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湯澤上任之後,與定遠軍協商,那些染了時疫被封鎖起來的村落死人一日多過一日,怕傳到別的地方去,當機立斷索性下令射殺了還活著的人,又將所有染了時疫的村落一把火燒了。」


    胡嬌聽了倒吸了一口涼氣:「真沒想到你那位同年……倒是位狠人!」瞧著溫雅,竟然能做出這樣決定,真是無毒不丈夫!


    她敢打賭,自家夫郎就做不出這種事情。


    兩個人都沉默了。


    本來受災的村民就已經夠可憐了,有死了親人的,後來染了時疫被封鎖了村子,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能僥幸活命而沒染上時疫的,若有一日能解除封鎖,也算是撿了一條命。沒想到躲過了天災躲過了時疫,最後還是不得不與整個村子陪葬。


    因有了這樁事情,夫妻兩個好幾日都開懷不起來,就連一向不信佛的胡嬌也跟著高娘子去了一趟寺裏,聽著僧人念了幾遍經,才算是好過些了。


    高娘子要嫁女,忙的團團轉,胡嬌又大著肚子,許清嘉不許她出門吃喜酒,高娘子要為女兒求平安符,便帶著她也去了趟寺廟,為肚子裏的孩子求個平安,卻不知胡嬌另有一樁心事,也跟著去了。


    迴來之後,便將給高小娘子準備的一套首飾派臘月送了過去,隻道是她給高小娘子添妝,到了正日子人太多了,她肚子愈大,不方便在人多的場合出入,便不過去了,由縣令大人親去就好。


    高正與高娘子都知許清嘉看的胡嬌極緊,尋常若不是他陪著,大門都不讓出的,哪裏會讓她到賓客多的地方去,便欣然謝過了,還讓臘月帶了些糕點迴來。


    到了正日子,胡嬌在後宅歇著,許清嘉果然給全衙門都放了假,大家一窩蜂去縣尉大人家裏吃喜酒去,到了晚間,許清嘉才喝的醉醺醺的迴來,枕著胡嬌的腿,摸著她的肚子感歎:「咱們家還是生個小子吧,生個閨女好不容易養大了,還要送給別人家去當媳婦,這也太傷感了。」


    孩子還沒落地,他倒操心起性別來。


    惹的胡嬌在他額頭彈了兩下:「沒有我胡家閨女,你許家小子這會還在打光棍兒呢!」


    他捂著額頭笑:「誰說的,也不一定。本縣令年少英俊,哪裏會打光棍?」


    「是是是!二品大員的閨女都想著嫁你呢!」


    隻要一翻舊帳,縣令大人的氣焰立刻低迷了下去:「怎麽會?沒有阿嬌,我肯定還是打光棍呢肯定!誰會看上我這個窮小子呢?!」他認錯的態度倒好,胡嬌也就不再窮追猛打了,自己也撫著肚子歎息:「你說的也是,若是生了閨女哪裏舍得嫁到別人家去呢?好不容易養大了竟然成了別人家的人,想想就傷心。」她這是還為高娘子感歎呢,卻猛然想起自家哥哥胡厚福來,她出嫁那會兒,瞧得出他的失魂落魄,後來再見,總算正常了。


    若是她生了閨女,恐怕將來也要經曆這種分離,想想就覺得……還是生個小子好。


    好歹能夠日日承歡膝下。


    懷孕到了後期,肚子越大孕婦便越累,胡嬌也不例外。


    到了八九個月的時候,她的肚子已經跟個懷揣的大西瓜一般了,高娘子來了瞧見,嘖嘖驚歎:「夫人,你這不是會是雙生子吧」閨女嫁了,她這個當娘的倒徹底的閑了下來,除了與後院裏的姬妾們閑了玩一玩,便沒事可做了。


    可是身為當家主母,整日帶著姬妾們聚賭,似乎也說不過去。索性就三四日玩一迴,中間空出來的時間除了打理家務,就四下交遊,也算打發時間。


    還好胡嬌身體底子好,走路仍舊輕捷,倒顯不出多少疲態來,隻有晚間睡熟了,許清嘉不時聽到她在夢中呻-吟,大約是肚子擠壓著內髒不舒服。偶爾抽筋,縣令大人爬起來替她搓腿,抱著這條腿搓,她伸著那條腿還直喚疼——這時候再沒什麽忍耐力了,將抱錯了腿的縣令大人好一頓埋怨。


    許清嘉脾氣好,被孕中的老婆訓比聽府君訓話還認真,大掌在她抽筋的腿上用力的搓,將抻著的筋搓開了,還要陪笑臉:「阿嬌別生氣,下次為夫一定不會抱錯。」可憐的丫頭連個覺也睡不安生,他這時候就覺出孕婦的可憐來,因此格外體貼。


    反是胡嬌,懷了一次孕,倒讓她將養的嬌氣了起來。


    「怎麽會?叫了大夫來看過了,說是一個,想來我吃的好,這孩子長的有些大吧?」


    高娘子一聽孩子長的有些大,便有幾分擔憂:「孩子大了,大人生時便要受罪的。」


    胡嬌沒生過,哪裏知道還有這一出,被高娘子普及了一番,心裏便有幾分怯陣,當晚便吃的少了,被許清嘉發現,還當她胃口不佳,吩咐臘月讓灶上的婆子晚上別熄火,到時候好給她做點宵夜。


    她打著嗬欠朝縣令大人身上靠,「晚上餓就餓點吧,我不吃了。高姐姐說孩子太大了生起不困難。萬一到時候——」後麵的話被許清嘉吻住堵迴到肚裏去了。


    當日他什麽也沒說,摟著賴在他身上的胡嬌,坐在床上看公文,第二天一大早卻派了錢章專門往州府去尋擅長婦科的大夫。錢章去了一日,才從州府請了一名姓張的婦科大夫,據說祖上就專治婦科的,給胡嬌把了脈,又瞧了瞧她的肚子,說不妨事,隻讓她平日走動走動,以不累為宜。


    許清嘉還是不放心,在前衙與張大夫深談了許久,問了許多注意事項,又怕縣裏的大夫醫術不夠好,索性花了大價錢將張大夫留了下來,隻等胡嬌平安生產。


    穩婆是早就找好的,就連乳母許清嘉也已經在四下尋訪,身體康健家世清白的,生下的孩子又健康的,人還要周正幹練……已經有十幾名婦人被涮了下來,都快趕上選美比賽了。


    錢章的腿都快要跑細了,他手底下的差役勸他:「頭兒,大人這是初次當爹,興奮過頭了。不就是吃口奶嗎?隻要產奶多的婦人不就得了?」被他在差役腦門上拍了一記:「大人當縣令以來,頭一次以權謀私,咱們也要配合配合不是?」遇上個清廉的上司,巴結無門,好不容易逮著個機會,肯定要讓他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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