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玖安發現,容北書總喜歡在她麵前彎腰凝望。


    他比她高出一個頭,因此即便在三步之外,墨玖安看向他時還是需要微微仰頭。


    此刻,二人鼻尖隻差十指之距,在這靜謐而長久的對視中,墨玖安仿佛感覺周遭的空氣都凝滯,在晚秋清冷的溫度中,她甚至能感受到眼前人唿出的溫熱氣息。


    不知何時起,容北書眸裏那股異樣的漣漪愈發明顯和濃烈,就這般被他注視著,墨玖安心髒一顫,心跳都會加快些許。


    這不由得讓她心生疑惑。


    明明一個多月前,容北書還是個愛害羞的少年郎。


    每每當他主動靠近或是毫不避諱地直視她時,墨玖安心裏便會生出一股淡淡的挫敗感。


    墨玖安沉默了片晌,並沒有轉走目光,而是直勾勾地迴視他。


    倏爾,她勾唇一笑,故作驚訝道:“難道容少卿願意?”


    容北書在那雙媚態橫生的眸裏見到了那股熟悉的狡黠氣息。


    他默默垂下眼簾,低笑一聲,裹挾著幾分無奈的意味。


    隨即,他直起身拉開距離,配合著她換迴了閑散的語氣:“微臣當然願意,若有幸能與殿下結親,那兄長就徹底安全了”


    墨玖安峨眉微挑,擺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本宮更不能嫁,本宮手裏也就這麽一個把柄,可得握緊了”


    “但這大鄿上下無一不認定我容北書就是公主的裙下臣”,容北書彎唇笑了笑,不急不慢道:“方才我又在殿前出盡了風頭,威脅到很多人的利益,他們定會絞盡腦汁地想要除掉我,包括讓我成為駙馬,失去這四品官職”


    “他們說他們的,我們不承認不就行了”


    容北書看著她認真的表情,不禁被逗笑了。


    他轉頭瞥向池對麵的一個個身影,甚至還伸出手指了指對麵,反問:“不承認?”


    墨玖安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隻見對麵站著好幾位緋紅官袍,正直直盯著二人說些什麽。


    靈霜池的對麵是一條小路,下朝後可直達中書,門下二省。


    墨玖安眨巴眨巴眼睛,隨即緩緩轉頭迴望他,一臉真誠道:“是啊,他們又沒有證據,我們現在隻是在聊天,又沒有卿卿我我”


    容北書隻覺無奈又好笑,“公主把我綁進寢殿,圍獵那時我還抱著公主離開,這些不是證據?”


    墨玖安不以為然道:“確實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過關上門後我們做了什麽,他們又不知道”


    “正是因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們才會認定我就是公主的侍君”


    “那是他們思想有問題”


    容北書愣了一瞬,定定地望著她沉默須臾,隨即輕笑出聲,麵上帶著幾分欽佩之色。


    “微臣竟不知,公主還有幾分無賴的特質”


    墨玖安抿嘴微笑,欣然接受:“容少卿謬讚”


    容北書搖了搖頭,笑意盈盈。


    “父皇那邊本宮會解釋的,如果朝中有人質問,你反駁即可”


    “是”,他頓了頓,“那,微臣今晚可以去找公主嗎?”


    墨玖安望著他真摯又期待的眼神,忽而覺得此刻也許就是扳迴一局的機會。


    她眼底閃過一縷興味的光,慢步向他靠近,仰頭而望,輕飄飄的嗓音如耳鬢廝磨般撩人:“容少卿想做什麽?”


    墨玖安如願以償地在他眸裏見到了些許迷離色澤,感受到他身體下意識緊繃,方才的那股挫敗感終於消散。


    她舒心一笑,隨即拂袖轉身拉開了距離,“容少卿當然可以來,剛好蒙梓嶽需要有人陪練”


    容北書望著她精致的側顏,還有那悠然自得的笑容,極輕地歎了口氣。


    “公主為何對臣忽近忽遠?”


    墨玖安轉頭看向他,問:“容少卿放過風箏嗎?”


    容北書挑了挑眉,頗感有趣。


    “所以微臣就是那個風箏?”


    “是”


    “這麽坦然說出口,就不怕微臣寒心嗎?”


    墨玖安緩緩抬起玉簫指向他心口,故作擔憂道:“容少卿寒心了?”


    容北書深深地望著她,向前走了半步,直到玉簫重新抵在心髒處,感受到那股奇妙的感覺時才停下。


    “公主毫不掩飾自己對微臣的算計,是因為我們有共同的利益”


    “是,因為本宮知道,真正拴住你的那根線並不是本宮,而是本宮給容長洲的承諾”


    漸漸地,容北書眸中有無盡的笑意蔓延開來,散發著幾分溫柔繾綣。


    其實,公主也是。


    可惜這一句,他沒能說出口。


    “公主現在可以告訴微臣,到底如何解決朝中大臣了嗎?”


    墨玖安緩緩放下玉簫,一側唇角微勾,聲音緩慢而悠哉:“父皇壽宴過後本宮帶你去個地方,到時你就會知道,即便將來文武百官皆反對,即便本宮殺盡反對的朝臣和士族門閥,這三省六部,依舊能運轉”


    說罷,墨玖安慢步向他靠近,邊走邊道:“最近沒什麽事要做,容少卿繼續留意朝中走向即可,至於今晚嘛”


    墨玖安在身側停下,容北書便配合著歪頭湊了過去。


    墨玖安對著他耳畔輕飄飄道:“今晚就不用了,等哪天本宮寂寞了,再找你”


    說罷,墨玖安便邁步離去,腳步不曾停歇半分,隻留一個欣長的身影靜靜了望。


    容北書深沉的眸子裏漸漸暗色潮湧,輕啞的嗓音呢喃細語:“我等著”


    不知過了多久,容北書忽覺身後有異動,眸色頓變,偏頭睨去。


    陸川一激靈,腳步頓停,隨即立馬低頭行禮。


    “坤部的叛徒找到了,是公孫羨”


    容北書眼底的那一絲溫柔盡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貫清冷疏遠氣息。


    他緩緩垂下長睫,堪堪藏住了眸裏滲出的陣陣戾氣,廣袖下的手漸漸卷縮,最終變成了一雙骨節分明的拳頭。


    公孫羨,竟然是他。


    當墨玖安說辟鸞閣內有她的眼線時,容北書想過很多人,唯獨沒有想過他。


    即便當時她說可以告知那個人是誰,但是容北書心知肚明,她絕不可能將坤部的眼線供出來。


    所以,容北書隻好讓陸川找出來。


    陸川等了許久都未得到迴應,疑惑出聲:“少卿,殺還是不殺?”


    容北書深唿了口濁氣,緩緩閉上眼,“她說過,不能殺”


    “少卿!”


    陸川眉頭緊皺,有些不敢置信。


    “你把他帶出來,我要和他單獨聊聊”


    陸川雖然不太理解容北書寬恕叛徒的行為,不過也隻能聽命行事,頷首作揖後便乖乖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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