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軍隊是何人旗幟?”


    “無旗。”


    “何人領頭?”


    “領頭之人全身覆甲,看不真切!”


    “這總該不是趙姬的軍隊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想要組建這支軍隊,甲胄,寶馬,兵刃,缺一不可。諸國私鑄甲胄者,為諸王不容也。兵刃倒是好得,可這寶馬,乃搶手貨物。三者非權勢滔天者,不可得。”


    “應是哪國的軍隊。”


    “不可能,有蒙騖率領幾十萬大軍,駐守函穀關。哪國能在前線戰報還未抵達之時,率先攻到鹹陽?”


    眾人議論紛紛。


    猜測這支軍隊隸屬何人。


    準確來說,是隸屬何國。


    如此兇猛之軍,唯有大國方能養的起。


    諸如韓,燕兩國是絕對養不起的。


    而魏,趙,楚三國。


    若真心搞這樣一支軍隊,那倒是能搞的起來。


    但損耗太大。


    並不實惠。


    組建此軍隊所耗費的錢財,足以組建一支十萬規模的軍隊。


    或許更多。


    對於大國而言。


    十萬人遠遠比一萬人更加實惠。


    所以,眾人震驚之餘,也想不明白。


    到底是哪個君主,如此敗家。


    呂不韋也頗為吃驚。


    從行馬遊商口中。


    她聽說過鐵甲軍。


    可實際看上去,遠遠比道聽途說,來的更加震撼。


    這秦國,怕是要徹底亂了。


    呂不韋心裏不免升起一絲擔憂。


    一個華陽夫人就足以讓人焦頭爛額。


    如今又來了一個更加狡詐,更加狠辣的趙姬。


    子楚該置於何地?


    這趙姬會不會成為第二個華陽夫人?


    如果趙姬覆滅了以華陽夫人為首的楚係勢力。


    那她與嬴子楚將麵臨一個更狡詐,更加可怕的對手。


    不!


    準確來說,是她獨自麵對這個對手。


    因為以嬴子楚的性格。


    隻會站在趙姬的陣營。


    她不能保證,嬴子楚會站在同樣對抗趙姬的戰線上。


    這也就是說。


    她將孤軍奮戰。


    得想辦法投靠一個陣營,亦或者拉攏一個陣營,與她站在一起。


    如今,以她受嬴子楚器重的程度。


    無論投靠哪個陣營,該陣營都會慷慨接納她。


    就算宗族勢力也是如此。


    可該投靠哪個陣營呢?


    現在,投靠楚係勢力,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誰都知道,現如今的楚係勢力如日中天。


    隻要她依附過去,短期內就能獲得迴報。


    隻是楚係勢力的目標是以架空嬴子楚,徹底把控朝堂。


    將嬴秦變為楚秦。


    子楚待她為友,她又怎能背棄子楚。


    再者,投靠楚係勢力,不過是錦上添花,遠不及雪中送炭來的收益大。


    說起雪中送炭。


    呂不韋轉頭看向蔡澤。


    或許投靠外卿勢力,是不錯的選擇。


    由於外卿勢力上一任掌舵者範睢,教唆秦王稷殺死武安君白起。


    導致楚係勢力與外卿勢力,勢同水火。


    如今,楚係勢力上位。


    對於外卿勢力的打壓日益加重。


    要不是蔡澤為人奸詐,讓楚係勢力找不到合適的借口。


    從而打斷外卿勢力的支撐。


    恐怕外卿勢力早就散了。


    雖然外卿勢力暫時挺過了楚係勢力的打壓。


    但所有人都知曉。


    等國喪已過,嬴子楚稱王之時。


    就是外卿勢力徹底垮掉的時候。


    大秦牢獄,現在除了楚係勢力之人,就剩下外卿勢力之人。


    並且還聽說,華陽夫人欲要聯合韓係,宗族,準備對外卿下手。


    甚至有屬於韓係勢力之人,混入了外卿勢力之中。


    打算借用外卿勢力,幹一件天怒人怨的大事。


    讓嬴子楚徹底對外卿勢力失望。


    轉而驅逐所有外卿。


    呂不韋有些頭疼。


    現在投靠外卿,風險太大。


    可楚係不能投靠。


    韓係,宗族又沒有足夠的能力對抗楚係,趙係。


    趙姬的強勢前來,如同過江龍。


    擾亂了秦國原本就渾濁的水。


    讓局勢越來越亂。


    也越發難以預測與謀算。


    呂不韋在心裏感歎。


    趙姬啊趙姬。


    你早不迴來,晚不迴來。


    偏偏這個時候迴來,到底意欲何為?


    也不知這個蔡澤是如何想的?


    外卿勢力覆滅在即,蔡澤不僅不慌。


    還令所有外卿臣子前來,以如此高規模的禮儀來迎接趙姬。


    是打算借用趙姬,來扛住接下來楚係勢力的刁難?


    等等……!


    呂不韋眼皮一跳。


    她突然想到了一個關鍵。


    那就是蔡澤憑什麽認為趙姬能幫助外卿勢力擺脫困境?


    她知曉趙姬的情況。


    是因為自從在大梁城有過短時間的接觸,讓她認為趙姬是一個非比尋常的人。


    所以故意調查趙姬。


    再加上為商之人,交友甚廣。


    故而知曉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可蔡澤為什麽知曉?


    蔡澤應與趙姬並無多少接觸。


    難道說,趙姬早就將手伸向了秦國?


    而外卿勢力,就是趙姬布局的一環?


    呂不韋瞳孔微縮。


    如此就解釋得通,蔡澤為何讓外卿臣子全部前來迎接趙姬。


    也解釋通,為何蔡澤麵對楚係勢力的刁難和打壓時,麵不改色,不慌不忙。


    應該是蔡澤知曉趙姬的實力與能力。


    故而能穩如泰山。


    就在呂不韋思考之時。


    那鐵甲騎兵已經來到近前。


    近觀那些鐵甲騎兵,更加讓人震撼。


    如同一頭頭鋼鐵巨獸,在麵前奔騰。


    所有人噤若寒蟬。


    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生怕惹怒這些鋼鐵巨獸。


    待距離眾臣子五十步前。


    馬背上的許寇勒停馬匹,高舉右手,“停下!”


    原本奔騰的鋼鐵巨獸,如同遇到河壩阻擋的急流。


    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人群內,有人小聲嘟囔道:“令行禁止,這軍隊,了不得。”


    有人上前詢問:“敢問閣下是哪路人馬,為何不亮旗幟?”


    許寇沒有理睬。


    而是靜靜的立在原地。


    駿馬廝鳴。


    蠢蠢欲動的踢踏著蹄子。


    眾人頓感不安。


    “讓開!”


    鐵甲軍隊後方,傳來一聲唿嗬。


    原本如同鋼鐵城牆般的騎兵,突然撕開了一道口子。


    就如同在鋼鐵城牆內,開辟一道寬闊的城門。


    一輛馬車緩緩駛來。


    每到一位鐵甲騎兵前。


    那位鐵甲騎兵,便會放低長戈。


    如同等待檢閱的士兵。


    就連胯下昂首的駿馬,也低下了原本桀驁不馴的腦袋。


    馬車行進速度並不快。


    蔡澤整理了一番衣裳,朝著馬車恭敬拜道:“大秦左相蔡澤,恭迎王妃,公子政迴秦。”


    眾人一愣。


    詫異的看向馬車。


    馬車內是她們等待的趙姬與嬴政?!


    這怎麽可能?!


    不是說趙姬不過是趙國的商人嗎?


    還有人說,那趙姬隻是舞姬。


    呂不韋的男奴出身。


    怎麽可能!


    不應該啊!


    她們小心翼翼瞥了一眼紀律嚴明的鐵甲軍。


    這是一個男奴,一個商人能夠擁有的?!


    馬車內無人應答。


    蔡澤看了看後麵呆愣的眾人,重重咳嗽幾聲。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


    連忙朝著馬車行禮。


    仿佛慢上一點,周圍鐵騎就會將她們攪碎。


    “我等恭迎王妃,公子政迴秦。”


    韓夫人派遣的韓係之人,韓亥。


    見這情景,咽了咽嗓子。


    給這樣人物一個下馬威?


    旁邊的鐵騎,可不是紙糊的!


    韓夫人,害苦我也。


    韓亥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的湊進外卿勢力陣營。


    一副你們都看不到我的鴕鳥表情。


    至於韓夫人讓她找緣由來打壓,給趙姬下馬威的話。


    已經被她拋之腦後。


    別說打壓趙姬了。


    現在她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她跟隨人群,小聲嘀咕道:“我等恭迎王妃,公子政迴秦。”


    呂不韋倒是聲音洪亮道:“不韋恭迎王妃,公子政。”


    “爾等不必多禮。”


    馬車內響起趙姬的聲音。


    車簾掀開。


    露出嬴政與趙姬的身影。


    趙姬拉著贏政的手,走出車廂。


    嬴政到底是孩子。


    心裏頗為緊張。


    她板著一張小臉,手死死攥著趙姬的手。


    嬴政在眾人麵前掃視。


    企圖尋找朝思夜想的身影。


    隻可惜,她並未找到。


    嬴政有些失望。


    難道母親真的忘了政?


    趙姬觀察到嬴政的失落,伸手將嬴政摟在身旁。


    他看向蔡澤,“你便是明辨聰智的蔡澤?”


    “王妃識得我?”


    “從先王處,經常聽你之名。”


    呂不韋聽到這話,看了一眼趙姬,又看了一眼蔡澤。


    果然。


    這兩人早就勾搭在了一起。


    趙姬也早就將手伸向了秦國。


    先王?


    哪一個先王?


    嬴稷?


    應該是了。


    趙姬與嬴稷都不是善茬。


    也不知兩人湊在一起,都商量了什麽事情。


    呂不韋突然感覺,這水越來越渾了。


    就連死人都來插上一手。


    趙姬看向呂不韋,“呂不韋,你我也有數年未見了。不知子楚現在可還安好?”


    呂不韋心裏直突突,不明白趙姬這什麽意思。


    “大王安好,隻是時常掛念王妃與公子政。”


    “掛念?”趙姬一笑,“我還以為把我和政兒忘了。既然時常掛念,那為何不見她來接我與政兒?”


    讓一國之君,出來迎接。


    實在是不符規矩。


    可現在誰敢說這句話?


    那當縮頭烏龜韓亥嗎?


    給她十個膽,她也不敢。


    呂不韋咳嗽兩聲,“大王是想來接你,可……咳咳……有臣子認為於理不合。”


    “於理不合。”趙姬笑看四周,“到底是哪位大才所說之理啊?”


    四周鴉鵲無聲。


    無人敢說上一句話。


    默默低下頭。


    一副不是我的模樣。


    呂不韋嘴角抽了抽。


    她知道趙姬這是要樹立威信。


    可這威信,趙姬還真就豎不起來。


    因為總不能將韓夫人,華陽夫人供出來。


    就算供出來。


    趙姬敢對兩位太後動手?


    趙姬有兵,華陽夫人未必沒有。


    韓夫人身份擺在這。


    趙姬總不能以下犯上吧。


    就在此時,蔡澤不嫌事大,開口道:“啟稟王妃,是韓亥,韓大夫所言。聽說王妃出身貧微,特地前來迎接王妃。”


    她略微加重語氣,“順便教導一下王妃禮儀。”


    “蔡澤……你……!”韓亥怒不可遏。


    趙姬饒有興趣的看向,出聲的韓亥,揣著明白裝糊塗的詢問道:“何人是韓亥?站出來,讓我瞧瞧。”


    韓亥往人群裏縮了縮。


    未曾想,不知何人在她身後推了一把。


    直接將韓亥推到呂不韋與外卿勢力的中間。


    “你就是韓亥?”


    隻聽咚的一聲。


    鐵甲軍手中長戈落地。


    韓亥撲通跪在地上。


    全身顫抖。


    “怎的行跪拜之禮?韓大夫不愧是教導禮儀之人,這禮節做的就是到位。”


    人群中響起一陣竊笑。


    韓亥麵紅耳赤,從地上站起身。


    倔強的看向趙姬。


    一副破罐破摔,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模樣。


    蔡澤此時開口道:“韓大夫因禮儀之學說,可是頗得華陽太後,韓太後之心。”


    這話看似在幫助韓亥,威懾趙姬。


    其實是在提醒趙姬,韓亥身後站的是何人。


    也是在告訴趙姬。


    到底是誰想刁難他。


    趙姬聽後,笑了笑,“既然太後如此看重禮儀,那我得好好學一學。”


    他對許寇道:“許寇。”


    眾人吃驚的看向許寇。


    許寇?


    不是叛秦,投靠趙國的將軍嗎?


    聽說還被上一任趙王封了侯。


    怎的與趙姬廝混在了一起。


    並且還敢迴來?


    就不怕秦律治她的罪嗎?


    許寇低眉看了一眼對她投來異樣眼光的眾人。


    心裏冷哼一聲。


    爾等懂甚?


    我忠秦之心,天地可鑒也。


    委身於賊,也隻是為了保護未來秦國之君主,天下之共主!


    她收迴視線,看向趙姬與嬴政,“末將在!”


    “鐵甲軍識字之人甚少,這韓大夫頗為熱心腸,便讓她教導你等認字與禮儀。”


    許寇咧嘴一笑,“眾將士,還不謝謝韓大夫?”


    鐵甲軍齊聲吼道:“多謝韓大夫!”


    吼聲震天。


    震耳欲聾。


    韓亥臉色煞白。


    入鐵甲軍內,是生是死,全在許寇手中。


    那幫粗魯士卒,會如何對待她?


    一想到這,她直接暈了過去。


    許寇手指一名士卒。


    那名士卒會意,跳下馬。


    摟起昏迷的韓亥,扛在肩膀上。


    而後哈哈大笑。


    如同強搶民女般,將韓亥放到馬上。


    “兩位太後的好意,我心領了。蔡相放心,我會好好謝謝二位太後。”


    趙姬在向蔡澤表明自身立場。


    會與兩位太後站在對立麵。


    蔡澤再度朝趙姬一拜。


    呂不韋在心裏歎息。


    子楚,你上輩子造的什麽孽,攤上這樣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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