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北書克妻的謠言一時間傳的滿城皆是。


    得到容北書的指令後,陸川頓時成了那些暗影爭先恐後諂媚討好的對象。


    作為暗影,子時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時刻候著,主子有需要立即出現,無需要便默默跟著,當好一個合格的影子。


    雖說暗影這個活也蠻危險,但因容北書從來都不會主動惹麻煩,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裏也都處於隱藏身份的狀態,所以,做容北書的暗影除了偶爾有潛在風險以外,大部分時間可謂是十分無聊。


    當他們得知可以堂而皇之地整蠱別人時,便紛紛申請前往,並向陸川保證自己絕對會把袁氏捉弄的五花八門。


    陸川立時昂頭挺胸了起來,抓緊機會享受來自四麵八方的誇讚與“賄賂”。


    這點動靜自然是逃不過容北書的眼,但他最近心情好,所以也沒再管手底下的人如何鬧騰了,隻要不過分,容北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當沒看見。


    袁氏倒黴的消息也很快傳到了墨玖安耳朵裏。


    “聽說最近袁太傅總是倒黴,不是天降鳥屎就是被潑髒水,昨天在宮裏被門夾住手,斷了一根手指骨頭,袁婉清極少出門,最近唯一一次出門就接二連三地遇到了麻煩,不是摔倒就是被狗追,最後蓬頭垢麵地逃迴了家”


    墨玖安正和蒙梓嶽對弈,聽到沐辭的匯報,忍不住輕笑出聲,無奈搖了搖頭。


    “這個容北書”,墨玖安笑意浮上眉眼,轉而看向悅焉,吩咐道:“你去給容北書傳個話,袁鈺畢竟是三朝太傅,在朝中有著至關重要的地位,別把他玩兒死了”


    悅焉頷首領命:“是,我傳完消息馬上迴來”


    “本宮和容北書並無礙,你可以和容長洲玩兒一會兒再迴來”


    悅焉不禁睜大雙眸,麵上抑製不住的欣喜:“真的嗎?”


    墨玖安歎了口氣,又輕輕搖了搖頭,垂下眼眸繼續觀察棋局,“嗯”


    “是!”


    悅焉立馬來了精神,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沐辭冷冷瞅著悅焉離去的背影,一股深深的無力感縈繞胸口。


    這孩子她是教不好了。


    正當沐辭對著悅焉恨鐵不成鋼時,倏爾傳來“啪”的一聲輕響。


    沐辭轉頭看去,隻見錦榻之上,墨玖安手握一根樹枝,蒙梓嶽端坐在對麵微低著頭,棋盤上空的手一動不動。


    墨玖安時常讓蒙梓嶽陪自己下棋,因為通過下棋可以培養他的決策和戰略思維能力,還能幫他靜下心來提高專注力。


    蒙梓嶽每走錯一步,墨玖安就會用樹枝打在他手背上,力道並不重,對蒙梓嶽而言隻會起到輕微的痛感。


    蒙梓嶽對此絲毫不反感,更不會因被她懲罰而傷心,反而會乖乖點頭,然後輕蹙劍眉,認真觀察。


    此刻正值黃昏時分,因今日天氣迴暖,殿內留了一扇窗戶開著。


    墨玖安和蒙梓嶽坐在窗戶邊的錦榻上,夕陽西落,射下一抹柔和的金色餘暉,暈染在二人周圍,勾勒出一幅悠然愜意的畫卷。


    沐辭靜靜地瞧著,蒙梓嶽那雙眼睛在夕陽下猶如秋日裏清澈的湖水,閃著明亮光澤。


    他思考時眼裏一片認真,墨玖安一說話,他就會抬頭迴望,一雙星眸睜的圓溜溜的,一眼望去清澈無垢,纖塵不染。


    墨玖安知道,那並非是單純和無知,而是即便身處這混沌的人世間,依舊要保持一顆赤膽之心的堅毅。


    在墨玖安和沐辭眼裏,蒙梓嶽和悅焉一樣,太過幹淨。


    蒙梓嶽要做將領,也許這恰恰會成為他最大的阻力。


    但是墨玖安不想破壞他眸裏的美好,她不想看到這雙眼睛一點點變得渾濁。


    所以這四個月以來都是墨玖安親自訓練他,培養他。


    沐辭也見證了蒙梓嶽的成長。


    墨玖安十分用心,以她的原話來說,在外打仗隻懂兵法遠遠不夠。


    將帥所需要的能力不隻是謀略,還有洞察力,領導能力,勇氣與魄力,同時也是無論何種境地都能冷靜下來快速應對的能力。


    墨玖安不僅要他熟知北涼的地形,還要他記住北涼朝廷及後宮的派係關係,幾乎每七日都會檢查一次他的功課。


    蒙梓嶽雖年紀小,但確實頗有天賦,悟性極高,很多時候都是教一遍就會,偶爾需要墨玖安提醒幾句,他也能快速反應過來發現自己錯在哪裏。


    在蒙梓嶽出現之前,墨玖安都是自己一個人練武,下棋,研究軍事沙盤。


    在蒙梓嶽出現後,終於有人能和她一起切磋軍中招式。


    墨玖安是蒙大統領教出來的,但是蒙梓嶽卻沒能學到自己父親的獨門絕技。


    蒙大統領連續失去兩個兒子後,隻希望最小的兒子當一個普通人,所以根本就沒教過他任何招式。


    蒙梓嶽的武功是他偷偷參軍後在軍營裏學的。


    在成為公主的府兵之後,他便通過墨玖安學到了自己親爹的招式,墨玖安也是認真教他,這樣就有人能和她對練了。


    每年卯月初,在元旦來臨之前,宮裏例行會舉辦一些比武賽事,考察士兵的騎術,箭術,還會進行一些擊鞠等娛樂活動,統稱武娛演練。


    在二十八年前,盛元帝打退北涼之後,北涼和南驪都會在每年春日進貢拜見。


    每到那時,大鄿會主辦一些友誼賽,雖說是友誼賽,實際上就是三國之間暗戳戳的較量罷了。


    使臣進貢是大事,為展現大鄿盛世,盛元帝會下令取消京城宵禁。


    在擺宴迎接時單有文武百官還不夠,宮內會聚集皇親貴胄,高門望族,男女老少皆有,好一副繁榮景象。


    離兩國使臣進京還剩一個多月,大鄿士兵早在去年就已經開始為此做準備,明日的武娛演練,本質上就是盛元帝考察他們的功課。


    雖說隻是演練,墨玖安也是要出席的。


    不隻是她,那些個望族貴女,各世家子弟也都會聚集宮內,有的會參與進來,有的就單純想一飽眼福。


    明日的武娛演練算一場大型的宮中宴席,容北書收到消息,袁婉清也會進宮。


    他一直懷疑袁婉清背後另有其人,但因袁婉清極少出門,身邊伺候的人也都是資曆超五年的婢女,策反她們並不容易。


    由於袁婉清格外謹慎,從不用新人,容北書一時間也未能安插進自己的人。


    所以,隻能由他親自出馬了。


    容北書自有計劃,但是他想提前和墨玖安報備一下。


    再說,容北書本就想見她。


    這一次前來和上一次的心情截然不同。


    同樣緊張,同樣心跳加速,但是並沒有糾結和遲疑,從果園到公主寢殿的這一路上,容北書的步伐絲毫沒有減慢。


    容北書滿懷期待地抵達公主寢殿,不成想在殿外遇到了一個刺眼的身影。


    一襲白衣飄飄,二月天手握折扇,見到容北書的那一刹拱手作揖,渾身上下都透著溫文爾雅的氣質。


    容北書腳步頓停,眉眼霎時一沉,冷冷地瞅著燕雲歸。


    燕雲歸的聲音如涓涓流水般輕緩溫和:“見過容少卿”


    容北書並沒有迴禮,低沉的嗓音凝聲道:“你在這兒做什麽?”


    燕雲歸直起身,絲毫沒有被容北書冷厲的目光唬住,輕輕一笑:“自然是來見公主的”


    容北書眼底掠過一絲動人心魄的戾氣,雖然很不爽,但他不想在燕雲歸身上浪費時間,便徑直略過燕雲歸走上台階。


    “聽說容少卿被賜婚了”


    容北書停下腳步,沒有轉身。


    燕雲歸語氣依舊溫和,仿若發自內心地祝福一般:“燕某恭喜容少卿,祝容少卿早日完婚,與袁氏嫡女永結同心,百年好合,兒孫滿堂”


    容北書麵上不起一絲波瀾,他慢慢轉身,居高臨下地睨向燕雲歸。


    倏爾,容北書的視線落在燕雲歸握著折扇的手上,偏頭低笑一聲,那漆黑如墨的眸裏滑過一絲瘮人的詭譎。


    燕雲歸從容北書的目光裏隱隱看到了一縷興奮的光芒,猶如舐血的猛獸展開那發著寒光的尖牙。


    作為天才畫師,被容北書這般盯著看自己的雙手,燕雲歸嫻雅淡漠的麵具終是維持不住,心裏莫名湧出一股恐懼,握著折扇的手緊了緊。


    “容北書”


    正當二人僵持之際,殿內傳來了一股清涼悅耳的聲音。


    容北書眸光微顫,眼裏的危險流光漸漸消散。


    他沒再管燕雲歸,轉身便走進了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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