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玖安靜養的這半個月總結下來可以分為三個階段。


    最初幾日的信心滿滿,以為自己絕對能熬過這無聊的半個月。


    再到懷疑人生,每日牢騷,要麽威脅沐辭把棋盤沙盤搬迴來,要麽哄騙悅焉把那幾本兵書偷偷給她送過來。


    但是沒有哪一次是成功過的。


    後來,悅焉送來了自己珍藏的一套話本。


    墨玖安先是拒絕,之後實在忍不住無聊,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嚐試,最後愛不釋手,躺著看,坐著看,在殿內來迴踱步時也看。


    簡直真香。


    沐辭和悅焉也算是鬆了口氣。


    可是好景不長,某一天上午,墨玖安看著看著突然臉色頓變,緊接著臉頰不禁紅成一片。


    墨玖安抬眸瞪向悅焉,指了指手中的書,“這本...你已經看過了??”


    悅焉不明所以,點了點頭:“是啊,這些我都已經看過了”


    這下,墨玖安臉上的羞意肉眼可見地化作了慍怒。


    沐辭疑惑地問:“公主,怎麽了?”


    “你自己看看!”


    墨玖安氣不打一處來,把自己最新看到的內容打開給沐辭看。


    沐辭閱覽一眼,臉頰也跟著唰地一紅,整個人因震驚,半晌都沒有緩過來。


    沐辭捏著書的手開始微微發抖,慢慢轉身麵向悅焉,“你...你...”


    悅焉歪了歪頭,頗為不解:“怎麽了?這書有什麽問題嗎?”


    看到悅焉一臉單純且坦蕩的模樣,沐辭壓抑的怒火頓時爆發,扔下書就嗬斥:“好你個悅焉!我今天非打到你服為止!”


    沐辭說著就奔向悅焉,悅焉哪能等著被打,撒腿就跑,邊跑邊向墨玖安求救:“公主!救我啊公主!救命啊!”


    “你才幾歲啊!看這種東西!”,沐辭順手拿個了雞毛撣子繼續追,“你天天說看話本,我還以為看的什麽,原來是看這種東西!你給我過來!”


    “救命啊!公主!救我啊!”


    這一次,悅焉再怎麽唿救也沒用,因為墨玖安不會站在她這一邊的。


    墨玖安默默瞧著兩個身影你追我趕地消失在殿門口,無奈歎了口氣。


    悅焉和沐辭的聲音漸行漸遠,墨玖安盤腿坐在榻上,而離她三尺之外是方才沐辭扔下的話本。


    墨玖安的手指不自主地敲著桌麵,眼神也忍不住往話本上瞟了又瞟。


    這一本她還沒看完呢......


    而且剛到了關鍵處......


    墨玖安抿了抿唇,直直盯著那本翻開的書。


    成大事者,做事該有始有終,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墨玖安清了清嗓,吩咐殿內侍女退下,隨即麵無表情地穿鞋下榻,一本正經地拿起那本令人麵紅耳赤的話本,等殿內眾人全部退出去,墨玖安立即加快步伐,小跑著躲進了內殿。


    這種書,還是在內殿看比較安全。


    悅焉的確被沐辭打了幾下屁股。


    不過沐辭力道不重,更多的還是訓斥,要求悅焉在及笄之前不再看這一類書。


    悅焉也不太懂,不過這一次公主和沐辭的態度堅決,悅焉也不得不乖乖認錯,低頭保證。


    一旁的蒙梓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過悅焉被追著打這件事,蒙梓嶽看的津津有味,笑得合不攏嘴。


    悅焉暗暗記恨上了他,這也就引起了接下來悅焉和蒙梓嶽連續幾天的互相整蠱。


    墨玖安會站在窗前,靜靜地看著二人在院裏跑來跑去,沐辭也難得地沒有阻止,隻是為墨玖安添上厚披風。


    沐辭知道公主閑不住,悅焉和蒙梓嶽在院裏吵鬧,倒也能幫公主解解悶兒。


    隻是沐辭沒想到,這倆人可以幼稚到如此程度。


    打雪仗弄得彼此滿臉是雪不說,最終直接扭打在了一起,在雪地裏滾來滾去。


    悅焉的一隻手掙脫束縛,二話不說猛扯蒙梓嶽的頭發,蒙梓嶽吃痛,也不甘示弱地上手就抓悅焉的頭發。


    “啊啊!你放手!”悅焉氣得臉都紅了。


    沐辭再也看不下去,跑出去製止:“你倆都住手!成何體統!”


    墨玖安倒是看的有滋有味。


    蒙梓嶽天生神力,即便悅焉武功很好,可力量上還是蒙梓嶽有絕對的優勢。


    隻要蒙梓嶽願意,隨隨便便就能把悅焉製服,他既然沒有,那就說明他此刻是收了力的。


    所以蒙梓嶽要麽就是在陪悅焉玩兒,要麽就是在和她賭氣。


    墨玖安更願意相信第二個,畢竟他倆現在互扯頭發,誰都不想讓著誰。


    看著這滑稽的一幕,墨玖安忍俊不禁。


    在沐辭苦口婆心地勸說下,二人終於放過了彼此。


    悅焉氣鼓鼓地跳起身,朝蒙梓嶽“哼”了一聲,轉身就迴去整理頭發了。


    蒙梓嶽站在院內,也不服氣地白了悅焉一眼。


    “蒙梓嶽”


    聽到公主喚自己,蒙梓嶽眸光頓亮,快步走過去停在窗外。


    墨玖安莞爾一笑,“先把自己收拾好了再進來,本宮有話要說”


    蒙梓嶽照做,更衣修整後才進了殿。


    “本宮沒能出席武娛演練,可好在有你指揮,本宮的三支隊伍得到了參加朝貢的資格”,墨玖安邊說邊走到蒙梓嶽麵前,“這件事上你功不可沒,本宮自當賞你”


    蒙梓嶽驀地半跪抱拳,搖了搖頭。


    墨玖安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四指並攏輕輕抬了抬他手臂,讓他起身。


    “本宮為你爭取到了去北境的機會”


    蒙梓嶽猛地抬頭,驚喜地嘴角高高上揚。


    墨玖安的笑容也擴大了些,繼續說:“父皇已然恩準,烏氏旗下的神武軍中也有我的人,我已經寫信打過招唿了,你去了直接在他手底下從副校尉做起”


    蒙梓嶽的眼睛裏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他又撲通跪了下去,重重叩首謝恩。


    “嘖,起來!”


    墨玖安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道。


    蒙梓嶽這才蹦起來,開心地合不攏嘴。


    他一直盼著有朝一日能夠去邊境,那裏才是金戈鐵馬,精忠報國的地方。


    如今鎮守北境的兩支軍隊分別是烏氏旗下的神武軍和袁氏旗下的玄武軍。


    除了每年固定的時日才會有一定數量的士兵可以前往邊境,否則像蒙梓嶽這樣明目張膽地開後門,直接入人家軍營當副校尉的實屬罕見。


    蒙梓嶽絕對有這個能力擔任這個職位,不隻是武力,更是兵法謀略,這麽長時間來墨玖安都看在眼裏。


    “不過,還有一個前提”


    蒙梓嶽笑容微僵,眨巴眨巴眼睛,靜待她繼續說。


    墨玖安嚴肅道:“你的失語症並非先天不足,既如此,為何不嚐試著對抗心魔?你未來可是要當大將軍的人,可不能一直用手語傳遞軍令”


    蒙梓嶽笑容漸收,愣了好一會兒。


    墨玖安放軟了語氣,雖神色肅穆,可還是溫聲開口:“蒙梓嶽,這世上很多人都習慣以己度人,軍中也不免有粗曠無禮之人,他們知曉了你身負殘缺,破格入編,會先入為主地歧視你,排擠你,本宮不希望這種事發生,所以朝貢前的這一個月,你可否努力看看?”


    蒙梓嶽低下了頭,低垂著眼瞼叫人看不清眸中色澤。


    墨玖安所說,他也明白。


    他的確想建功立業,封狼居胥,可殘疾之身定會成為他前路的阻礙。


    可是...他真的可以嗎?


    墨玖安向蒙梓嶽靠近了一步,“蒙梓嶽,我想聽聽你的聲音”


    蒙梓嶽眉心微動,緩緩抬頭。


    墨玖安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如星辰般明亮,流露著溫柔的光芒。


    蒙梓嶽從其中瞧見了自己的身影,還有她對他的信任,賞識。


    她是他的伯樂,她教他槍式刀法,教他兵法謀略,教他下棋,還教他為人處世之道。


    她一直相信他,鼓勵他,曾經還拿命護過他。


    在公主府的日子是蒙梓嶽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光。


    即便有個悅焉動輒找他麻煩,不過蒙梓嶽也從未覺得心煩過,反而在心裏很喜歡和悅焉打鬧追逐。


    因為這樣他就會覺得自己也是這裏的一份子,是公主的人。


    蒙梓嶽眸光微顫,急忙垂下睫毛藏住了眼裏浮起的水霧。


    【為了公主,我做什麽都可以】


    蒙梓嶽堅定地做手勢。


    墨玖安卻無奈一笑:“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你自己,我相信你一定會成為名揚天下的大將軍,近期,北涼人頻繁在邊境線鬧事,北境並不太平,戰事一觸即發,你先去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你可以提前熟悉適應,若北涼人發動戰爭,你也可以第一時間立下軍功”


    墨玖安頓了頓,聲音輕了下來:“但壞處是,那是真真實實的戰場,和武娛演練不一樣,戰場上賭得是你的命”


    蒙梓嶽再次抬頭迴望,劍眉緊凝,那雙清澈的眸子堅韌又犀利:


    【士兵就該死在戰場上,為保護黎民百姓,為守國土而死,死得其所,死而無憾!】


    墨玖安眼底浮上陣陣欣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賭命可以,但不可魯莽,匹夫之勇難成大事,反而會白白斷送性命”


    蒙梓嶽順應地低下頭,抿唇微笑。


    然而這少見的一幕偏偏就被前來把脈的容北書抓了個正著。


    容北書腳步一頓,眸裏閃過一道寒芒。


    墨玖安收迴手,“你先退下吧”


    蒙梓嶽抱拳行禮後退了出去。


    這時候墨玖安還沒發覺容北書暗戳戳的情緒。


    她朝容北書明媚一笑,自顧自地走到美人榻上坐下來,還乖乖展露出手腕,靜待容北書過來探脈。


    容北書默默斂下目光,走上前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探脈期間,容北書心中千轉百迴,隱有一種無名的妒火燃起。


    這不是他第一次瞧見墨玖安摸蒙梓嶽的頭了,這是第二次。


    直到此刻,墨玖安才漸漸察覺到容北書周身散發的冷冽氣息。


    她輕蹙峨眉,微微低頭尋找他的視線,“怎麽了?”


    容北書收迴手,賭氣般躲閃著目光,淡淡開口:“公主恢複的很好,微臣明日再來”


    說罷,容北書起身便要走,卻被墨玖安的一聲命令停住腳步。


    “站住!”,墨玖安心中有了猜想,直直瞅著他頎長的背影,“迴來坐下”


    容北書倔強地站了兩息,可也隻有兩息而已。


    他聽命照做,可與此同時,他用一副低沉陰鬱的神色,還有始終迴避的視線,向墨玖安昭示著他此刻的情緒。


    墨玖安雙眸微眯,看穿了他:“容少卿不會是因為本宮摸了一下蒙梓嶽的頭,吃醋了吧?”


    容北書沒有說話,全當默認。


    看著他這副暗生悶氣的模樣,墨玖安莫名覺得有些可愛,向他那邊挪了挪,歪頭看他。


    隨著她主動靠近,容北書心口的那股沉悶好像平複了些許,他輕抬眼皮,轉眸看向她。


    四目相對,墨玖安噗嗤一笑,解釋道:“蒙梓嶽對我而言和悅焉一樣,我還摸過悅焉的頭呢,難道容少卿還吃悅焉的醋不成?”


    容北書眸光微滯,像是被戳中心事,略顯刻意地轉走了目光。


    前幾天他還真撞見悅焉親墨玖安的臉。


    墨玖安不禁睜大了眼,不敢置信地問:“容北書,你不會真的連悅焉的醋都吃吧!?”


    容北書很想反駁,但是一時間還真找不到合適的詞語。


    因為他的的確確吃過悅焉的醋。


    感受到身側那道洞察一切的目光,容北書有些尷尬,雖然依舊皺眉慪氣,可臉上也悄無聲息地染上了一抹紅暈。


    墨玖安被他這副模樣觸動到了。


    她嘴角抑製不住地勾了勾笑,站起身走到他身前,直接勾住了他脖子。


    容北書坐在榻上,墨玖安則站在他身前,當她突然傾身靠近時,容北書心跳漏了半拍,怔了一瞬。


    他禁不住抬頭仰望,隻見她笑顏如花,眉眼間卻媚態橫生,透著幾分狡黠。


    “沒想到啊,讓兇犯聞風喪膽的大理寺少卿容北書,冷傲狠絕的辟鸞閣閣主,私底下是個醋壇子”


    墨玖安悠悠開口,纏著他脖子的手還有意無意地撥動他敏感的耳朵。


    她的目光緊緊鎖著容北書,緩緩俯首靠近,鼻尖輕輕掃過他鼻尖,輕飄飄道:“讓容少卿不開心了,本宮很是過意不去,容少卿想讓本宮怎麽哄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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