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蝴蝶七妹悄悄地問我,那個俄羅斯大姐是誰啊?


    我說,老板娘,說起來話長,那是我俄羅斯姑姥,叫麗莎。我也沒必要將其中的來龍去脈詳細和大蝴蝶說,看到她有點躍躍欲試的感覺,我知道有句古語叫好奇害死貓。尤其是女人,特別想了解女人的那點子事,非得要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感覺。我連忙將話題岔開,我告訴大蝴蝶,過幾天將要來沈陽的就是麗莎的叔叔和他的朋友們。


    大蝴蝶七妹趕緊說,我說的嗎,要不然六哥也不會讓我出馬。放心吧,驢的事交給我辦就好了。


    三姥爺說,七妹老板娘啊,先不說接待客人的事,既然你們來了,今天就好好聚聚,明天咱們一起去撫順新賓,我們先提前打個前站。


    兄弟們甭提多高興了,跳著高興的樂。吉林樺甸的這幫兄弟們就是性格直,好激動,有個拿著個酒瓶子,正喝興頭上,這大兄弟上來就給三姥爺磕了個頭,大喊道,祝三姥爺萬壽無疆,上次我就沒呆夠。還有幾個兄弟唿唿啦啦也要跪下磕頭,肇老六趕緊給合住,上去就給那個跪地下磕頭地主一記碇跟腳。大喊道,你以為這裏是在樺甸白樺林子啊,這裏是大城市,不行咱們山林子裏的那一套,什麽老大,什麽萬壽無疆,這不是扯的嘛。我和三哥必須都無疆才對啊!


    那小子連忙改口,祝六爺和三爺萬壽無疆。肇老六哈哈大笑,連忙和三姥爺說,三哥,見笑了啊,這幫小子都沒見過大世麵,我領他們到大城市來,長長見識。沒想到,有點丟我臉了。


    三姥爺倒是很享受的樣子,有意讓兄弟起來,接著迴房在喝的意思。他雙手一抱拳,大家可能是領會錯了,齊刷刷地都要行抱拳禮,似乎是梁山好漢聚義廳聚義。我連忙上前把大家讓到外間屋的幾大桌席上,我說,各位遠道而來,先入席喝酒吃菜,全是小毛菜,今天晚上不醉不歸。說完,我覺得有點說錯了。改口道,不醉不迴宿舍。


    肇老六悄悄地把三姥爺叫到一邊,低聲說,三哥,我這肋條骨被豬不能白啃啊,你猜我給你帶來啥?


    三姥爺太了解肇老六啦,這小子有點啥好事都裝不住,肯定要顯唄顯唄,不這樣不能體現肇老六的牛叉加閃電。於是,三姥爺讓我把前麵舞台子布置起來,把那個大屏幕給點亮了,另外一會趁著天嚓黑,把兩邊的燈提前打著,尤其是那個大音箱和高保真的麥克,提前準備好在舞台中心,然後跟肇老六說,老六啊,你也先別跟我說,一會兒啊咱們幾個一起坐到主席台上,把大蝴蝶也叫上,說幾句話,然後我們一起到好位置去看節目。我專門請來一個電台主持人和幾個表演雜技和魔術的,就給咱們幾個演點小節目。


    肇老六一聽,又沒表現出來,趕緊把要說的話憋了迴去。我太了解三姥爺了,就是要把肇老六的這股子表現勁一鼓作氣,讓他爆了。


    果然,一會兒主持人應邀來到這個小院子裏,舞台並不大。我想這位肯定又是哪個鄉鎮電視台的主持人,穿得花裏胡哨、洋裏洋氣,和大蝴蝶的氣質有一拚。


    主持人剛講兩句歡迎的客套話,肇老六早就將一瓶啤酒放進去了。主席台沒有飲料,桌子上放的是一瓶一瓶的啤酒。當然,肇老六旁邊坐的就是大蝴蝶。我沒有上主席台,三姥爺讓我在下麵照應照應。肇老六實在忍不住了,第一個站起來搶過主持人的話筒,三姥爺在旁邊嗬嗬地笑著。


    主持人有點意外,連忙湊到話筒跟前說,遠道來的客人是不是得再喝一瓶才能講話啊。


    下麵的兄弟們一看老大還沒有喝好,就一個勁地起哄。肇老六也沒有客氣,你們讓我喝,我就喝。不過,喝之前我得把事說明白,我的胸前的繃帶不能白白地讓豬給拱嘍,我就是為了這個家夥什。說著,他把手裏的東西往大家麵前一展示,我就知道肇老六肯定是有貨。果不其然,那是一顆棒槌。雖然不大,但是完完整整的一顆小山參,連須子都是完好無損。這可是個缺貨,就是多少錢都整不來顆野山參,況且這是顆用折了的肋條骨換來的。


    我看了看三姥爺,隻見他沒有一絲的慌張,穩穩地坐在主席台上,笑眯眯地看著肇老六,還有下麵的那些兄弟們。那群兄弟們更加瘋狂了,有個喝高的兄弟高聲地喊,六爺是個棒槌,六爺是個棒槌。我一想,他一定是在說,六爺,你手裏拿的那個是個棒槌。沒想到,同樣是一句話,重新一組合聽起來就是這麽不得勁呢。隻聽肇老六說,哪個傻老冒說的,你才是個棒槌。這是我給三哥的見麵禮,你們懂個屁。


    大家鴉雀無聲,隻有酒瓶子掉到地上的聲音,還有大狼狗叫喚的聲音,時刻提醒著我們,有人來了。


    我一看這陣勢,非得說兩句才趕淨,但是說話的人不是我,是三姥爺。


    隻聽他洪亮的聲音說,老六弟的一片好意。千裏送鵝毛,下句話我沒說,我想改一改,禮重仁義更重。每個在座的兄弟們,有一個算一個,拿起你們的右手,把瓶蓋啟開,讓我們幹了這瓶酒。台下響起了稀稀落落的掌聲。上菜準備喝酒。


    三姥爺說,我更看重和肇老六的這種親兄弟般的感情,為老六弟的康複幹一瓶。


    這一下子可是點燃整個場子的氣氛的導火索,花蝴蝶說,我一個女人家,不方便拋頭露麵,驢三件你們都吃了,三哥還沒吃,把我燉的驢三件上來,切成片再給三哥敬瓶酒。這瓶子啤酒,我就先幹為敬,算是老六領我認認門。說完,花蝴蝶一口就悶下一瓶啤酒。下麵一下子炸開鍋,隻聽得一片的碰瓶子的聲音,我也感覺到氣氛有點失控,趕緊趁著肇老六還沒有喝多的時候湊到肇老六旁邊說,六叔,那個野山參,我就替三姥爺給保管一下,你們先喝。


    三姥爺瞅了我一聲,大聲訓斥,酒桌上就怕分心。可是,我是冒著被殺頭的危險,還是將那個小棒槌整到手裏,我一掂量還有點打手,挺沉。


    又一個滿是鳥叫的清晨,窗外的樹,葉子翠綠欲滴。


    三姥爺依然秉承多年早起的習慣,大早就從山莊裏出來。不管頭一天喝了多少酒,第二天總是有這個早起的習慣。我也早早地睜開惺忪的睡眼,趕緊爬起來,因為今天我們大家共同去撫順新賓,去啟運山和赫圖阿拉城。


    外麵的車早就準備好了,是一輛租的旅遊中巴,正好裝下我們幾個人。肇老六和花蝴蝶老板娘還沒出來,估計六叔昨天晚上是喝多了。他聽完了,還要在院子裏給三姥爺燉老母雞和山參,好在我眼尖,一轉眼直接就給拿下,用紅布給包了起來。這顆山參可不容易,聽說那得生長了多年,比我的年齡都大,吸日月之精華,大地的靈氣,聞一聞精神都倍增。


    我和三姥爺在房門外麵的井台上打了一盆井水,哇涼哇涼,攤起一捧水,滑溜溜的。我趕緊和三姥爺說,你和麗莎用這盆水洗洗臉,地道正宗的礦泉水。我自己也打了一盆水,夏天穿得也少,我把那盆水從頭到底澆了全身,通體清澈,目聰眼慧。


    不一會,大家就你一個我一個陸續起床,我一看肇老六,發福的身體略微有點頹廢,一點也不耽誤他喝酒。大家梳洗完畢,一齊擠上了中巴車。


    山巒起伏,重巒疊嶂,一路的漫坡,中巴車忽上忽下,花蝴蝶竟然暈車了,一個勁地要下車嘔吐。三姥爺瞪了我一眼,低聲地跟我說,哪能讓客人喝這麽多,如果是俄羅斯的客人來了,咱們可不能這樣啊。我說,三姥爺啊,有句古語叫不用揚鞭自奮蹄,說的就是俄羅斯人,他們喝酒都不用你勸。當年,赫魯曉夫來訪在歡迎宴上,不也一樣喝多了嗎,更何況我們這些小人物。


    三姥爺說,就你事多。


    肇老六忽然提上一句話,我感覺從沈陽出來,這一路上就是山巒連綿就沒斷過啊。


    我說六叔啊,你算是說了句明白話,告訴你吧,這些山都是長白山的餘脈,沈陽城也在這條餘脈上。


    肇老六恍然大悟,難怪故宮建在沈陽城裏,那可是龍脈啊。


    我說,一會你們就會到了龍興之地,啟運山和老城,看看咱們大清朝發起的地方。


    在車上度過的時間很短,因為隨著顛簸的路況,把大家都給顛迷糊啦。大家太困了,有點迷糊,正睡著,中巴車嘎地一聲停了下來,大家也顛得醒了。我連忙問司機,怎麽了。


    司機往前麵指了指,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看見一個五大三粗的小夥子,拎著棒子從前麵的車裏出來,過來就敲我們中巴車司機的車門子,邊敲邊罵罵咧咧。你會不會開車,剛才你在路上還別我的車,你是吃飽了撐的啊?


    司機把車窗戶搖了下去,沒敢下車,迴了一句,你一直都在壓著中間線,懂不懂交規啊,我這可是中巴車。


    那小子一看就不是善茬,棒子舉起來了,喊司機,你下來,在撫順地界你還敢跟我胡來,單挑。


    我連忙問怎麽迴事,司機說,剛才在路上這輛桑塔納一直都在車前麵橫晃,就是不讓道,我插空加大油門過去了別了他車一下,然後就開走了。這個桑塔納就是想惹事。


    我說,那咱們也不能被他給熊住啊。


    司機說,你說得對。說完從車箱蓋子下麵,把一個一米多長的大鐵管子縫了出來。開門下了車。我們這個中巴司機是練健身的,散打出身,坐在車裏感覺不到,一下車立刻就能感到這可是個練家子。司機上身就穿個跨欄背心,右手提拎著小胳膊粗的鐵管子,手臂稍微彎曲,感覺好像要用力,上臂血管脹的要爆出來。他從中巴車上跳下來的瞬間,我感覺中巴車都一震。司機用鐵管子拍著自己的左手掌,邊拍邊說,咋地啦,你還跟我牛逼哄哄起來了嘍?


    那小子也沒有遇到下來這麽一個大塊頭,自己手裏的木頭棒子頓時矮了三分,口氣也低了三分。


    你剛才別我車了。


    別你車就是因為你把車開到道擋間,你還讓不讓後麵車開了?別你咋地,要不是我這車裏有一車的客人,我一腳油門直接給你撞上下麵去,信不?


    說完司機把鐵棍子往自己的前胸上一棍,胸前一道檁子。那個小子個子太矮,還得仰脖子瞅著司機。一下子懵逼了,放了一句話,行,我讓你裝奧特曼,我記住你了,你不是這個車牌子嗎,早晚讓我再碰上你。說完要走。


    司機一把薅住那小子脖領子,把那小子提拎起來,讓他瞅瞅中巴車的腳踏子。那個腳踏子上有一條子剛剛被這小子劃得痕跡,都露漆啦。司機說,你就說這塊怎麽整吧,不掏錢肯定不好使。這時候,從前麵的桑塔納裏下來一群毛小子,染的五顏六色的頭發,直愣愣地下來。肇老六一看,這哪行,這是欺負咱們沒有人啊。他大喊一聲下車,我跟他也下了去。肇老六腰裏可是別著家夥的,隻有我知道那是個啥。


    肇老六可沒灌他包子,上去就是一記腚跟腳,把那小子一下子踹了個狗啃屎。肇老六說,跟這主講什麽理,告訴你我是樺甸肇老六,有種你上吉林找我去。


    那小子一看,這車可不是一般的遊客,立馬認慫了。掏出錢就跑,我連忙製止住肇老六,給個教訓就得了,嚇唬賊不攆賊,這可是道上的規矩。


    肇老六還沒有從剛才的怒氣之中緩過來,司機過來一握手,你可幫我解了圍了,實不相瞞這些車匪路霸就是在這條線上打個劫,我以後就報你的號了。


    肇老六說,那好使,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一會開車穩當點,我再睡上一覺。


    司機說得嘞。中巴車還沒到啟運山,車內就鼾聲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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