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萬林怔了一怔,尷尬地笑了笑,“也是,我都差點忘了。”“其實我們本來提前訂了酒店,但小言不是說他可以去隔壁小放家裏睡,其實這麽麻煩人家,我們還挺不好意思的。”爺爺打量著眼前林立的許多棟房子,能看出有些年頭了,不過勝在用料實在,設計過硬,視覺上依然是享受的。許萬林看了一眼格子言。格子言看著鞋子上沾到的一整圈雪花,“我跟他是朋友,不麻煩。”“你還真是不見外,”外婆不輕不重擰了格子言一下,“但我們也不能真麻煩太久,過了十五,我們就迴去。”初次來到寒風凜凜的東城,幾個老人哪怕就走了一段路,還是凍壞了,進了屋裏才紛紛舒服起來。許萬林檢查了一遍冰箱,又讓格子言下樓去超市再添幾樣東西迴來。格子言鞋都沒顧得上換,抓起鑰匙,戴上帽子和圍巾,又出門了。超市裏人擠著人,拎著菜籃子的,推著購物車的,因為超市在過年期間,一直在做大滿減活動,這兩天買東西,比平時便宜不少。格子言一邊看著手機上許萬林發過來的菜單,一邊走到蔬菜區,扯了兩隻袋子,開始往裏邊裝菜。在他的旁邊,就是水產區,伴隨著一聲接著一聲的剁骨聲,格子言朝那邊看了眼,發現路子陽站在那兒。路子陽也恰好看見了他。剖好的草魚被剁成塊裝袋,路子陽拎著魚走到格子言旁邊,“怎麽是你出來買菜?”“我爸在家待客。”格子言隨便撿了個圓白菜放到了口袋裏,他話少,不適合需要主動說太多話的場景。路子陽表情出現了淡淡的詫異,“你家來客人了?”在他的記憶力,格子言和許萬林要麽是去棉城過年,要麽就是父子倆自己在家過,沒見過有客人拜訪他們家。“我外婆他們來了。”格子言說,“這是他們第一次來東城。”“哦......”路子陽手插在兜裏,過了會兒,他又主動說,“放哥有沒有跟你說他什麽時候迴來?”“他給我說的是得過了十五才迴,”格子言問對方,“怎麽了?你找他有事?”“沒有,就問問。”路子陽覺著自己跟格子言處得越來越不如以往自然,這大概就是他此時處境的弊病,但沒辦法,他一直都是在模仿放哥,可仿冒品就是仿冒品,他根本做不到像放哥那樣放開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拿不起,又放不下,時時刻刻將自己困在兩難的境地,進退維艱。兩人一塊走到結賬的地方,看著阿姨一件一件地掃著,格子言忍不住主動問:“你最近怎麽迴事?”“什麽怎麽迴事?”路子陽恍若不知。“感覺你比前段時間還要奇怪,學習壓力太大?”格子言把付款碼給阿姨掃過一遍,低頭繼續擺弄著手機,“我這兒正好還有幾份作業,我發給你。”路子陽看著格子言半天,失了神,阿姨“哎哎”兩聲,他才後知後覺付錢,迴道:“好,你發給我。”.話說奶奶他們是客,但他們一來,就開始在家中忙活個不停。許萬林的家務活在他這一輩裏怎麽也算不錯了,但他們四個就看不上眼,看哪兒都不滿意,不僅把家裏裏裏外外收拾了一遍,還把櫃子裏藏的零食速食也被翻出來,冰箱裏的飲料,堆在茶幾上,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許萬林:“工作加班......”格子言:“是我要吃的......”“呸。”外婆啐了一口。忙完家裏,幾個老人又帶著格子言,用一整個上午轉了東城好幾處古跡,下午便轉去商超買更多的年貨,還順便給格子言買了幾身過年穿的新衣服。格子言不太喜歡飽和度太高的顏色,外婆卻偏愛豔麗的顏色,見格子言一臉抗拒地看著自己手裏的鮮紅大棉襖,她拉拉他,“你媽媽最喜歡這個顏色。”“她喜歡的顏色多了去了。”格子言說道,“您盡拿她誆我。”“怎麽就成誆你了呢?”外婆不服氣,“過年就是要穿紅色才喜氣啊,喜氣多多,身體才會好。”外婆以前是不迷信的,近些年越來越信這些有的沒的。格子言不願老人操心,拿著衣服去試衣間把衣服換上。他出來後,幾個老人和營業員圍著他誇個不停。是好看,他皮膚本來就白,五官清麗,氣場又強,什麽顏色的衣服都能壓得住,任何顏色穿在身上也做不到喧賓奪主。“我再看幾件紅的,這幾天過年你就換著穿。”外婆更加興衝衝了,拉著外公跑出店門。爺爺奶奶陪格子言走在後麵。奶奶說:“你別跟你外婆強,去年我們去國外過了年,估計是水土不服,你外婆迴了國之後就總鬧頭疼腿疼,病了小半年,現在還在吃藥。她怕你跟你爸擔心,就沒跟你們說。”格子言視線找到在隔壁店轉悠的外婆,心裏一陣發酸,“知道了。”都說人在去世之前,自個兒心裏是有預兆的。外婆買迴家裏的東西,堆成了一座小山丘,尤其是格子言平時要穿的要用的,許萬林瞧見,直說哪用買這麽多,孩子還在長個子呢,今年買的,說不定明年就穿不了了。初二晚上,格子言和夏婭他們一塊兒在樓下玩仙女棒,拍照片。許萬林外套都沒穿,跑出門,踩著一路雪到格子言跟前,“外婆出事了。”格子言手裏的仙女棒掉到雪地裏,火光頃刻就被雪地吞沒了。120在半個小時不到就趕到了家屬院,老人用擔架抬下了樓,格子言穿著她剛買給自己的鮮紅色羽絨服,渾身暖烘烘的,隻有臉被凍得似乎失去了知覺。許萬林跟著醫護人員上了車,他攔住要一起跟著的格子言,“你在家陪爺爺奶奶還有外公,不然他們幾個老人在家,我不放心。”格子言分明想跟著。眼看著醫護人員就要關上門了,夏婭和路子陽眼疾手快把格子言塞了上去,看著許萬林說道:“叔,咱們去你家陪著爺奶,你們就放心吧。”過年的急診比平時還要熱鬧,許萬林按著流程去排隊掛號繳費,格子言被攔在了搶救室外麵。他坐不住,站在搶救室門口通過門上那一扇小玻璃窗朝裏張望。有人急匆匆從裏麵出來時,他讓到一旁。老人上衣被扒開,貼上了電極片,身體各處都插上了管子,連上了儀器。格子言跟床邊那些儀器很熟,媽媽用過,他也用過。外婆的血氧隻有七十不到,血壓降到了60和30,唿吸卻升到了每分三十幾次,心跳還在正常值。看來不是心髒的問題,是腦部的。很快,老人被推出來要去做片子,剛拍完,醫生電腦上便有了數據,剛推迴搶救室沒多久,醫生就出來找家屬談話了。“你們是家屬?”“從片子上來看,病人是腦出血,並且出血的位置不太好,出血量也挺大,我們醫生在裏麵也一起商議過,我們都不建議做手術,一是老人年紀大了,就算手術成功,預後也不會達到理想效果......”“達不到理想效果是什麽意思?”格子言語氣難得出現了急促的意味。許萬林拉了拉他,“小言,先聽醫生把話說完。”“...對不起...”“沒事沒事,”醫生說,“你會著急這很正常,你們還算冷靜的,前兩天來了個割傷的,哭得那叫一個震天動地哦。”“說迴正題,達不到理想效果的意思就是,病人有極大可能醒不來,成為植物人。不建議做手術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病人很有可能連手術過程都堅持不下去。”許萬林:“那不做手術呢?保守治療,行不行?”“保守治療,按照目前的情況,就算我們把能用的藥都用上,我們盡力,好嗎?”醫生已經說得很含蓄了,做手術和不做手術,都是一個結果。.淩晨三點鍾,搶救過程結束,醫生告訴格子言,病人醒了,能說話了,想跟他說說話。格子言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把臉上的淚痕全部擦掉,才走到床邊。他蹲下來,一見著外婆張嘴,眼睛瞬時又紅了,他摘下眼鏡,伏在床上。“少吃零食,少,喝飲料,學習,隨便學學就行了,身體最重要,”外婆斷斷續續地說道,“以後找個心疼你的,伴兒,別像你媽媽,你要安安穩穩一輩子。”“你爸爸呢?”她扭頭,看向床側的男人,“辛苦你了。”外婆斷斷續續地說了許多話,等到外公也踉踉蹌蹌地趕來了,她又說了會兒,才閉上眼睛。格子言拉住老人的手指,“外婆?外婆?”他怔怔地掉著眼淚,忘了唿吸,直接就倒在了外公的腿上,外公陡然被撞,愣了一秒鍾,見著是格子言,臉色一變,“醫生!醫生!來人啊!”格子言再醒來的時候,醫生正好在他旁邊寫著記錄,瞧了他一眼,“好家夥,哭著哭著換氣都不會了,你差點把你家裏人嚇死。”“他們呢?”格子言坐起來,他腦子還有些昏昏沉沉的,看著四周,這會兒的急診室,人少了許多,安靜下來,讓剛剛發生的一切變得像做了一場夢一般。“在外麵等你。”醫生鬆開鼠標起身,“我去幫你叫。”門打開後,第一個跑進來的卻不是許萬林也不是外公,而是匡放,匡放差點把醫生都給嚇到了,他衝到格子言病床邊上蹲下來,“沒事吧你?”見格子言帶著,他抬手拍了拍對方的臉,“喂?”格子言揮開他,“我沒事,你怎麽迴來了?”匡放把床上搭著的羽絨服給格子言套上,“路路給我打的電話,說你外......說你家出事兒了,我讓我姐送我迴來的。”“薇姐也來了?”“難道你還想我蹬一天自行車從鄉下蹬迴來?”格子言眼睛還紅著,但還是忍不住笑了,“我沒這麽想。”穿好衣服,格子言呆坐在床沿,看著對麵躺在病床上、已無生息的外婆。匡放彎下腰看著他,“感覺怎麽樣?”“還好,”格子言看出對方眼裏的擔心,垂下眼,用眼皮擋住自己的眼神,“又不是小時候了。”他正年輕,送別這堂課任誰都逃不過的。“怎麽說,公主長大了?”匡放摸了下格子言的下巴。.外婆的葬禮在棉城舉行,匡放陪著格子言迴了趟棉城,在那邊又陪外公住了一段時間,到開學前一天,才從棉城趕迴東城。盡管格子言麵上沒表現得很悲傷,但短短半個月,他還是瘦了一圈。老李一瞧見,就奔到匡放米跟前,問他是不是欺負格子言了。“您省省吧,我能舍得欺負他?”開了春,格子言又將自己全副武裝起來,跟個殺手似的。學校下發了高考百日誓師大會的時間通知,並讓格子言寫一篇發言稿上台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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