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婭托著腮,隨口一說:“放哥該不會喜歡公主吧?”趙想成差點摔到了桌子底下,他雙手扶住桌沿,瞪大眼睛,那一日被路子陽頂胯似乎還在他身上殘存著後遺症,“你放什麽狗屁?!放哥這麽硬,怎麽可能喜歡男的?!他肯定喜歡小姑娘!”夏婭被他嚇了一跳,捂住胸口,“你吼這麽大聲做什麽?放哥喜歡男的難道就喜歡你嗎?”“那可說不定。”趙想成無比自然地迴答。夏婭看向劉橙,“看吧,這就是我喜歡女生的原因。”吳棟:“啊?”劉橙:“啊?”路子陽:“草!”.格子言在醫務室吊上了水,他啃著早上許萬林放進他書裏的麵包,醫務室今天是一個叫錢森林的男醫生在值班,他年逾四十,為人和藹,經常自掏腰包給學生墊藥費,大家都叫他老錢。“要不是看你實在是難受,不然你空著肚子,我是不會給你掛水的。”老錢把輸液器的速度調慢了點,“這個速度能不能接受?”格子言無精打采地點頭,“可以。”這會兒醫務室空無一人,老錢也無事可做,他拖著把椅子坐到格子言跟前,“你把手伸出來,我給你把把。”“你不是西醫嗎?”格子言雖然嘴上如此說,但還是把手伸了出去。老錢將眼睛一瞪,“胡說,現在都講究中西結合融會貫通。”他把了把格子言的手腕,得出結論,“虛,太虛,太太虛!”“不過你這是娘胎裏帶的,吃藥沒用,得從飲食上慢慢補。”老錢看著窩在單人椅的格子言,直在心中感歎人無完人,哪怕是格子言這種完美到尋不出缺點的學生,身體卻如此的不好。偶爾的一些小毛病於人無大礙,可經常性的生病,再好的身體也會被拖垮了,更何況,格子言身體底子太差,太太差。老錢滔滔不絕地給格子言輸送著日常的注意事項,跟以前說的也都差不多,格子言早就一一記下,此時此刻再再再再再被輸送一遍,格子言的困意慢慢來襲。可當著人家的麵睡著,又實在是不禮貌。正困得渾身難受時,外邊走廊傳來跑動的腳步聲,接著,醫務室的門被砰砰敲響。“嗨呀!誰啊!敲這麽響!”錢爸爸小課堂被打斷,他生氣地站起來去開門。格子言趁機閉上眼睛。“格子言在你這兒?”匡放喘著粗氣,目光在老錢身後梭巡。“你啊你的,你書念狗肚子裏去了。”老錢很不客氣。匡放沒見著格子言,“格子言在您這兒?”老錢這才沒好氣地讓開,“在掛水……”他一讓開,匡放就竄了進去,他被對方的速度給嚇了一跳,追上去。見是匡放,格子言動也沒動,語氣病懨懨的,“你吃飯還挺快。”“你這次倒得也挺快。”匡放沒好氣地說。他剛剛從食堂迴教室,看見格子言的位置空著,夏汽水和盧小文在教室裏,主動跟匡放說格子言去醫務室了。匡放一麵為格子言去醫務室不告訴自己而難受,一麵為格子言難受而難受。他知道這還隻是個開始,等格子言開始談戀愛,那才是他真正受難日的開始。格子言生了病,說話也不像平時那麽嗆了,他懶懶地給了一個模糊不清的鼻音,接著頭朝匡放的方向靠了靠,“匡放,你能接受晟叔再婚嗎?”匡放翹著二郎腿,他知道格子言靠過來了,他比格子言高一點兒,但擔心格子言靠不上,他眼睛看著在不遠處忙活的老錢,將上身悄無聲息地往格子言的方向傾斜。“他沒結過婚。”匡放無所謂道,“不過也沒見到他跟哪個女的關係近。”格子言的腦袋靠在了匡放的肩上,“嗯,那你能接受他結婚嗎?”匡放很久沒做聲。“我管不著。”匡放感覺到格子言的發頂碰到了自己的頸側,格子言的頭發很軟很滑,身上有一股輕淡的洗漱用品的清香味道,他暫時沒心思去想匡晟結不結婚的事兒,因為他連媽都沒有,所以也生不起憤懣之情。但格子言和他不一樣,格星星還是那種打著燈籠萬裏挑一的白月光母親。“所以你是傷心病了?”匡放低聲問。格子言:“……算是。”“你有試著告訴許叔你不願意嗎?”匡放自己說完,都覺得這要求挺不講道理的。“你剛剛說的,我管不著,”格子言輕輕閉上眼睛,聲音變得虛無縹緲似的,“伴侶與母子關係不一樣,伴侶是可以代替甚至複製的。他可以與新的人相知相識相愛,開始一段嶄新的關係,但我不能再從第二個女人的肚子裏爬出來,他可以有新的愛人,我不會再有新的媽媽。”說到最後,匡放聽見格子言的聲音變得輕微嘶啞起來,他知道格子言這次不是感冒。格子言應該是哭了,因為匡放穿著件很薄的外套,他感覺自己肩膀那一塊兒好像濕濕熱熱的。匡放鮮少見格子言哭過,以前哭的次數比較多,因為那時候他們幾個都不還夠了解格子言,經常踩到格子言的雷區而不自知,趙想成是最賊的,還會故意氣他。格子言每迴都被氣得眼睛通紅,氣急了就會哭。不過以前那是年紀小,長大後,格子言就成了一副水潑不進針紮不透的堅不可摧的樣兒。匡放的心擰起來,吊兒郎當的眉眼也沉了下來。“放哥,你有沒有什麽跟我一樣……說起來很青春疼痛的事情,”格子言抬眼看著一個接著一個往上冒著氣泡的藥袋,“說出來讓我平衡一下。”匡放倒是想說,但打小一塊長大,基本上有什麽事情,大家夥都知道。也就格子言,藏著一肚子的事兒,不到想說的時候,就決不會說給任何人聽。“沒有?”格子言在催了。“急什麽急?”匡放蹙著眉在想,發現自己是個同性戀這事兒能不能說?第28章 “我的事你不是都知道?”匡放想了想, 還是沒說,“最丟臉的事情也就是拿著壓歲錢去找我媽了吧。”格子言輕笑了聲,慢慢閉上了眼睛。他們這邊不怎麽歲月靜好, 路子陽那邊卻在跟劉橙悠閑地逛著超市。劉橙一直在向路子陽打聽格子言的事情。“那他身體這麽不好, 也不去找醫生看看嗎?身體不好是可以調理的。”劉橙說道。路子陽抬頭掃視著貨架,在牛奶餅幹和夾心餅幹之間猶豫不決, “看過, 是底子差, 隻能好好養, 因為說要治病, 其實也沒什麽病可治。”“啊,好可憐啊。”劉橙的表情看起來心痛不已。“你是在給公主買吃的嗎?”劉橙記得路子陽並不喜歡吃零食。“他不是沒吃飯,我順便買點。”路子陽眼神閃了閃, “放哥帶的那點哪夠。”劉橙看四下無人,抬手挽住路子陽的手臂, “你對公主真好,我好喜歡你。”路子陽和劉橙一塊兒買了餅幹和熱牛奶, 拎著去教室,教室裏沒見著格子言也沒見著匡放, 問了班裏的同學, 才得知都去了醫務室。醫務室這邊, 平時人都很少。它獨立於其他樓棟, 是一棟尖頂的精致小洋房,背後種著幾棵粗壯的泡桐樹。這個季節,泡桐樹剛開過花, 小喇叭似的淺紫色花朵,落了一地, 每天掃,每天掉。劉橙拉著路子陽的衣角,正好站在一棵泡桐樹下,站在醫務室的輸液室背後窗戶沒掩緊,格子言跟匡放靠在一起的腦袋正好使人看見。格子言和匡放的腦袋很好辨認,大小是差不多的,但格子言的腦袋要圓一點,看起來像是每天會花四五個小時做養護的發質,烏黑油潤。匡放的發質就跟他這人一樣,硬茬,匡放的頭發留不長,長大了後好歹還軟了些,小時候一長,就跟板栗殼似的朝天衝,所以匡放一直都留著寸頭,發型使他看起來更不好招惹。路子陽和劉橙不約而同站在原地看。劉橙抽了抽嘴角,“他倆關係好像比跟你要好。”路子陽手心濕熱,嘴角上揚的弧度讓他自己都覺得勉強,“這不挺正常,他倆一直特要好,惡心死人了。”兩個人的表情分明都或多或少有些怪異,年紀小,心裏藏不住多少事兒,其實心裏可能根本就不明白,但身體會做出下意識的反應。但凡劉橙在這時候看路子陽一眼,或者路子陽看劉橙一眼,彼此都會瞬間發覺對方的不對勁。但他們誰也不看對方,都看著窗戶裏邊的那兩顆依偎在一起的腦袋。掛完了水,匡放拽著格子言去了食堂,那盒蛋花全涼了,沒法吃,匡放趴在窗口纏著阿姨讓給格子言下碗麵條。食堂阿姨和師傅就那麽幾位,幹了許多年,記學生的臉是一把好手,更何況,匡放跟格子言都是學校的“名人”。阿姨本來是在準備下午的飯菜,被匡放纏得腦仁疼,“下!我下!要多少?”“格子言一個人吃,他胃口又不大,您看著給下一小碗,再鋪個蛋,別放蔥花。”匡放伏在台麵,“幾塊錢?”“5塊。”阿姨沒好氣地按了五塊錢。麵條煮起來不費時間,不到十分鍾,阿姨就讓去端。“謝了啊,您今天可真漂亮。”匡放取了雙一次性筷子,順帶誇了句阿姨。阿姨雖然垮著嘴角,但臉上的笑卻是藏都藏不住,“走走走,吃了趕緊去上課。”格子言靜靜地看著食堂窗外,直到匡放在他眼前搓了個響指,匡放跨坐到對麵凳子上,把麵條推到他麵前,“我就說她們幾個的心是偏的,平時給我們打菜那手抖的,跟食堂是她家開的一樣,給你下個麵......”匡放豎起兩根手指,“我說鋪一個蛋,她給鋪了兩個。”格子言接過筷子,將麵條挑開,“我其實沒多餓。”“不餓也吃點唄,不然你又疼,萬一走不了路,又得是我背著迴。”“夏婭和路子陽......”“他們?就扯吧。”匡放托著腮,看著格子言一口一口往嘴裏喂進去食物,格子言臉色好了些,他吃飯一直都很斯文,反正跟家屬院的其他小孩不像一個世界裏的。小時候,誰家大人撒一把糖果給小孩子們,其他小孩都去哄搶,格子言卻絕對不會成為其中的一員。他通常是站在原地,等別人捧著糖果來問他,要不要吃,要吃哪一種。東城風土人情粗獷爽朗,在家屬院得此小心翼翼對待的小孩,也就格子言了。最後,格子言還剩小半碗麵和一個雞蛋沒吃掉,他胃口小,強塞下去隻會更難受,常常都是點到即止。“不吃了?”“不吃了。”“筷子給我。”格子言一怔,“你吃?”“我不吃你指望我端著碗去挨罵?”匡放從格子言手裏把筷子抽走,他吃東西就跟格子言是完全不同的畫風,小半碗麵他攪成一團,筷子在手裏轉了兩圈,低頭將剩下的麵條一口就塞進了嘴裏,接著雞蛋和麵湯全部都給灌進了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