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無奈,隻得退出廚房,陪著主子坐在院子的樹蔭下。


    太陽已經西斜,落日的餘暉透過樹葉灑落下來,漾起點點金光。微風吹拂著,院子裏洋溢著一陣陣淡淡的花香。


    蕭雲止靠在椅子上,微微眯起眸子,隻覺得整個人無比的輕鬆。自從十年前他被立為太子的那日起,他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的放鬆與愜意。十年來,特別是登上皇位以後,他無時無刻不在忙碌,無時無刻不在緊張焦慮,生怕自己懈怠,生怕自己治理不好江山……他甚至忽然有一種願望,如果能過上這種普通人的生活,也沒有什麽不好。


    明珠悄悄覷了主子一眼,主子唿吸均勻,看樣子已經睡著了。


    她輕輕的靠在樹幹,不敢發出半點,生怕驚醒了主子。


    過了一會兒,她也感到有些困了,斜著眼睛亂晃。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雲止突然睜開了眼睛,坐起身子。


    明珠立即驚醒,忙躬身相問:“主子,怎麽了?”


    蕭雲止深唿吸了一下,蹙眉道:“有一種古怪的香味,你聞到沒有?”


    “香味?”明珠吸了吸鼻子。的確,空氣彌漫著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味道,而且那味道越來越濃鬱。


    明珠眼睛倏地一亮,叫道:“好像是肉的香味!”喜滋滋的道,“主子,您等著,奴婢進去看看,沈姐姐做了什麽好吃的,這麽香?”說完興衝衝的跑進廚房。


    蕭雲止凝視著她遠去的背影,不由嘴角露出笑意。這香味真的讓人開胃,連他覺得腹中饑餓起來。


    那樣一個精致細膩的女子,她做的菜會是什麽樣子呢?


    莫名的,他竟然有幾分的期待。


    耐心的等了一會兒,最先出來的是福寶與明珠。他們手中各自端了一個大盤子,盤子裏飄出的奇異的香味溢滿了整座院子。


    沈茴香走在最後,她手裏端著一個砂鍋。


    “嫂子,在外麵吃還是裏屋吃呀?”孟福寶問。


    沈茴香看了看夕陽西下落日餘暉的天空,心念一動,轉眸看向蕭雲止。


    蕭雲止正凝望天空,悠悠的念道:“夕陽秋更好,斂斂蕙蘭中!夕陽下用膳,更是別有一番滋味。”


    沈茴香抿嘴一笑道:“皇上說得好。天長落日遠,水淨寒波流。能一邊欣賞夕陽美景一邊用膳,也是人生一大美事。明珠,福寶,將菜肴全部擺在石桌子上吧。”


    蕭雲止一雙星眸凝視著她,眼神奇異:“沒想到,你竟然還會做詩?”


    “那個……我哪裏會做詩?也是以前聽別人念的。”沈茴香生怕他再問,忙轉身走向廚房。


    菜終於全部擺上桌,滿院子都漂浮著一陣陣誘人的菜味。


    沈茴香笑吟吟的道:“皇上,請嚐嚐我做的菜味道如何?”


    蕭雲止低頭一看,隻見石桌上擺放了四菜一湯,雖然餐具普通,菜色也少了一些,但是菜品看上去卻色香味俱佳,讓人一看就口角生津。


    他忽然感到腹中特別的饑餓。有多久,他沒有這種饑餓感覺了?就算在北部微服私訪,條件艱苦,他基本上吃素,也從來沒有像今兒這樣過。


    “這些菜,都是你做的嗎?”他無話找話說。


    “是的,”沈茴香笑道:“皇上,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幾樣菜。這一盤是清蒸鱖魚,這盤是小白菜炒滑肉片。另外兩盤素菜,這盤紫色的是涼拌茄子,這盤是小炒花菜。最後,這砂鍋裏燉的是酸蘿卜老鴨湯。皇上,請嚐一嚐味道如何?”


    蕭雲止不待她說完,忙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小炒花菜,仔細的品味,眉眼漸漸舒展,又伸手夾了一塊。


    這一頓晚膳,蕭雲止真是吃了個酣暢淋漓。他午間因為心情不好,本來就沒吃多少午膳,這一大下午,腹中早就饑餓了,自覺這些菜肴是他生平從未吃過的美味。這時候也顧不得帝王形象了,手拿筷子,風卷殘月一般,將桌子上的菜一掃而光。


    明珠直看得目瞪口呆。主子這……這是不是太丟人了?偷偷的覷了主子一眼,見主子吃得正香,於是轉身朝福寶使了個眼色。


    福寶也機靈,立即會意的點點頭,跟著她悄悄的退下了。


    最後,蕭雲止喝了半碗湯,才心滿意足的放下筷子,一抬眸,見沈茴香一臉笑意的瞅著她,頓時想起,這小女人根本就沒有動筷子,可是菜已經被他全吃光了。看著盤子裏的殘羹冷炙,他好不尷尬,訕訕的道:“呃……那個,不好意思,忘了給你留點……主要是飯菜太香了,朕一時之間忘記了……”


    這點蕭雲止倒沒有故意恭維。他身為一國之君,每日裏山珍海味什麽沒吃過呀?隨便一樣菜也比這些菜珍貴,但是奇怪,他偏偏就是覺得這裏的膳食吃著更香,更有胃口。


    他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沈茴香實在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


    “沒事,皇上喜歡吃就隨意,廚房裏還有。”


    她一笑,蕭雲止更不自在。“朕說的是真的呀,你幹嘛要笑?”


    沈茴香忍住笑意道:“皇上,我隻是沒想到,皇上有時候看起來和普通人也沒什麽兩樣嘛。”


    蕭雲止眸光柔柔的注視她,見她雙頰暈紅,眉梢眼角皆是笑意,一雙靈動的眸子更是如水一般的清澈透亮,心裏微微一蕩,胸口一股暖意,如同水波一圈一圈的蕩漾開來,他咳了咳道:“皇上還不是人,也有血有肉,和普通人其實也沒什麽分別。”


    他低眸掃了一眼桌上幾乎空空的盤子,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抬頭掃了一眼天空。


    天已經快黑盡,福寶端著一盞琉璃燈走了出來。


    明珠也上前輕聲道:“主子,天快黑了,必須迴宮了,再晚就……”


    蕭雲止默然了一會兒,無奈隻好起身。


    “走吧!”


    沈茴香叔嫂二人將他主仆送到門口。


    蕭雲止站在台階上靜默了一會兒,方才轉頭看著沈茴香,低聲道:“茴香,謝謝你的……晚餐!”


    沈茴香渾身一震,猛然抬眸,他璀璨的眸子猶如一汪深潭,讓她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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