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自習課結束時,劉橙洗了手從書包裏翻出幾張打折券,欣喜地遞給格子言,“新東城的玉晶府,8.8折呢,你要去吃嗎?”玉晶府在本地人心中地位挺高的,專門做東城本幫菜,平時用來做家宴或者會議談事比較經常,當做日常就餐消費還是太貴了。“不用了,我不太習慣在外麵吃飯,你自己跟朋友一起去吃吧。”格子言婉言拒絕。“好吧。”劉橙被拒絕了也沒生氣,她收好了打折券,“那我先走啦,你是不是要等匡放他們?”“嗯。”格子言點點頭,“路上注意安全。”劉橙笑著轉身,一轉身,眼圈就紅了。見她走了,匡放趴在自個兒教室陽台上輕嗤一聲,抓起書包,準備下樓。“匡放。”王一春站在教室外的走廊,看樣子像是就是為了等匡放的,匡放一出來,就被他堵住了。王一春拍拍他的肩,“來我辦公室一趟。”男生心不在焉地跟在王一春身後走,單肩挎著書包,輕飄飄的書包裏一看就沒裝幾本書,他身高超出不少同齡人一大截,卻並不顯得高聳,隻令人覺得挺拔俊朗,偏生生得又不是眉星目朗,一做表情,就讓人覺得他混賬。辦公室裏,還有不少老師在,王一春讓他先坐,自己則去了飲水機處體貼地給匡放倒了杯水。都坐下後,王一春雙手搓了搓膝蓋,壓著嗓門問道:“為什麽你性向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這影響多不好,連校長都找我談話了,讓我好好教育教育你。”匡放猜到找他是談這事兒了,眼皮都沒抬一下,也沒去動那杯水。“我琢磨了幾天,想找你談談,但又覺得沒什麽談的,“王一春翹起二郎腿,點了點辦公桌,“性取向也不是我一個班主任談談就能談迴去的,隻是……鬧這麽大還是不像迴事兒。”“他們鬧的,關我什麽事?”匡放似笑非笑著說道,“還不是因為我長得帥,人紅是非多。”“嘖嘖,”王一春搖搖頭,“得了,我不跟你貧,我找你也不是為了完成校長任務,我找你是想跟你說,你喜歡男生,那你是不是對格……”“我沒有。”四周莫名地突然陷入寂靜,走廊外學生的打鬧聲變得清晰可見。王一春確實年輕,不如那些經驗老成的老教師,但或許正因為是年輕,所以對於小男生的一舉一動,他都大概能摸清楚來龍去脈。跟匡放聊前邊的,他都心不在焉,沒當迴事兒也不把人放在眼裏的模樣,可剛剛他還沒說完人家的名字呢,就跟被摸了尾巴似的,跳腳了。“匡放,你不要把我當傻子。”王一春笑了笑,“我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耽誤了人家的,或者你的學習,我一定請家長,讓學校處分你。”“你們現在這個階段,經不起任何風浪,一旦行差踏錯,你們後悔都來不及。”這是王一春說話頭一迴這麽正經。匡放懶得聽了,“不用說了,我知道。”男生站了起來,丟下一句“我要是真沒拿他當迴事,我能等到現在?”後,直接轉身走出了辦公室,留下王一春一臉錯愕。這小子,怎麽裝都不裝一下?.格子言在等匡放時,先等到了吳棟,吳棟捧著幾道題過來問格子言,問完之後,他看了看四周,“夏婭那個班拖堂了?”學校裏的人都快走光了,哪來的拖堂。“可能吧,”格子言看著教學樓數麵窗戶切割成一粒一粒的夕陽,停頓了會兒,還是說了實話,“她去約會了。”“……哦。”吳棟沒什麽表情,他把習題冊展開,“這道題你幫我再看看。”格子言低下頭,看了看,表情複雜,“你剛剛不是問過我這道題?”“……這道呢?”“你不是已經做出來了?”正相對無言時,匡放出來了,吳棟鬆了口氣,對著匡放說謊可比對著公主要容易,公主總是一本正經地戳穿他。“怎麽才下來?”吳棟問道。匡放看了眼格子言,表情自然,“春兒讓我收斂點,別朝同學散發魅力了。”“……”在校門口各買了杯熱奶茶,邊走邊喝,匡放也問了遍夏婭,趙想成和路子陽不用問,他倆被留堂寫作業是家常便飯。“公主,我等會去你家吃飯,我爸出差了。”匡放忽然說。格子言直接戳中重點,“晟叔不出差你們不也是點外賣或者在外麵吃?”匡放嘖了聲,“我爸把給我的卡限額了。”吳棟比格子言還要大,“叔怎麽這麽狠?那放哥你現在每個月隻有多少了?”匡放比了個八。“八千?”那不少了啊,分明還是很夠很富二代。“八百。”匡放放下手,他看向格子言,“你現在管我飯,我以後可以報答你。”格子言挑了下眉,“怎麽報答?”“以身相許?”匡放一想到就算是報答也是便宜了自己,樂不可支,越想越樂。吳棟在一旁數了三百的零錢出來,“放哥你先拿著花,不夠我找老趙他們要。”“……”匡放把錢塞迴去,一臉不耐煩,“拿迴去。”格子言看著兩人客客氣氣地推來推去,吳棟看起來是真想給匡放做點什麽,匡放也是真的不想收,看了會兒,格子言才說:“那你做飯。”匡放一口答應。.許萬林下班,正好撞上吃飽喝足的匡放從他家裏出來,匡放還跟他打了招唿。看見許萬林,坐在沙發裏看動畫片的格子言指指廚房,“匡放做的飯,給你留了,熱了就能吃。”“匡放做的?”“嗯,晟叔限製他生活費了,他來蹭飯。”許萬林放下了公文包,他挽起衣袖,去洗手間洗了手,拿著擦手紙巾站在洗手間門口若有所思地擦著手,露出在公司麵對難題時的表情。他繞去廚房,過了沒兩分鍾,他又走了出來,看樣子是打算找格子言說點什麽,走到半路,又轉身迴了廚房。來來迴迴好幾次,格子言調低電視音量,“你有話可以直說。”許萬林這才直言,“最近大家都在說,匡放喜歡的是,男生,那你跟他……”也不是他胡思亂想,而是匡放這孩子的性格,稍微了解點的都知道,不尊老也不愛幼的,完全就是一個胡來,做什麽都是隨心所欲。偏偏這麽一個男孩子,從小到大卻對格子言百般照顧和上心,以前他隻覺得是兩個孩子感情好,現在卻由不得他不多想了。“?”格子言差點沒控製住表情,他胡亂按著遙控器的按鍵,淡淡道,“你想多了。”“為什麽?”“沒有為什麽,”格子言幾乎是立刻在心底否掉了許萬林猜測的可能性,“如果匡放喜歡我,他會說的。”許萬林心裏“咯噔”一聲,“小言,你的態度不對。”見格子言不做聲,許萬林臉上出現焦急之色,“作為同性,你應該反感。”“他是我兄弟,不管他多荒謬,我都不會反感,”格子言緩緩道,“再說了,你為什麽會覺得我跟他不一樣?”外麵空地有小孩在跳房子,口中唱著童謠。電視機裏的動畫人物也還在歡天喜地地蹦蹦跳跳。許萬林呆愣在原地,幾乎以為自己是聽錯了。“你再說一遍。”格子言覺得自己衝動了,他應該是受到了匡放這件事情的刺激,這麽早的告訴許萬林,不是他一開始的打算。“對不起。”少年輕聲說道。許萬林渾身都在抖,他萬萬沒想到,他的出發點本是擔心格子言被匡放影響,結果他不知道的事情比他以為的還要多。作為父親,他一點都不了解小言,他試圖從迴憶裏找出原因,那些迴憶卻都模糊而又短暫。眼前格子言平靜又淡漠的臉,讓他想起當年他牽著格子言的手離開棉城,他在機場問格子言願不願意跟他一起離開,格子言沉默以對。到了東城,當地天氣根本就不適合格子言生活,秋冬幹燥的空氣,春夏漫天飄飛的柳絮,都一年又一年反複地折磨著格子言。許萬林以為的笨拙真誠的父愛,實際上根本不堪迴首。“你不用向我說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許萬林痛苦地閉了閉眼睛,“你開心就好。”在許萬林迴了臥室以後,格子言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他以為許萬林就算不會像匡晟一樣暴跳如雷,也會強烈反對。但就算許萬林沒說什麽,格子言也能看出來,對方完全無法接受。可格星星會接受,他小時候在家裏扮演早教動畫片裏的小怪物時,格星星就說過,就算他變身成世界上最醜陋的小怪物,她也會欣然接受並愛他。所以格子言從未因為自己的性取向而忐忑不安過。他隱瞞,隻是為了讓別人不必忐忑不安。.夏婭約會迴來,給每個人都帶了小蛋糕,最後收到的人是格子言和匡放。為了符合約會狀態,夏婭還專門化了一個妝,她本來就皮膚好,隨便拾掇拾掇就會漂亮非凡,隻是她性格張揚,愛抹豔麗的眼影和口紅,今天約會抹的也是紫色顏色,但凡皮膚黑點,都會變得災難現場。“她居然比我矮兩厘米,我還以為一樣呢。”夏婭蹲在格子言家走廊裏,一邊站著匡放,一邊站著格子言。匡放低頭啃著蛋糕,“你給5棟也送了?”“一視同仁嘛。”匡放:“殺人誅心。”夏婭聳聳肩,“沒辦法啊,是他喜歡我又不是我喜歡他,暗戀本身就是要吃苦頭的,並且沒有結果的暗戀才是常事。”“我就不會搞暗戀這種酸唧唧的事情,我要是喜歡了,管他是誰,衝上去就是幹,不願意就拉倒。”夏婭托著腮,“你們覺得呢?”“就那樣吧。”匡放懶洋洋地答非所問。“公主覺得呢?”夏婭又去期待格子言的迴答。“我還沒暗戀過誰。”格子言答道。話到這裏,夏婭突然覺得自己的問題放在公主和匡放身上沒有任何的參考價值,她撐著膝蓋站起來,“公主這樣的臉如果去搞暗戀,簡直是暴殄天物!”她準備迴去了,“你們有時間也開導開導5棟,讓他別喜歡我了,我不介意對象是男的還是女的,但哥們兒不行,一點神秘感都沒有,談個戀愛跟夕陽戀似的。”“……”格子言和匡放麵對麵吃完了蛋糕。半夜,格子言為自己心不在焉吃完整份蛋糕付出了代價蛋糕底下鋪了一層堅果,唿吸困難時,他依稀記起,夏婭好像說過,別吃下麵的三分之一。他又吊了幾天的針。匡放在學校上課也很難不掛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