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頓時陷入了沉默,眾人齊目望去,質問他為何發笑。


    容北書緩緩抬眸,唇角嘲諷地彎起,眼神透著冷漠。


    “成婚?公主與何人成婚,什麽時候輪得到你們安排了?”


    “北書,你和公主的事別說是京城了,連青州都傳遍了,與公主私相授受,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把容氏族人的臉都丟盡了”


    “是啊,我們是看在對方是當朝公主的份上,對你沒有不追究”


    眾人相互附和著,越說越起勁,甚至把傳到青州的謠言都一一講了出來。


    “公主放浪形骸,不守婦德,確實不是良配,但她畢竟是皇上最寵愛的公主,你先想辦法娶進門,再慢慢調教”


    他們話語間帶著明顯的鄙夷,甚至開始對墨玖安評頭論足,肆意批判。


    “砰!”


    正侃侃而談的眾人一激靈,齊目望去,隻見容北書微低著頭看不清眸中色澤,可那周身散發的冷厲氣息卻叫人無法忽視。


    容北書緩緩抬頭,眸子驟然變暗,眼底掠過幾分動人心魄的戾氣,冷聲警告:“公主與我清清白白,各位若再敢玷汙公主清譽,本官便不得不請你們去大理寺喝喝茶了”


    他頓了頓,唇角微揚,一字一句道:“各位說過的話若是傳到陛下那兒,那你們的腦袋就要放下來歇歇了”


    容氏族人從未見過容北書這副模樣。


    實際上,一直以來,他們眼裏就隻有容長洲一人,壓根兒就沒留意過這個庶子。


    也是最近,容北書與玖安公主傳出豔聞之後,青州的族人才想起遠在京城的庶子容北書。


    與公主結親能為容氏帶來豐厚的利益,好在公主看上的是這個無足輕重的庶子,所以犧牲容北書為族人謀利,青州的族人絕不會有一絲猶豫,甚至還會想盡一切辦法促成這樁婚事。


    容北書看得明白,所以最初並沒有開口打斷。


    可當他聽到他們貶低公主,甚至侮辱謾罵時,一股邪火湧上天靈蓋,此刻,容北書是真的想把他們帶到陛下麵前,得到陛下批準後,再親自將他們的舌頭一個一個拔下來。


    一向沉默寡言的容北書方才的言行著實驚到了容氏族人,殿內頓時禁了聲,眾人皆瞪大了眼,靜靜地觀察這個格外反常的庶子。


    容景卻不樂意了,拍案發怒:“容北書!你是要告發你的族人嗎?”


    容北書一聲輕嗤,清醇的嗓音裹挾著幾分瘮人的陰冷:“我隻在乎兄長一人,你們死不死的,跟我有什麽關係?”


    “你!”


    “隔牆有耳,各位還是少說兩句”


    許氏發話,他們再怎麽生氣,也隻好先壓下怒火乖乖坐著了。


    可容景卻不是那麽好說話的,他白了容北書一眼,語氣格外刺耳:“哼,什麽隔牆,我看這耳朵就在這四牆之內!”


    “夠了!”


    容長洲厲聲打斷了容景,麵上帶著明顯的不悅:“北書能力出眾,他在朝中定會有一番大作為,至於他和公主能不能成,那要看他們二人自己的意願,我容長洲絕對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犧牲我親弟弟”


    接下來,容長洲三言兩語便斷絕了眾人讓他接任家主的念頭。


    容氏族人想讓容長洲位及宰相,那容長洲便利用這一點搪塞他們,稱自己一心一意撲在朝堂,目前還不能分心,將族中事務繼續交給許氏代為管理。


    散會後,容長洲及時攥住了容北書,對他好一會兒的言語開導,才得以將他邪惡的想法扼殺在搖籃裏,也算是救下了那二十個族人的命。


    ……


    早在迴京的第二天,墨玖安就已經搬了出來。


    是城東別苑,也正是強搶容北書的那一座。


    在正式搬過來後,巡邏的禁軍便不再喬裝打扮,而是身披黑色鎧甲,腰配長刀,光明正大地守衛公主府。


    蒙梓嶽也在其中。


    不過與別人不同的是,墨玖安時常給他安排特殊任務,比如讀書。


    時間過的很快,秋闈已經結束,眾考生的成績再過段時間便會公布,到時,朝中就要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重要的證人王尹是容北書抓到的,這些事交給他去辦,墨玖安還算放心。


    畢竟,該談的都已經談明白了。


    威脅也威脅過了,後又曉之以理,再不濟,墨玖安還能動之以情。


    因為,容北書對她存了幾分私心。


    當她確定容北書隱晦的心思時,不知為何,墨玖安並沒有被冒犯的反感,反而有時還會被他影響心緒,無法再像從前那般放開手腳撩他了。


    她倒不是擔心他會做什麽,即便他真的發瘋,以墨玖安的武功足以自保。


    真正的原因是,每每捉弄他時,他看向她的眼神就會變樣,被他深深地注視著,墨玖安控製不住地心跳加速,臉頰發燙,十分別扭。


    墨玖安迴想起上一次,他步步逼近,定定地望著她,那雙漆黑的眸裏藏著太多溫柔瀲灩,仿佛要將她融化一般。


    他現在在幹什麽?


    是否在處理閣中事務?還是在思考如何完成她交給他的任務?


    好像,是有些時日沒見到他了。


    想及此,墨玖安心口傳來一絲沉悶,她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外頭的秋色順了順氣。


    院裏種了一棵銀杏樹,秋天的銀杏絕對算得上是一幅美麗絢爛的畫麵,仿佛整個樹冠都被金色的火焰點綴,當微風輕拂時,樹葉沙沙作響,落葉在空氣中優雅地飄舞,給人一種寧靜而宜人的感覺。


    也許是銀杏獨特的香氣讓人心曠神怡,又也許一切皆在按部就班地進行,墨玖安心口的異樣漸漸消散,難得的放鬆與平靜。


    可惜這種安逸並沒有持續太久。


    鮮豔的金色中闖入了一個黑色身影,身形欣長勁瘦,麵上帶著燦爛的笑容,跨進院門後一路小跑而來,停在一丈之遠抱拳行了禮。


    墨玖安淡淡一笑,問:“看完了?”


    蒙梓嶽點了點頭。


    “看完可不夠,看懂了嗎?”


    蒙梓嶽又點了點頭。


    蒙梓嶽的眼神猶如明淨的湖泊,清澈明亮,純淨無瑕,也正因為這樣,他的每一個迴應都顯得無比真摯,連墨玖安都不由得收起探究的目光,本能地相信他所說。


    “那本宮考考你”


    墨玖安命他進來,然後走到提前布好的沙盤麵前,問:“此局何解?”


    蒙梓嶽眉頭微蹙,觀察了好一會兒,才想出了一個解困的方法。


    可他剛信心滿滿地從側方包圍,不料正中墨玖安下懷,一招扭轉局勢,蒙梓嶽卻成了甕中之鱉。


    墨玖安抬眸望向他,隻見他正愁眉苦臉地盯著沙盤,不服兩個字全然寫在臉上。


    墨玖安忍俊不禁,溫聲道:“兵者,詭道也,書中所述固然重要,但也不能照抄照搬,真正的戰場遠比書中所寫複雜的多,你要學會舉一反三,融會貫通”


    墨玖安說著,親自為他演示了解困之法。


    “將領的決策不僅要快,還要正確且有效,因為你每一次的決定,都是在拿你手底下的兵,還有身後百姓的命在做賭注”


    蒙梓嶽認真地聽著,眉鋒漸漸舒緩,麵上重新浮現了那明媚的笑容,望向墨玖安的眸裏閃爍著亮晶晶的光。


    【公主為何要教我這些?】


    “你不是想縱橫沙場,保家衛國嗎?本宮可以幫你實現”


    蒙梓嶽眸光微顫,那雙明亮的眼裏先是掠過幾分怔懵之色,隨即撲通跪了下去。


    還不等墨玖安反應過來,他就沉重地叩首,趴伏在地以示感激之情。


    墨玖安眉心微凝,無奈地笑了笑,“起來”


    蒙梓嶽猶豫片晌,最終還是照做。


    “你很有天賦,我第一次讀這本兵書時,可沒有你這麽大的領悟”


    說著,墨玖安自嘲似地笑了笑,悠然道:“有些東西是天生的,包括你的武力還有對兵法獨到的理解,你這種人,就是為戰場而生”


    墨玖安的話對蒙梓嶽而言無疑有著巨大的激勵作用,連親生父親都不曾認可過他,而是無情地澆滅他所有的癡心妄想,將他送到鄉下,要他渾渾噩噩地度過一生。


    好在他足夠幸運,接連遇到了兩個伯樂,第一個是柏屠,第二個便是公主。


    而他真的能成為那個千裏馬嗎?


    蒙梓嶽眸光漸凝,眼底泛上層層堅硬之色。


    為了柏將軍,更是為了公主,他一定能。


    秋天的風總是清爽而淡雅的,公主的城東別苑,容北書被綁進內殿那一次就去過,也算是熟門熟路。


    第一次去,忐忑中夾雜著戒備。


    後幾次,緊張中夾雜著期待。


    而此刻,他隻能感受到胸腔裏愈發強烈的跳動,心口猶如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每近一步,心髒一陣顫抖。


    確實是許久未見了。


    秋闈開考之前見過一次,那時的她依舊以戲弄他為樂趣。


    而他,亦樂在其中。


    若不是他過目不忘,記憶超群,當時談論的正事都會被他忘的一幹二淨,腦海裏隻剩她近在咫尺的明眸,勾人的嗓音,還有那股迷人的清香。


    容北書喜歡被她捉弄。


    起初,他不是這樣的。


    被她威脅的那段時間,她每一次的撩撥對容北書而言都是一種挑戰,他要時刻警惕不被她擾亂心緒。


    現在迴想起來,容北書倒生出了幾分懊惱。


    那時的他怎麽就不懂珍惜呢?


    那時的他並不知道,心跳加速,氣息漸沉,甚至臉紅耳熱,這些都預示著他早就被她吸引。


    身體的反應是最真實的。


    當自己的心都還未意識到之前,這些生理反應會率先給出答案。


    隻是容北書知道的太晚。


    墨玖安特意吩咐過府中的士兵,隻要他來,便不能阻攔。


    但是蒙梓嶽卻是個例外。


    倒不是說傳達命令時漏了他一個,而是,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容北書穿過果園,明目張膽地走進了公主府,可還不等他跨進公主寢殿的院門,半路就被一襲黑色鎧甲擋住了去路。


    容北書隻需一眼便可從那欣長的背影確認此人是誰。


    蒙梓嶽緩緩轉身,右手搭在腰間的刀柄上,那雙星眸散發著鋒利的光芒,明顯就是防禦姿態。


    容北書左眉微挑,薄唇玩味地勾了勾笑,蕩漾著幾分痞態。


    蒙梓嶽靜靜地與他對視,氣勢上絲毫不輸,一動不動地擋在院門前。


    見狀,容北書唇角弧度微僵,眼底閃過一絲戾氣。


    “讓開”


    他嗓音輕緩溫和,眸中卻寒芒如星,落在蒙梓嶽眼裏多出了幾分瘮人的陰冷。


    蒙梓嶽握著刀的手漸漸用力,倏爾眸光一凝,“鏗鏘”一聲拔刀而去,直直砍向容北書。


    容北書雖十分不解,可也隻好應戰。


    蒙梓嶽刀法勢如破竹,剛猛至極,有進無退。


    容北書赤手空拳,隻能招招躲避,可好在他的刀法漏洞明顯,容北書總能在蒙梓嶽砍來之前化影而溜。


    幾個來迴,容北書找準時機,在蒙梓嶽一個不注意,輕鬆地溜進了院裏。


    蒙梓嶽緊隨其後,眉頭緊皺,看起來十分不悅。


    容北書朝著他挑了挑眉,麵上帶著幾分得意之色。


    蒙梓嶽咬了咬牙,剛想再次攻擊,忽地“吱呀”一聲,殿門開了。


    悅焉雀鳥般清脆的聲音十分響亮,伸著脖子朝他們二人喊道:“公主讓容北書進來”


    得到公主的指令,蒙梓嶽隻好作罷,“鏗鏘”一聲刀歸刀鞘,冷著臉轉身,走出院門繼續站崗。


    容北書也轉身走進殿裏,視線觸及她的那一刻,心髒一陣緊縮,可下一瞬,幹涸的心口猶如湧進一汪清泉,多日的思念在此刻得到了些許緩解。


    他就那般望了片晌,仿佛是想把她一遍遍畫進心裏。


    “本宮說你可以隨時來,你還當真了,三更半夜來找本宮,容少卿想做甚?”


    聽到她略帶調侃的聲音,容北書唇角弧度微揚,拱手作揖後才道:“上一次來還暢通無阻,微臣是做了什麽讓公主不悅?”


    墨玖安峨眉微挑,下了錦榻向他走去,頗感興味道:“若真是這樣,容少卿會如何?”


    容北書也慢慢走向她,目光始終落在她那雙琥珀色的眸裏,聲音如水波般柔雅:“讓公主不悅是臣之過,臣自然是乖乖受罰,以解公主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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