐嚇曾經的楚係人員王陵等人。


    讓王陵等人不得不反。


    畢竟沒人想死。


    可羋宸似乎忘了一件事。


    那就是誰沉不住氣,露了破綻,誰就輸了。


    為何不對楚係成員下手。


    不僅是因為贏子楚的葬禮,趙姬不想過多的屠戮。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借口。


    而現在,羋宸等人無疑是將這個借口,送到了趙姬與呂不韋的麵前。


    無故刺殺秦國丞相。


    便是謀反。


    這是足以鏟除所有楚係成員,最好的借口。


    趙姬與呂不韋都無需商議。


    各自謀劃了起來。


    呂不韋不改行程,隻是將馬車內外加固了一下。


    甚至護衛都沒有增加。


    而趙姬則是安排一些鐵甲軍,秘密隱藏在羋宸等人的埋伏地點。


    布下請君入甕之局。


    靜等羋宸等人落入甕中。


    數日後。


    嬴子楚起棺。


    百姓早早便前往王宮外。


    等待著嬴子楚棺材被抬出來了時刻。


    嬴子楚在位期間,拿下了東周,西周,韓。


    足以讓百姓自發為其送行。


    由於百姓皆前往了王宮外。


    鹹陽城內,空無一人。


    一輛馬車,在數十名護衛的陪同下,向王宮行駛而去。


    馬車內。


    呂不韋垂眉低目,臉上無悲無喜。


    此時,忽聞外麵有仆人說道:“娘子,咱們到了東市。”


    呂不韋點了點頭,“繼續往前。”


    “諾。”


    仆人心裏有些奇怪。


    娘子今日反常的讓她抵達東市時,通知一聲。


    想了一會,終究是想不通為何如此。


    就比如今日,娘子不僅讓她在東市門口知會一聲,還反常的往車裏放了一套甲胄。


    仆人幹脆不去想。


    反正大人物總是如此。


    突然在某個地方,某個時間,提出一些奇怪的要求。


    或是做了一些有違常態的事情。


    這或許,就是她們能成為大人物的原因吧。


    仆人一揚馬鞭。


    馬車繼續向東市內前行。


    而馬車內的呂不韋,開始往身上套著甲胄。


    雖然她清楚,為了防止她掌控的軍隊動亂。


    趙姬不會坐視她死在楚係勢力的手中。


    但萬一趙姬有平息動亂的方法。


    故意放縱楚係勢力殺了她呢?


    她可不敢將性命,托付於趙姬手中。


    故而在馬車內放了一套甲胄。


    不僅如此,還讓數百名門客,遠遠的跟著。


    一旦動起了手,這些門客就會衝殺過來。


    不需要支撐多久。


    隻用將她帶出包圍圈,或者讓趙姬不得不出手。


    這就足夠了。


    原本熱鬧喧囂的東市,如今空無一人。


    莫說人了。


    就連貓狗,鳥獸都沒有。


    有的,隻剩下冷冽的寒風。


    以及風刮過某些物體,發出的嗚咽聲。


    呂不韋的護衛,基本都是曆經大小戰場而存活下來的老兵。


    如果感知不到危險的話,恐怕早已經死在了戰場之中。


    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以及那十分安靜的環境。


    護衛頭領心中十分不安。


    她加快速度,來到車窗前,“娘子。”


    “何事?”


    呂不韋應了一聲,語氣十分平淡。


    “我總覺得哪裏不對,有可能有危險。”


    “此乃鹹陽城,能有何危險?”呂不韋的語氣依舊平淡,“此地不是戰場,你多心了。”


    對於羋宸要刺殺她的事。


    呂不韋並沒有告知這些護衛。


    事多敗敗於言多。


    若是告訴了這些護衛,萬一有人泄了密。


    那請君入甕的戲碼,應是演不下去了。


    再者,到時候,羋宸必定會更加小心。


    也更加難以對付。


    並且,要再想得到鏟除楚係勢力的機會,也不知等到什麽時候。


    至於這些護衛的性命,不值一提。


    她們在成為護衛前,就該做好赴死的準備。


    “可是…。”


    護衛頭領還想要說些什麽。


    可剛張開嘴,便被呂不韋打斷,“無需多言。你太過小心了。還是那句話,此地乃鹹陽。沒人殺得了我呂不韋,也沒人敢殺我呂不韋。加快速度,勿要延誤先王出殯。”


    聽呂不韋這麽說,護衛頭領隻能壓住心中不安,“諾。”


    她招唿了一聲馭馬的仆從。


    讓其放快速度。


    而後對其他護衛喊道:“都機靈著點!”


    護衛大多是和護衛頭領從戰場上,拚殺下來的。


    麵對護衛頭領很明顯的提示,頓時上了心。


    紛紛警惕的看向四周。


    更有甚者,已經將手放在了劍柄上,隨時準備拔出長劍。


    護衛頭領看了看同樣騎馬的幾名護衛。


    做了個手勢。


    騎馬的護衛,頓時會意。


    分成兩隊,跑到馬車的旁邊。


    護佑著馬車。


    一旦有什麽動靜,也能保護呂不韋的安全。


    護衛頭領一直緊張的看向四周。


    好在,穿過東市,也沒見有什麽埋伏。


    東市出口,近在眼前。


    護衛頭領心中大定。


    就在她覺得自己想多了的時候。


    走過一處拐角。


    便見數百名鐵甲軍,擋住了前方的道路。


    鐵甲軍中有一人,見到呂不韋的馬車,當即伸出手,示意馬車停下來。


    仆人勒停馬車。


    高聲嗬道:“瞎了你們的狗眼!難道識不得馬車上的旗子?!若是識不得,那就換雙珠子!這可是文信侯的車架,大秦的丞相。識相的,速速讓開道路。”


    丞相門口七品官。


    作為呂不韋的仆從,雖說不敢


    蔑視官員。


    但區區士卒,倒也能讓她有資格吆五喝六。


    “呂不韋?”鐵甲將領冷笑一聲,“王妃有令,今日大王出殯,任何馬車都要接受檢查!莫說一個呂不韋,就算公子政前來,也要接受檢查。”


    她看向仆從,“速速讓你主人家出來。待我們檢查後,方能通過。”


    “嘿,你這憨雜貨。與你講不明白是不?這馬車乃秦國丞相所乘。也是能能檢查的?縱然你家將軍在此,也得對我家娘子行禮問好。”


    仆人手指鐵甲軍內,說話的那人,“速速讓開,要麽將你家將軍叫來!”


    護衛頭領心裏感覺不妙,低聲對馬車說道:“娘子,有點不對勁。”


    眼前這些鐵甲軍,雖然穿著鐵甲軍的甲胄。


    但精氣神與真正的鐵甲軍有著很大的差別。


    真正的鐵甲軍,不僅紀律嚴明,還煞氣十足。


    往那一站,便是一板一眼。


    一看就是精銳。


    而眼前這些鐵甲軍,不僅看上去散漫。


    還毫無煞氣可言。


    就像……就像一些遊俠,穿著鐵甲軍甲胄,招搖撞市。


    護衛頭領說完這話。


    意外的發現,呂不韋已經將車窗封死。


    看到這一幕,護衛頭領眼皮一跳。


    之前還埋怨她太過於小心。


    現在剛有些情況,便封死車窗。


    也不知是誰過於小心。


    她又低聲說道:“娘子,咱們要繞開嗎?”


    不等呂不韋迴答。


    前方的鐵甲軍,仿佛不想與仆人過多糾纏。


    對馬車內的呂不韋喊道:“文信侯,此乃公事。勞煩文信侯下馬,有要事相談。”


    馬車內的呂不韋開口說道:“我今日偶感風寒,不便下馬。”


    這些佯裝成鐵甲軍的楚係勢力成員,沒有在第一時間動手。


    就是為了確認呂不韋是不是在馬車內。


    如今聽呂不韋說話。


    旁邊當即有人對之前說話的鐵甲軍,小聲說道:“動手吧,遲則生變。”


    那位鐵甲軍點了點頭。


    她身後兩名士卒,揮了揮手。


    兩根箭矢,破空而出。


    一枝箭矢紮在為呂不韋馭馬的仆人胸口。


    另一枝箭矢則是插在了一名騎馬的護衛腦門上。


    護衛頭領大驚失色,“遇敵!速速保護娘子!”


    言罷,準備跳上馬車。


    駕馭馬車,從此地離開。


    可這兩根箭矢仿佛是信號。


    周圍門窗突然打開,無數鐵甲軍裝束的女子,張弓搭箭。


    屋頂上亦是站滿了人。


    後方也有一些人從街道湧出。


    將後路堵死。


    “呂不韋,我等奉王妃之命!前來取你首級!”


    說話的鐵甲軍一揮手,“放箭!”


    嗖嗖嗖。


    數不清的箭矢朝著馬車傾泄。


    慘叫聲此起彼伏。


    一眾護衛,不斷倒下。


    護衛頭領手持長劍,雖勇猛揮砍,卻終究攔不下所有箭矢。


    身中數箭。


    卻依然不倒。


    她抓起馬車上,仆從的屍體,擋住淩厲的箭雨。


    一輪箭雨傾泄完。


    拉著馬車的兩匹駿馬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護衛頭領倒是幸運的存活了下來。


    同樣存活下來的,還有幾個反應快,躲在馬車下的護衛。


    待箭雨過後,她們迅速圍攏住馬車,緊張的看向四周。


    “勿要……勿要……。”護衛頭領嘔出一口血,對存活下來的護衛說道:“勿要讓賊子靠近馬車!”


    護衛們聲音顫抖的說道:“諾!”


    第二輪箭雨傾泄。


    聽著馬車外,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呂不韋無悲無喜。


    她垂眉低目,喃喃自語,“羋宸,華陽。子楚,就讓他們作為你的陪葬吧。”


    第二波箭雨射完。


    馬車上密密麻麻紮著箭矢。


    所有護衛皆倒在箭雨之中。


    護衛頭領死不瞑目的依靠在馬車。


    鮮血匯聚成一處。


    楚係勢力偽裝的鐵甲軍中,有一人對馬車喊道:“呂不韋!”


    馬車內無人應答。


    堵在道路兩旁的士卒,向著馬車靠近。


    就在此時。


    數千頭戴白布的鐵甲軍,從楚係勢力偽裝的鐵甲軍身後殺出。


    楚係勢力成員大驚。


    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


    屋頂上的人,便被一一射殺。


    而房子內也響起了廝殺聲。


    趙勳的聲音響起,“羋宸率兵謀反!我等奉公子政之令,剿滅叛賊!隻懲首惡,降者不殺!”


    喊殺聲,慘叫聲。


    混合在一處。


    麵對精銳的鐵甲軍,這些楚係勢力成員,壓根就敵不過。


    不到半個時辰。


    楚係勢力成員便死的死,逃的逃。


    趙勳踩踏著一地的屍體,朝著馬車走去。


    剛走到馬車旁,便聽呂不韋說道:“結了?”


    “還沒,就等你了。”趙勳讓人牽來兩匹馬,將其套在馬車上,“貴人說,你乃嬴子楚好友。你不到,這殯不能出。”


    “王妃……太後,有心了。送我前往王宮吧,勿要耽誤了吉時。”


    趙勳帶著一群頭綁血布,甲胄上滿是鮮血的鐵甲軍。


    保護著一輛被紮成刺蝟的馬車。


    向王宮而去。


    抵達王宮前。


    路過百姓圍聚之地。


    百姓見如此兇神惡煞的鐵甲軍,紛紛讓開道路。


    對著如刺蝟般的馬車,指指點點。


    “這是咋了?”


    “這是文信侯的馬車?”


    “誰人敢在鹹陽城對文信侯下手?”


    馬車駛到王宮門口,被許寇攔了下來,“王妃有令,出殯之日,不宜見血。趙將軍,你去休息吧。接下來交給我就可以了。”


    “呂不韋。”趙勳拍拍車廂,“到了,車上有血,還請步行入宮。”


    擋板打開。


    一身白色喪服的呂不韋從馬車內走了出來。


    百姓們紛紛行禮,“見過文信侯。”


    “無需多禮。羋氏謀反,欲要拿走我手中……。”呂不韋從懷中掏出遺詔,高高舉起,“大王傳位於公子政的遺詔。市井中多有流言,汙蔑王妃與公子政。在此,我宣讀大王遺詔,還王妃,公子政一個清白!”


    王宮內。


    眾人等待著出殯的吉時。


    羋宸立於人群中央,如默哀般,靜靜站立。


    絲毫不擔憂外麵發生的事。


    趙姬則跪在蒲團上,靜靜的燒著祭文。


    “吉時已到。公子,是時候了。”


    一名宦官提醒著嬴政。


    “文信侯可曾到了?”


    “尚未到來。要不派人去催一催?”


    羋宸睜開眼,瞥了一眼嬴政。


    心裏估摸著。


    這個時辰,呂不韋怕是已經入九幽,與嬴子楚相會了。


    “再等等。”趙姬此時開口,“文信侯乃大王摯友。未能見大王最後一麵,已是遺憾。若是不能送大王最後一程,無論對大王還是文信侯,都是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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