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劍鳴,墨玖安揮劍而出,動作迅疾如電。


    眾人隻覺眼前一花,一道劍光閃過,緊接著,他們就聽到了馮業淒厲的慘叫,如殺豬般響徹整個賭場。


    馮業痛苦倒地,雙手捂住褲襠,鮮血汩汩流出,瞬間染紅了他華貴的綢緞。


    周圍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怔了片刻,呆立不動。


    他們驚恐地看著墨玖安,又看了看地上痛的滿臉猙獰的馮業,一時間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當朝三品官員的嫡子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玖安公主一刀切成了太監?


    這...該如何收場?


    玖安公主就這般肆無忌憚?


    就不怕被禦史台參奏?就不怕工部尚書找陛下做主?不怕被刑部追責?


    馮業殺幾個奴仆不會被府衙追責,可公主當眾重傷朝臣之子可是重罪!


    公主暴虐成性,為所欲為,想當初武娛演練時對四品校尉大打出手,招招逼命。


    現如今又對馮業行如此殘暴之舉......


    周圍的所有人都暗暗猜測,這一次,滿朝官員不可能再放過玖安公主了。


    即便陛下再怎麽寵愛玖安公主,明日早朝,玖安公主怕是躲不過懲罰了。


    他們紛紛將目光投向墨玖安,想看看她一時衝動之後有沒有麵露愁容。


    可他們見到的卻是冷漠至極的麵容。


    墨玖安居高臨下地睨著馮業,麵上無喜無悲,眼神淡漠的仿佛不是在看一個活物。


    她廣袖一揮,甚至沒有看身後的沐辭,那把劍也精準地歸於劍鞘。


    ……


    等賭場大老板聽到消息,連滾帶爬地跑下二樓時,見到的卻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麵。


    偌大的賭場內,所有人安安靜靜地站著。


    他們正對麵,墨玖安神態悠閑地坐在紅木椅上,閉著雙眼,坐姿慵懶隨意。


    而離她一丈之外,是扭曲掙紮的馮業。


    仿佛無數把利刃在他的靈魂深處攪動,馮業喉嚨裏發出一連串淒慘的哀嚎,哭聲淒厲而尖銳。


    但是現場的眾人之中居然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任由馮業瘮人的慘叫聲響徹整個賭場。


    賭場老板顫顫巍巍地上前查看,望見那血淋淋的地方,他雙腿一軟,差點沒嚇得暈過去。


    他緩緩轉眸看向墨玖安,竟見她麵色那般自在悠然。


    在馮業的鬼哭狼嚎中,墨玖安輕輕晃動著腦袋,與之遙相唿應。


    她的手肘撐著扶手,小臂舉起,食指和中指夾著黃色的符紙,被賭場內響起的“音符”牽引著,符紙如蝴蝶般翩翩起舞。


    馮業的哭叫聲越來越低,很顯然,他失血過多即將暈厥。


    賭場老板見狀,神色更顯驚慌。


    如果馮業死在他這裏,那他也得完蛋。


    賭場老板看了看墨玖安,見她身側隻有兩個女仆,老板便在心裏拿定主意,打算派人去給工部尚書通風報信。


    賭場老板偷偷瞥了眼身後的賭頭,眼神暗示。


    賭頭接收到了信號,但他卻一動未動。


    賭場老板大惑不解。


    現場明明有那麽多豪門貴胄,為何他們卻眼睜睜地看著馮尚書之子如此受辱?


    即便對麵是玖安公主,可此刻她也隻帶了兩個女仆而已,不至於讓內場這麽多王孫公子像雕塑般定在原地吧?


    賭場老板使喚不動手下人,便決定自己出去報信。


    “擅出此門者,死”


    賭場老板渾身一顫,頓住腳步。


    墨玖安的聲音並不大,可她的語氣冰冷而決絕,沒有絲毫情感波動。


    在她開口的那一瞬間,整個內場都被她的氣場籠罩,周圍的貴客們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賭場老板小心翼翼地轉身,見到的依舊是那副愜意姿態,墨玖安甚至沒有睜開眼。


    然而正是她這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才會讓人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


    賭場老板拎得清,既然通風報信不成,那隻能先低頭。


    “不知公主大駕光臨,小人有失遠迎”


    賭場老板嚇得腿都軟了,步伐略顯虛浮,走到墨玖安身前彎腰拱手。


    頃刻間,墨玖安的聲音變得懶洋洋的:“本宮也不想來的,是你們賭場的人給公主府送消息,叫本宮過來贖人”


    賭場老板緊皺眉。


    原來是這樣,是哪個龜孫子給他惹事!?


    他心裏這麽想,語氣卻恭順無比:“是他們不懂事,我立刻叫他們放人”


    “不用,五百兩已經交了,人也已經贖出來,正在外麵呢”


    “怎麽能收公主的錢,來人,快給我還迴來!”


    “不用,這錢在你這兒待不了太久”


    墨玖安勾唇一笑,這才睜開雙眼,看著他慢悠悠道:“對了,忘了告訴你,外麵那個人是我爹”


    賭場老板腦中炸出一道驚雷,眼睛陡然睜大,整個人瞬間跪倒在地。


    公主的意思是...他手下的人...坑了皇帝五百兩???


    賭場老板愣愣轉頭環顧四周,從一眾貴客的表情裏,他能讀出四個字:“大難臨頭”。


    “若本宮沒記錯的話,你姓李”


    李老板迴過神,眸光微凝。


    公主怎麽知道?


    “宵禁之後還敢營生?”墨玖安問。


    墨玖安的問題反而給了李老板一點希望。


    宵禁後確實不讓店鋪開門,但是這家賭坊例外。


    而這例外之處,恰恰就是李老板的底氣。


    這家賭坊本就是朝中幾個大人物開的,給他們創造無盡的財富,為他們收受賄賂,幫他們洗白一部分賬本,給他們手底下的商戶逃避賦稅。


    陛下和公主突然到訪固然嚇人,不過,不一定沒有轉圜的餘地。


    因為朝中那幾位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的財源出事。


    如此想著,李老板心中的忐忑消解了不少。


    他不露痕跡地順了順氣,開始做戲:“公主教訓的是,是小人貪財無度,小人這就關門趕客,即刻去府衙領罰”


    墨玖安嘴角弧度加深,看好戲般笑盈盈道:“怎麽,李老板就這麽擔心你家公子?”


    李老板神色微僵。


    這個她又如何知道的?


    賭坊背後是工部尚書馮關仁,而馮關仁背後又是哪幾位貴人,李老板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馮二公子是我們逍遙賭坊的貴客,若他在我這裏出事,我不好交代”


    李老板迴答的滴水不漏。


    “好啊,你想救他也可以”


    墨玖安懶得戳穿他的偽裝,手指了指那群奴仆,“把他們的賣身契拿出來”


    他們都是賭坊的奴仆,而這賭坊背後是馮關仁,所以方才馮業說他們的賣身契在他手裏並沒有問題。


    李老板偷偷瞥了眼墨玖安,試探性地問:“公主要他們的賣身契作甚?”


    李老板話音剛落,視線裏突然閃過一道人影,伴隨著“鏗鏘”一聲,隻覺一縷寒風掠過喉嚨。


    沐辭的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李老板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劍柄就已經準確無誤地探出劍鞘一尺,如鬼魅般抵在他喉嚨處。


    “公主讓你拿你就拿,哪兒那麽多廢話!”


    李老板現在算是知道在場的眾人為何這般乖順了。


    除了門口有真龍天子鎮守之外,還有這位身手不凡的婢女。


    為了救馮業,李老板隻能照做。


    等他將那一遝賣身契雙手奉上,上頭卻傳來一聲淡淡的命令:“吃了”


    李老板愣了一瞬,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墨玖安的神情又是那般冷漠,靜靜地睨著他,渾身散發著不容忤逆的氣場。


    李老板低下頭思慮片晌。


    玖安公主都敢對馮尚書之子出手,那他一個身份卑微的商人又怎敢觸犯公主的逆鱗?


    況且,若因為他導致馮業耽誤治療,那馮尚書也絕不會放過他。


    哪一方他都得罪不起。


    李老板咬了咬牙,隻能乖乖配合。


    等馮業徹底暈過去後,整個賭坊變得異常安靜,李老板咀嚼賣身契的聲音也變得格外清晰。


    他一張一張地吃,前幾張還能用口水咽下去,可越往後越難咽,甚至差點噎住。


    而周圍杵著的那群人,他們的表情可謂是十分複雜。


    他們原本就是一群紈絝子弟,家裏人對他們寵愛有加,所以平日裏習慣了作威作福仗勢欺人。


    所以細算下來,他們還真沒有經曆過今晚這樣心驚膽戰的場麵,也從未像此刻這般低眉順眼過。


    他們之中有的人臉色蒼白,嘴唇緊閉,眼神中透露出恐懼和不安。


    有的人皺起眉頭,雖臉上露出不滿,卻也不敢吱聲。


    還有人低著頭,盡量避免與公主目光接觸,生怕引起公主的注意。


    即使他們心態各異,可墨玖安在他們心裏的形象卻無比一致。


    那便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還是一個被皇帝偏愛的瘋子。


    在座的各位中誰不被家裏人偏愛?否則他們也不可能大半夜出來大肆揮霍錢財。


    可若是和墨玖安比,那可謂是雲泥之別。


    誰拚爹能拚過墨玖安呢?


    更何況她爹現在就在外麵。


    既然拚不過,那就隻能把所有的憋屈和憤怒都吞進肚裏了,先活過這一晚再說。


    於是,周圍的人隻能默默地看著這一切發生,心中暗暗祈禱事情盡快結束。


    正當李老板賣力吃賣身契的時候,墨玖安突然起身,慢慢走到了馮業身旁。


    墨玖安一動彈,全場的氣氛頓時又緊繃起來,李老板停下動作,警惕地望著她。


    無數雙眼睛都聚焦到了墨玖安和馮業身上。


    馮業早已痛的暈厥,慘白的臉上毫無血色,額頭冷汗淋漓,滿臉淚漬,而地上的那一灘血卻十分醒目,染紅了他整個下裙。


    馮業此刻的模樣與方才那個被他折磨的小廝大同小異。


    除了雙腿間的那一劍外,馮業並沒有遭受到小廝所經曆的大大小小的刀傷。


    墨玖安微微垂眸,居高臨下地睨著他,仿佛在審判著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


    她的目光中沒有絲毫憐憫,隻有無情的決斷和不可侵犯的冷冽。


    “便宜你了”


    因為現場很安靜,墨玖安的自言自語傳到了附近大部分人的耳朵裏,也包括跪著吃紙的李老板。


    正當他們都以為公主要放過馮業時,一股幽幽的聲音響起:“罪大惡極,罪不可恕,死有餘辜”


    墨玖安說罷,將符紙隨手一扔,符紙在空中飄浮而下,剛好蓋住了馮業的臉。


    墨玖安不想再多瞧馮業一眼,轉身便走,悅焉立刻跟上。


    見墨玖安朝門口走去,內場的人們還沒來得及如釋重負,沐辭卻沒有跟隨墨玖安,而是徑直朝馮業走去,下一瞬,她便毫無預兆地向馮業揮出了一劍。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愕然失色。


    馮業的喉嚨顯現出一抹極細的紅痕,緊接著鮮紅血液漫延而出。


    沐辭的動作十分幹練,了結馮業之後,她沒有絲毫停頓,轉身就走到失魂的李老板麵前,奪過他手裏的賣身契扔進了一旁的火盆裏。


    火勢頓時兇猛,那一刹那的亮光喚醒了呆愣的眾人。


    他們遲鈍地轉移視線看向沐辭,一個個目瞪口呆。


    沐辭卻麵無表情,壓根兒沒有瞥他們一眼,麵向那群奴仆說:“賣身契已經沒了,你們自由了,跟我來”


    墨玖安身側是昂首闊步的悅焉,而她們身後五丈之外,沐辭帶領著一群衣不蔽體,身材瘦弱的奴仆走來。


    外場的人們見到公主大駕的那一刻,急忙退至兩側讓出道路,然後不約而同地屈膝跪地,磕頭埋首。


    賭坊外場的規模並不小,也有不下百人。


    當墨玖安步入外場時,一眼望去隻見一排排矗立的賭桌,而賭桌周圍是一片蜷縮的身影。


    墨玖安步履未改,徑自走出了賭坊。


    盛元帝的確在外麵等著她。


    見女兒身後還帶著一大批“麻煩”,盛元帝兀自搖了搖頭,語氣裏有些無奈:“朕是微服私訪,你卻非要把事情鬧大”


    那群奴仆剛逃離虎口,出門就瞧見真龍天子,他們膝蓋一軟,還沒走下台階就紛紛跪了下去。


    沐辭迴頭看了一眼,隨即跟著墨玖安走到盛元帝麵前,欠身行了禮。


    墨玖安靜靜地瞅著盛元帝,麵上帶著幾分埋怨:“哪個帝王微服私訪,訪的是賭場啊?”


    說著,墨玖安瞪了德栩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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