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人隻當他們是表親,這也是許清嘉一開口問路時那鄰人問起來的,出於少年的自尊,他沒好意思說自己是投奔嶽家而來,便謊稱是胡家表親。自家初次見麵的「表妹」有多彪悍,鄰人覺得,還是留待許郎日後慢慢發現吧。他就不多嘴了。


    胡厚福從鄉下迴來之後,就被魏氏拖進後院,將家中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頗為難過:「郎君去了鄉下,我卻沒有照顧好妹妹……」


    「你沒事吧?沒被人欺負吧?」胡厚福伸出粗厚的大掌來摸摸妻子的臉蛋,又微微一笑:「想來那幾個潑皮以後是不敢再上門來了。不然——」他緊握了拳手,麵上兇神惡煞的表情與胡嬌極為相似。


    魏氏本來還擔心他生自己的氣,讓小姑子小小年紀做出打架鬥毆的事情來。哪知道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特別是見到胡厚福這個兇狠的表情,她的心裏卻奇異的泛起了絲絲甜意。


    「不過妹妹提著刀追出去時,正撞上許郎來……」


    許清嘉不曾對鄰人說真話,但對著魏氏卻不曾掩藏,自然要將信物拿出來,表明身份。


    胡厚福揮揮手,滿不在乎:「他若是嫌棄嬌嬌,咱們還不嫁他了。難道咱們家嬌嬌還怕嫁不出去?」他從來沒覺得自家妹子力氣大點,性子悍點是什麽大缺點,相反那是優點。


    胡家的女兒,不去欺負別人,卻也不能被別人欺上頭來。


    因此,從發現胡嬌力氣大到出乎他的意料之後,胡厚福也不曾奇怪。他的力氣也是極大的,據說胡家還出過力能抗鼎的先祖,隻是這其中有沒有後代誇大的成份就不得而知了


    理是這個理,但正式見麵之後,在接風宴上,胡厚福雖然表現的很熱情,但心裏未嚐沒有在觀察許清嘉的神色,但凡他露出一點嫌棄胡嬌的神色來,恐怕胡厚福的熱情也會大打折扣。


    許清嘉自小寄人籬下,冷眼冷語見的多了,被人待如上賓的機會委實極少,今次被胡厚福熱情招待,便很有幾分坐立難安,強自鎮定的坐在那裏,連菜也沒挾幾筷子,卻被胡厚福逮著灌了好幾十杯酒,最後酩酊大醉,送迴房裏去睡了。


    胡厚福雖為人寬厚,但久在市井,自是帶著些商人的狡黠,他見過不少人前人後兩張臉的,初次相見,哪怕許清嘉偽裝的再好,隻要將他灌醉了,不怕他不露出本性來。


    孰料許清嘉醉後隻是閉著眼睛安睡,連哼都不曾哼一聲,酒品極好。


    胡厚福始放下一顆心來。


    整張席上,唯有胡嬌沒心沒肺,吃的十分盡興。


    她今日可是出了大力了。


    身為一名穿越人士,未婚夫這種生物,至少目前還不在胡嬌的考慮之列。


    她才十一歲好吧?還是天真爛漫的(提刀)少女,總覺得離成婚還有遙遠漫長的一段路要走。


    上輩子在特種大隊生活,最後因為執行任務而犧牲,連個男人也沒撈上,更不知戀愛婚姻是何滋味的她,乍然成為繈褓之中的小小女嬰之時,最大的煩惱是胡父為她起的名字:嬌嬌。


    留著小胡子的胡庭芝抱著女兒不舍得放手,隻覺她的小臉蛋又香又軟,總親不夠。已經遙想到將來嫁女之時的酸楚,恨不得將全世界都捧到她麵前,卻不知那閉著眼睛的小小嬰兒已經在心裏將他起的名字吐槽了無數遍。


    後來……胡庭芝自然是沒有機會親眼瞧見她將來出嫁了。


    那時候胡嬌正醞釀著怎樣利用胡父對她的愛寵之心,將胡嬌這個名字改了,省得她每次想起自己的名字都覺得渾身不對勁。不等她行動起來,胡父便臥床不起,身染重病,臨終之時,拉著她的小手死死不肯放,眼睛卻直盯著胡厚福。


    直到胡厚福在他病榻前保證,必定要將胡嬌好好養大,並且親自送她出門子,他才閉上了眼睛。


    在那之前,胡母已過了百日祭。


    兄妹二人相依為命這麽些年,胡嬌做夢也不曾想過,天上不止會掉下個「林妹妹」,還會掉下個未婚夫。


    起先她隻當許清嘉是借助在自家的「親戚家的孩子」,同樣父母俱亡,她對這名少年還是充滿了同情。待他也十分的客氣有禮,隻是並不曾放在心上,當做無關人員罷了。


    有時候感覺少年悄悄打量的目光,她也渾不在意。想到初次見麵就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嚇,生怕這少年膽小如鼠,不敢在這家裏安心住下來,心懷歉疚的胡嬌還要朝少年和善的笑笑,以安慰他受驚嚇的小心髒。


    當初許清嘉向魏氏自報家門的時候,胡嬌正提著砍刀狂追潑皮,錯過了他自報家門一節。後來魏氏拖著胡厚福去說悄悄話,也正好避過了胡嬌。


    等到她在無意之中聽到胡厚福與魏氏在商量她的嫁妝,又講起許清嘉身無長物,將來成親勢必還要為他們準備婚房,胡嬌頓時驚起一身冷汗:許清嘉不會以為她在對他眉目傳情吧?


    胡嬌整個人都不好了。


    多年戰鬥經驗告訴她,當一個人成為了她生活之中的麻煩,她要做的是必須想辦法解決這件事。顯然將許清嘉掃地出門太不符合她的為人,剩下的就是攪黃了這件婚事。


    由是,胡厚福與魏氏聽到了十一歲的胡嬌對未來婚姻生活的展望:「哥哥嫂嫂怎麽能將我隨意嫁個文弱秀才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我還是覺得對麵的阿牛哥比較好……」


    阿牛是街尾王鐵匠家的兒子,現年十六,壯的跟牛犢子似的,每日光著膀子在鋪子裏打鐵,身上的腱子肉鼓的一塊一塊。


    魏氏埋怨的瞧了丈夫一眼,譴責他教育方針上的錯誤,意思是:瞧瞧你把妹妹給教成了什麽樣?


    胡厚福陪著笑朝魏氏做揖,難得一次嗬斥胡嬌:「胡鬧!這門親事是爹與許伯父訂下來的,豈能隨意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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