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北京開起了奧運會。藝謀大哥的大腳印子踩得到處都是,“北京歡迎您”響徹整個宇宙。就連遠在西伯利亞的伊爾庫斯克,都能感受到節日的氣氛。大伊萬曾經問我,你們那邊的煙花是怎麽整的,像在天空上畫的一樣。


    我說,我們的奧運會開幕式美得像一幅畫,強哥的煙花把整個夜空裝扮得像個出格的少女,羞澀而又不失優雅,得體又不失大方。


    大伊萬說,我想去看看。


    我說,你別想了,連我都掙不著門票。我記得那一年,好像還真有人給我整了一張門票,我沒要,太浪費時間,還得坐車去北京。想起來好傻,我竟然有點想家了。


    這些年在伊爾庫斯克,更加強烈地感受到這股子濃烈的歸鄉熱情。迴家真好,朝軍子說,就是要讓歌廳有種歸家的感覺。


    朝軍子實現了他的歌廳夢想。歌廳開在繁華的城區,歌廳名叫滾石。一方麵懷念滾石樂隊,另外一方麵正好和英文的rock對應上。周圍燈紅酒綠,一到晚上,那個胡同子滿是人。伊爾庫斯克的紅燈區永遠都是喧鬧和狂野,那天歌廳來個光頭的中年人,後麵還跟著好幾個二愣子。


    我按照三姥爺的吩咐,去到歌廳跟朝軍子要錢。關鍵的時刻還是三姥爺起作用,他一聽說朝軍子開歌廳的事情,一把肇老六拉過來,劈頭蓋臉地說,老六啊,你這麽大的事怎麽不跟我說呢?錢多錢少,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你都不知道朝軍子是啥人,你就投。


    這個朝軍子是個最不靠譜的,窮的時候,和你穿一個褲頭都沒啥說的,要是等到分錢的時候,比猴子還精。買賣還沒開始做呢,他就打算分錢了。你說哪有這樣的主,這不是傳說之中最不講究的那個人嘛。三姥爺越說越來氣,直接吩咐我,趕緊去歌廳把投的錢立馬要迴來,咱們不投了,幹點啥不好。


    肇老六啥也沒說,像個受氣的孩子,蹲在地上,悶著頭抽著煙。我說,六叔,你也別鬱悶了,我去要錢,這點麵子他還是要給的。


    當我到了歌廳的時候,正是上人的時候。歌廳裏有個寬敞得像教室的房間,裏麵坐滿了妹子。有國內的,也有當地的,隻要有掙錢的機會,她們就會過來淘金。男人掙了錢之後,啥事都幹,女孩們就是為了掙這幫老男人的錢,不掙白不掙,遍地是黃金啊。


    我正要問,一大堆小妹圍了過來,非得要上我的台。我說,我交不起話費。有個小妹說,不用你交,我給你交。後麵有一大群女人們跟著起哄,一個個地直向我這邊瞄。


    正納悶著,有個大扁臉的大姐走到我這邊,在嘈雜的音樂聲中喊,老弟啊,想過來玩啊,給姐留個聯係方式,想玩的時候隨時玩。


    我說,我不是玩來的,我找人。


    大扁臉說,不玩給我滾犢子,我這塊可不是隨便看得,看也得要錢。


    我說,你個老娘們欺負我沒錢啊,信不信我掏出錢來砸死你。說完,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這幫媽咪們就是看錢下菜碟,爺爺我當年泡歌廳的時候,讓你跪著倒酒,像你這種年老色衰的老婆子,你都不配我給我跪著。


    大扁臉是軟的欺,硬的怕,一看我這麽說,立刻軟了下來。老弟,說話可不能說冒了,得給自個留點路。


    我說,留你媽路啊,當年我在伊爾庫斯克混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娘肚子裏轉筋呢?


    大扁臉一看我有點不好惹,生氣了,揮手讓藏在夾層裏的幾個俄羅斯伊萬過來,想打我個狗吃屎。我哪個場麵沒見過,就這個造型還敢來整我 ,我說,你們先把朝軍子給我拎出來,否則別怪我砸你們場子。


    那個大扁臉根本不聽我的,我都懷疑是不是我走錯歌廳了。眼看著逃不出去了,我一個箭步蹬上了一個大台階子,往上一竄,我拎起一塊擱在桌子上的大鐵塊子,朝對麵的玻璃窗戶上砸去。哐當一聲,那一整麵的玻璃嘩啦一下淌了下來,碎玻璃落了一地。我一看,這還是那種鋼化的玻璃,估計是防止在歌廳裏麵喝多了,砸傷人的情況。


    外麵正鬧得熱鬧,從樓梯間裏走出來一夥子人,領頭的正是朝軍子。大扁臉連忙上前說到,老板,這個老弟要砸場子,說是要找朝軍子。


    你懂個六,我的小名就叫朝軍子。說完,他大步流星地朝我走過來,邊走邊拱手說道,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不認一家人啊。老弟啊,你這來了怎麽不早跟我說一聲呢?


    我說,我可跟你們這些大老板比不了,人家嫌我沒錢,趕我走哩。


    朝軍子說,走兄弟咱們到包房裏說話,今晚別走了,吃喝玩我全包。


    我說,那可不行,就一件事。正要說,朝軍子向我使了眼色,直接將我拉進到旁邊的包房子裏。一進屋就將房門關得死死的。


    朝軍跟我說,你怎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這是啥地方,我們那個年代結束了,你還以為打打殺殺就牛逼哄哄嘛?


    我說,我不懂,我隻知道當年我們曾經在這裏倒騰過衣服,還得大清早從五愛市場上貨。瞅瞅你有點錢得瑟的,都找不到北了。


    朝軍子說,你不懂,在這生存就得這樣,你不得掛羊頭賣狗肉啊,沒有點背景,怎麽才能在這裏混得開。


    我說,男子漢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那也不能把這裏變成黑社會啊?


    朝軍子說,實話告訴你吧,我跟村長說,我是外商投資的,你這不是揭我的老底嘛?


    我說,朝軍子啊,咱走到哪也不能忽悠啊,你這整不好會打進去的。實話跟你說,肇老六投的錢我想要迴去。


    朝軍子說,怎麽的,這還帶往迴褪的?


    我說,啊,三姥爺說必須給退,否則讓你難堪。


    朝君子說,三哥還說啥?


    我說,啥也沒多說,就是讓你退錢。


    朝君子說,現在也沒有現錢啊?


    我說,沒有現錢直接拉車,那不門口有輛牛車嘛,實在不行我就把這輛車開走。


    朝軍子說,那輛車是客人的,諒你也不敢開。


    我說,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是跟我來橫的,你也不是沒見過我出手。趕緊給我準備現錢,別讓我為難。


    朝軍子當然知道三姥爺的厲害了,他更知道我向來都是說到哪,就做到哪。話不說第二遍。況且,他也不給不行。朝軍子說,要是這樣,也別為難這個店,我馬上給你準備,還有幾個股東的錢在這裏,反正亂到一個鍋裏。


    我暗暗底鬆了口氣,朝軍子可以不給我麵子,但是他一定得給三姥爺的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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