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袁鈺已經著手編寫新的科考題目,可原題目如何泄露的,怕是在找到王尹之前都無法確定。


    趙文博和白卓遠是二品重臣,即便有嫌疑,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便無法對他們大肆搜查嚴刑逼供。


    因此刑部的重點全放在追捕王尹這一件事上。


    容北書卻不打算那麽快把他交給刑部。


    若秋闈題目泄露一事與謝氏有關,那王尹不可能活過入刑部大牢的那一晚。


    王尹也清楚自己如今的處境。


    一邊被上頭追殺滅口,另一邊被朝廷追捕歸案。


    還有第三方勢力在暗中監督,必要時出手相助。


    這個人就是容北書。


    溜了他一個月,也該收網了。


    在他被人圍堵差點丟命之際救他於水火之中,再讓他意識到隻有容北書能保住他,並且助他複仇。


    王尹恨幕後主使,也需要一個能與謝氏抗衡的勢力。


    容北書恰好能提供這樣的機會,一個合作機會。


    容北書想要的是買家信息,以及能證明他們購買題目的有力證據。


    他相信王韋絕不會銷毀全部證據,此等大事,他必定會留下重要物證,必要之時還能與幕後之人斡旋自保。


    容北書沒有猜錯,不過讓王尹同意合作並拿出證據,這一過程會比較困難,即便救過他一命也不太管用。


    所以容北書隻好先關著他,保證他安全的同時讓他意識到除了與自己合作,他沒有其他選擇。


    刑部繼續搜查著王尹下落,秋闈一事也按部就班地開展,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一年一度的秋獮也照常不誤地開啟了。


    秋獵要持續二十日,主要活動有列陣演練,比武大賽,圍獵,馴獸,篝火晚宴,賽馬叼羊,還有打馬球等等。


    鄿國曆來以農耕為主,本非馬背上的民族,可因漠北邊塞頻繁被侵,鄿國第三任皇帝下令整改騎兵,強健軍隊,自此,騎馬活動就成了鄿國必不可少的習俗。


    自那時起,秋獵也成了驗證鄿國兵力的一個重要方式。


    每年的這個時候,墨玖安都會以各種理由婉拒皇帝的邀請。


    可今時不同往日,時機已到,她也無需再隱藏自己了。


    她要做的事,每一步都要恰到好處。


    秋獵,就是她展露鋒芒的第一步。


    捕獵魁首的標準並不統一,要麽獵到的數目最多,要麽種類最多,要麽物種足夠稀奇。


    總之,要與他人相比較,在綜合考量下,由多人判定誰是第一名。


    墨玖安並不想靠前麵兩項奪魁,那就隻能拚物種了。


    哪種動物最難捕,就挑戰哪一種。


    森林裏麋鹿,狐狸,野兔,這些不難發現,它們個頭適中,危險程度不高。


    老虎,獵豹,棕熊等動物,前兩者反應靈敏,而棕熊力量強大,都是極度危險的動物。


    她若想贏,那就隻能三選一。


    在確定目標之後,她隨著大隊伍出發了。


    圍獵是國之大事,有禁軍三萬士兵護法,騎兵,徒兵,禁軍中各選取三千參加各項比賽,還會攜帶文武百官,門閥士族和足夠多的宮女太監一同前往獵場。


    百官之中能騎馬的騎馬,不便騎馬的就坐馬車,按照身份地位整齊地排列在皇室馬車之後。


    容氏是大姓,加上容長洲是皇帝親封的無雙國士,自然是要在皇帝左右。


    容北書也破天荒地沒有淹沒在百官之中,而是緊跟容長洲。


    若是以往,他會完全隱藏在人群之中,然後自顧自地過完這二十日。


    可如今不同了。


    在眾人眼裏他是公主的榻上客,枕邊人,最近又因嶄露頭角,連升兩級得了個四品少卿之位,所以有些人也隻能陽奉陰違,就算內心再怎麽鄙夷妒忌,麵上總要虛偽奉承幾句的。


    可還有一些人,將嫌棄之情完全展露在外,恨不得對他吐一口痰。


    容北書不喜被人過多關注,可偏偏因為公主,這六年來的靜謐時光不得不中道而止。


    那些想要成為玖安公主的駙馬,自此榮光一世的氏族和官員公子們對他更是懷恨在心。


    在來的路上,有不少人在他身後含沙射影。


    總結起來就是,區區庶子,配不上公主。


    容北書頗感無奈。


    玖安公主的垂愛他著實承受不起,倒是希望有人能將她的注意力轉走,還他和兄長一個安穩的日子。


    他不想聽那些人廢話,隻好加快馬蹄跟上容長洲,遠離那些繁雜之聲。


    大部隊辰時出發,酉時才抵達了獵園。


    墨玖安由沐辭攙扶著下了馬車。


    周圍有忙碌收拾的太監宮女,卸裝備的士兵,還有在皇族身後靜待的官員和世家大族。


    墨玖安強忍著暈眩,也顧不得和盛元帝打聲招唿,急忙躲進了自己的寢殿。


    她眸光黯淡,鮮豔的唇脂都壓不住慘白的麵色。


    還好她動作夠快,沒人見到她虛弱的樣子。


    可墨玖安剛放心不久,盛元帝就跟了進來。


    他見到玖安病弱的模樣頓時急了,大喊幾聲宣了禦醫。


    還在整頓的禦醫們收到傳令,放下手裏的活,著急忙慌地排列在公主殿外等候。


    這引起了眾人的注意,也包括容氏兄弟。


    容北書隻是遠遠站著,看到宮女們手忙腳亂地進出,然後三位禦醫被叫進去,其餘的醫官整齊地在外等候隨時被宣。


    “這是怎麽了?”容長洲問。


    容北書瞥了眼容長洲,沒有迴應。


    倏爾,身後傳來嘲諷的輕笑聲:“公主都病了,你這位裙下臣怎麽不抓緊機會進去諂媚啊?”


    說話者是中州尹家三兒子尹擎淥,他尾音音調上揚,帶著一點吊兒郎當的散漫。


    尹家乃鄿國第一鹽商。


    鹽雖為官物,但也需商賈之家運輸售賣,因此就要官商合作。


    鄿國原本是有多家鹽商與官方合作,可過了一百多年,竟全都被尹家吞並,現如今合法的官鹽隻有尹家可以售賣。


    因此,尹家財富日積月累,倒成了富可敵國的第一鹽商。


    尹擎淥一身華貴綢緞,外袍由金線鑲嵌,頭頂翡翠玉冠,手裏拿著個孔雀羽扇,不屑地睨了容北書一眼。


    “你可知汙蔑公主清白是何罪?你這舌頭莫不是不想要了?”


    容北書平淡地說著,目光始終落在遠處的寢殿之上,神色無甚起伏。


    可恰恰因此,這位大理寺少卿說出的話顯得格外真實可怖,仿佛下一刻他便會將尹擎淥關押地牢,論罪割舌。


    尹家雖富可敵國,可畢竟是商賈出身,士農工商,他能來參與圍獵已經算是公主格外開恩了。


    方才禍從口出,尹擎淥知道容北書的話隻是一個警告,便選擇適可而止,將那些羞辱的話全部吞進了肚子裏,鄙夷地白了容北書一眼,然後扇著那誇張的孔雀羽扇離開了。


    容長洲第一次見弟弟當機立斷地懟迴去,心裏又驚又爽,不禁投來讚許的目光。


    “你終於開竅了!”


    容北書這才轉頭看去,輕扯唇角。


    容長洲一把攬過他的肩,認真勸說:“你性子太內斂了,今時不同往日,現在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呀,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當悶葫蘆了,必須懟迴去,不要吃悶虧,知道嗎?”


    “我隻是不想爭口舌之快罷了”


    “哎,此言差矣,口舌之快口舌之快,隻有爭了,才能暢快,你自小循規蹈矩,沒少受欺負”


    容北書淺淺一笑,沒再開口。


    他確實受過不少欺負,可欺負過他的人,一半下了地獄,另一半,如今過的都很慘。


    尹擎淥他是個生意人,公主能對尹家帶來豐厚的利益,而他容北書又是民間盛傳的公主麵首,尹擎淥妒忌心作祟,試圖通過言語侮辱發泄情緒,這很合理。


    容北書懶得動口,所以這種合理的尋釁,若是第一次,那便全當沒有聽見。


    可若再有第二次,那便不會輕易揭過了。


    也許性子使然,容北書從小就不喜歡出風頭,相比之下容長洲卻張揚許多。


    他從小就是天之驕子,天縱之才,受盡了所有關注,所以他從不會將苦楚憋在心裏,也絕不會讓自己受一丁點委屈。


    他的人生格言就是:君子報仇,一刻都等不了。


    正因這種恃才傲物的性格,他在朝堂之上必定會受人排擠,就算皇帝容得下他,那幫斡旋官場幾十年的老狐狸們也絕不可能縱容他。


    再加上他那幾套改革理念明顯威脅到了朝中幾個大勢力,若不是容北書極力保全,容長洲真有可能被貶去南嶺種茶了。


    倒不是說種茶有何不好,隻是他這位兄長真的一點也吃不了苦,更無法忍受孤寂。


    他喜歡看戲,愛吃美食,吃喝玩樂樣樣不落,若要讓他日日從事枯燥的種植工作,怕不是會被憋死。


    容北書垂下眼眸,不再看那亂成一團的公主殿外,轉而帶著容長洲收拾自己的帳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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