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趙勝放下筷子,微微一笑,“雖然不知道趙姬要做什麽,也不明白趙姬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環視四周洋溢著幸福笑容的百姓,也看向百姓碗裏那滿是膻味,無法咽下去肉,“至少,他讓我趙國百姓有飯吃,這就足夠了。”


    趙勝朝著臻馬伸出手,“給我吧。”


    臻馬愣了一下,“給什麽?”


    “金餅啊。”趙勝那因憂慮而褶皺的臉皮,慢慢平整,“收了錢財,我便與你們是一丘之貉。一起挨罵,趙王就算有怒,我也與你們一起承擔。”


    “不再糾結你心中道義仁德了?”


    趙勝哈哈一笑,“百姓便是我心中道義。讓她們吃飽才是我心中仁德。我趙勝雖是無能淺薄之輩,但最起碼知曉何為道義仁德。”


    臻馬從懷中掏出五枚金餅,而後放在兩人中間。


    “你可真是貪婪之徒。”趙勝笑罵道:“我可記得那商人可是給了你二十金,還有一塊金鑲玉,而你卻隻給我五枚,當真小氣。”


    臻馬當即捂住胸口,“嘿,這十五枚是我留給我家少主的,那金鑲玉也是給我家少主的。萬萬不可分於你。”


    她一臉肉痛,“那五枚才是我的。皆給你了。”


    “你倒是護主。”


    “我雖未進學,但也知曉道理。我如今所有之物,皆是因我主。我主富貴,則我富貴。我主光大門庭,則我光大門庭。別人以主方才敬仆。若無我主,世人豈知我臻馬是何等人?”


    “倒是頗有幾分道理。”趙勝看向臻馬,“惜你也是個人才,你可願隨我?若願,我親自教導你學識且富貴不下於追隨你主。”


    臻馬在心中不屑。


    少主可是天下共主。


    就算不是,有主在,少主日後成就絕對不低。


    追隨你,哪有追隨我主來得合算。


    再者,若是沒有我主。


    你平原君又豈會知曉我臻馬是何人?


    怕是路上遇到,也不會多看兩眼。


    “多謝平原君好意。”臻馬抬抬手,“忠仆豈有服侍二主之理。”


    “如此,那我也不便強求。”趙勝隻拿了兩枚金餅,“見者有份。”


    她將三枚金餅推了迴去。


    臻馬頓時喜上眉梢,將三枚金餅拿了迴來。


    小心翼翼揣到懷裏。


    這時,趙勝對著不遠處的中年婦人招了招手,“你且過來。”


    中年婦人看了臻馬一眼,見臻馬點頭,方才來到趙勝近前,“這位娘子,有何吩咐?”


    趙勝將兩枚金餅遞給中年婦人,“這錢財拿著,給那些百姓多買些吃食。”


    “這……。”


    中年婦人又看了眼臻馬。


    “看我做甚?”臻馬怒道:“我可沒有錢財給你。”


    中年婦人哪裏還不明白臻馬的意思。


    當即跪了下來,舉起雙手,去接那兩枚金餅。


    而後對著趙勝叩首,“多謝娘子。”


    “你記住,這錢財可是給百姓買吃食。”臻馬提醒道。


    “小人懂得,小人懂得。”


    中年婦人拿著金餅,歡天喜地離去。


    趙勝站起身,“這飯,我就不吃了。你可有今晚宴席的請柬?”


    “怎的?平原君也要參加?”


    “當然。論起吃喝玩樂。”趙勝一笑,“我年輕時,可不比任何人差。不僅如此,今晚我還要帶一位友人參與。”


    “是何人?”


    趙勝神秘一笑,“今晚便知曉。”


    “既然平原君不願多說,那我也不便多問。至於請柬,那倒是不必。平原君去玉露閣,報我名號便可。”


    “那今夜見。”


    言罷,趙勝轉身離開。


    臻馬看了一眼趙勝遠去的背影,又看向趙勝的碗。


    碗內肉塊隻咬了一口。


    那粟米也留了大半碗。


    “暴遣天物。”


    臻馬嘀咕了一聲。


    而後將趙勝碗裏的飯,倒進自己的碗裏,美滋滋的吃了起來。


    就仿佛在吃什麽美味佳肴。


    平澤伯府。


    趙勳正教導嬴政武藝。


    而趙姬則坐在一旁靜靜看著。


    看著嬴政被汗水浸濕的模樣。


    內心雖然疼惜,但並未讓其停下。


    在如今亂世生存,能文是不足夠的。


    還要能武。


    畢竟道理是建立在拳頭之上。


    再者,日後遭遇行刺,也能有保命的手段。


    就在這時,臻馬行至趙姬身後,恭敬行禮,“我主。”


    趙姬輕嗯了一聲,“平原君可看了?”


    “看了,我還帶她在築地吃了頓飯。”


    “坐。”趙姬手指一旁的蒲團。


    “諾。”臻馬一本正經的坐在蒲團上。


    趙姬拿起茶壺,欲要給臻馬倒茶。


    臻馬惶恐,不顧滾燙的茶壺,將手放了上去,“哪有主為我倒茶之理。”


    趙姬見此,沒有堅持,將茶壺交給臻馬,“你如今已不是奴籍,而是我的門客,倒也無需這麽謙卑。”


    臻馬站起身,恭恭敬敬的給趙姬倒茶,她諂媚笑道:“我不敢忘本。再者,能侍奉我主,也是我三生之幸也。”


    等幫趙姬倒完茶,臻馬才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趙姬看了臻馬一眼,眼神中帶著些許深意。


    他端起手中茶盞,“試試吧,我這曬的茶葉如何?”


    臻馬小心翼翼品了一口,而後讚道:“入口醇香,甘霖也。”


    趙姬也抿了一口,輕笑一聲,“我要聽的不是這個。”


    臻馬臉上諂媚的笑容頓時一變。


    惶恐的朝著趙姬拜道:“我主恕罪。”


    “圓滑是好事,左右逢源,八麵玲瓏也是好事。”


    趙姬緩緩放下茶盞。


    那茶盞落地之聲,猶如敲在臻馬心裏。


    “臻馬,你很聰明。”


    趙姬繼續看著嬴政練劍。


    “但不能缺了誠實。”


    臻馬當即會意,連忙對趙姬說道:“我主,仆乃賤籍出身,哪知曉什麽茶。飲此茶,雖香,但苦澀難咽。”


    趙姬點了點頭,“有可能曬的工藝不對,等日後試試炒茶,也許會別有風味。”


    頓了頓,趙姬接著問道:“那平原君可說了什麽?”


    臻馬抬起頭,額頭布滿細汗。


    這些時日往來於富商權貴之間。


    臻馬若是沒有半點膨脹,那絕對是假話。


    就從她對於趙勝這個平原君的態度,就能看出。


    可經過趙姬這番借著茶來敲打後。


    臻馬內心的膨脹。


    就像被針紮破的氣球。


    泄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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