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比一個和睦的大家庭更加讓人感動的啦。


    我著實吃了一驚,滿臉茫然地看著麗莎,我說,你家都是什麽來曆啊,全是大人物。尤其是州長來了,大叔連個座都沒讓一下,這可不是一般的關係。麗莎滿臉熱情地跟著謝爾蓋打著招唿,很明顯地看出來,這兩個人從小就認識。麗莎說,忘了給你們介紹了,謝爾蓋是大叔的幹兒子,從小就在大叔家長大,我和謝爾蓋可是發小啊。


    我一看這是親戚套親戚,鐵上加鐵,簡直是磁鐵啊。大叔說,今天咱們不說別的啦,麗莎現在是在沈陽生活了,我們這些親戚也想借著這個機會,給麗莎個好彩頭,大家都是好彩頭。


    我說,那太好了,咱們也別說別的了,過幾天歡迎大家去沈陽,咱們歡聚在東北,去看看真正滿族的發祥地。那地方是龍興之地,叫赫圖阿拉古城。


    大叔說,那敢情好。


    我說,那是相當好啊。不過赫圖阿拉也不在沈陽,它在滿族的發源地長白山腳下的新賓縣城,很美的小城市。


    三姥爺說,東北是一個很有曆史的地方,整個清朝的發源地,雖然後來和你們簽了很多不平等條約,割了很多土地給你們。那個賬我們也算不了什麽,不影響我們之間的親情友情和喝酒的感情。


    謝爾蓋畢竟是官場上政治高手,雖然五十多歲了,老家在俄羅斯莫斯科那邊,說起話來文質彬彬,他說,中國曆史源遠流長,遠東是蠻荒之地,追溯曆史,蒙古鐵蹄曾經還滅過沙皇哩。現在是著眼未來,能不能和沈陽結個友好城市啊。


    我說,那我可說的不算,我們都是市井小人物,平時搬個小板凳,坐在胡同口,看看來來往往、溜溜達達的人,都覺得挺開心。別說見到像您這麽大的領導啦,就是見到居委會主任,我們都覺得是老大的官了。


    謝爾蓋說,抱歉啦,忘了還以為是在官場上哩,你看我這記性。今天是家庭的聚會,我淨扯那些沒用的,家庭的聚會我們都得聽大叔的。


    我說,幹啥吆喝啥,你這可是大領導,咱們可見不到,今天就當體察民情啦。


    大伊萬早就盯上我了,從我身後像老鷹抓小雞一樣,一把將我抱了起來,大聲地說,好兄弟,咱們還得再整深水炸彈啊。


    我一聽,這可得了,我再整準會自己進貝加爾湖,真的成為深水炸彈了。盛情難卻,有人建議,今天有尊貴的客人,我們去樹林邊的草地上來一場野餐會吧,大家一致同意。


    我特別喜歡廣袤的西伯利亞,有森林,有湖泊,還有熱情好客的俄羅斯人。草地是那種一踩上去就隻紮腳的硬草,我真不明白,這裏的牛羊怎麽能消化這種硬草,心裏充滿了疑問。


    伊萬早就將燒烤的爐子支了起來,還有木炭,我看還有一大桶的叫不上名字的魚,看來這是一場別開生麵的烤魚大賽。


    吉林的肇老六最近可是忙壞了,有個長白山的老把頭跟肇老六說,今年要出參娃子,你準備好跟我去挖吧。


    肇老六說,那可真是太嘚了,我就一直準備給三哥整個棒槌。


    這兩天,他接到三姥爺的電話,聽說要安排俄羅斯一幫子客人,心裏甭提有多得勁啦。一晃兒,又好長時間沒有見到三姥爺,肇老六在電話裏說,三哥,我還真有點想你啦。咱們老哥倆還得喝點啊。


    三姥爺說,榆樹大曲你就給我準備好,另外到新賓那塊的赫圖阿拉,提前給我打個前站。


    肇老六說,為啥不到樺甸來,我給你全程安排不是挺好,把全樺甸最牛的勞斯萊斯我安排好,車外麵再站一圈穿西服的小夥,走到哪,哪都牛。


    三姥爺沒繃住笑,心想土是土點,熱情勁夠,於是說,老六啊,熱情勁夠了,俄羅斯客人得給他整點內容,滿族是多有文化曆史的民族啊,講一圈赫圖阿拉,在講講啟運山,講講薩爾滸大戰,那得多有勁啊,比你喝個一百瓶酒強多了。


    肇老六說,三哥,就你最有文化,我和你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兒。同樣是喝大酒,我的那個大酒是喝高了鑽桌子,你這大酒是明白古往今來,高上低下。總之,就是喝高了還想喝的感覺。


    三姥爺說,老六啊,你沒白跟我喝啊,等我從俄羅斯迴來,先到吉林,看看榆樹大曲怎麽樣?


    我和三姥爺是在烏蘭烏德乘飛機迴到國內的,沒有沈陽的航班直接到北京了。當然麗莎也跟著迴來了。這一趟俄羅斯之行很是讓人感動,除了看到廣袤的俄羅斯遠東西伯利亞,還見到了熱情好客的麗莎親屬,最為關鍵的是我們要為俄羅斯客人的到來做好準備,歡迎麗莎的親屬遠道光臨。


    還沒有到沈陽,小姨就從廣東打電話過來,我聽小姨在電話裏喊,爸,大熊他媽連孩子都不給照顧一下,都退休啦,你說我們兩口子都在上班多忙,就不能體諒一下啊。


    三姥爺一聽,有點急了,姑娘啊,別指望那個老娘們,把錢給你拿錢,咱雇個保姆不行嗎?


    小姨說,那是她親孫子,就是拿錢也是她給出啊。


    我心想,小姨絕不是差錢的主,這肯定是氣不順啊。大熊他媽當領導當慣了,看誰都要指揮上幾下,要是不聽指揮,就一個勁地說。你看,大熊他爸,妥妥地耙耳朵。大熊媽說啥就是啥,一點都沒有脾氣,末了還會增加一句話,你這指揮得太有方啦,按照指示辦。


    小姨是啥脾氣啊,說一不二,要不是當年小姨不把大熊給撂趴下,也不能有這段姻緣。大熊從底上就直接躺平了,小姨就是老大這個家庭理念從結婚開始那咱就一直延續下來。


    我說,三姥爺啊,先別急,這裏麵有事情,你得先問問都是啥事。


    三姥爺說,別管啥事,那我姑娘也不能受那個老婆娘的氣啊,跟我裝大瓣蒜啊,她還真不夠格。


    我說,三姥爺啊,你還真別這麽想,要不我先問問。


    麗莎說,兒媳婦和婆婆在俄羅斯也不好整,不信我試試。


    我說,麗莎啊,你對中國的傳統還得需要深入了解,古代啊,這女兒嫁出去的人就是潑出去的水,娘家基本上都不管啦。兒媳婦啊,就是在婆家自生自滅的。混好了,有個立腳的地方,在婆家吆五喝六。混得不好,簡直就是小腳女人,拋不了頭露不了麵,一輩子低三下四。


    三姥爺說,我的姑娘可不是這樣的人,要真是欺負到家,我非得平了他媽家,鬧他個底朝天。


    我說,三姥爺啊,就小姨那脾氣,不欺負大熊家就不錯了,誰敢惹啊。


    三姥爺憤憤不平,火車到了北站,大明子早就開車過來接站了,和他一起過來接站的還有鋼叔、鋼嬸。這小子這些年也成長了不少,一看我們剛出站口就匆匆忙忙跑過來幫麗莎提行李,我說,大明子啊,你這是太會來事了。


    大明子說,我不光會來事,鋼嬸已經把飯店給準備好了。


    我看了看麗莎,她正在熱火朝天地給鋼嬸介紹俄羅斯這一行,還沒等站穩當,就要掏出禮物。


    出站口一大堆人,時不時有人問,要出租車不?去哪,鞍山遼陽差一位啊。這幫子人一看到麗莎是外國人,還有我們這一行拎著大包小裹,一個勁地問,住賓館不,有最好的賓館還近。


    我說,麗莎,北站這塊太亂了,一會到飯店再說。麗莎這才沒有著急往外掏禮物,大明子明顯生氣了,指著那幫人說,有車,別隔著裏麵亂喊啊,小心警察。那幫人說,你又不是警察,管得太寬了吧。


    大明子愣頭愣腦,眉毛豎起來,這麽地,不服就幹啊。


    我連忙說,我們這不雇車,有車,趕緊到那邊去拉人,一會兒沒人啦。這幫人這才罷休。


    三姥爺一路上還惦記著小姨的事,我看出他的心事了,這要是不把事情整明白,估計他一會吃飯也不安心。於是,我在商務車的後麵撥通了小姨的電話。


    電話那頭是吵翻天了,我聽到小姨夫哄孩子的聲音,小孩子一個勁地哭。我問小姨,這是怎麽啦?


    小姨不分青紅皂白,劈頭蓋臉就說,不過了,帶孩子離婚。


    我一聽這是要開幹的前兆啊,電話裏小姨夫什麽都沒說,隻聽到他哄孩子的聲音。小姨說,大熊就是窩囊廢,讓他媽給欺負慣了,我們家買房子還要寫她的名嗎?


    我說,這是怎麽迴事啊?原來是大熊媽也沒別的意思,給大熊補點錢,正趕上小姨要買房子,其實小姨根本不差這點錢,倒是大熊媽長心眼了。她合計到老了歸到廣東這邊來,還不明說。大致意思呢,房子我給你大部分,想在房產證上寫個名。


    當領導的就是心眼多,我感覺像大熊媽這樣的,還是挺少見,所以小姨說,大熊媽滿肚子都是壞主意,大熊連個屁都不敢放。


    我說小姨啊,你這讓小姨夫多為難啊,你們這大老遠的非得去廣東,沈陽裝不下你們啦,沈陽這邊要多少個房子都有啊?


    三姥爺說,這點破事,親家母也太小氣了,一點也不敞亮。


    我說,都是錢惹的禍,要是錢足了,那還能扯這個蛋。


    小姨說,大熊媽這些年也劃拉不少,她那是差這點錢啊,她是要當這個一家之主啊。


    我說,小姨啊,那不能,她已經過完癮了,現在輪到你要當一家之主啦。


    小姨說,那你說得有道理,現在這個家是我當家,她媽我給他養老送終孝順她不就得了嘛,大熊你說說對不對?


    我在電話裏聽到小姨夫說,行行行,你說得對,你說的就是真理,你是咱家當家的,你看連孩子都服你。話剛說完,孩子好像也聽到了他爸爸的指示,竟然不哭了,在那哇哇一頓說。我想,這小子還真有點靈性。


    小姨被逗樂了,我琢磨這是有點悶,我連忙跟三姥爺說,這是一個要奪權,一個還要掌權,兩派都在爭奪大熊啊。很明顯,大熊他爸就當是個透明人,大熊是騎牆派,那邊也不得罪。不過,我從剛才的口氣上看,大熊明顯是倒向小姨這邊啦,他也隻有站在小姨這邊才能活著啊。這是個明智的選擇啊。三姥爺,你是準備站在哪一邊啊?


    我故意逗逗三姥爺,清官難斷家務事啊,三姥爺說,你小子這還用問嗎,我支持姑娘,咱家姑娘受委屈肯定不好使,怎麽能胳膊肘往外拐,那個婆婆就不是個省油的燈。


    我問問麗莎,你怎麽看?


    麗莎說,這事要是放在俄羅斯很簡單,結婚了,就是自己的生活了,誰還管它呢?我還有我的生活呢,我才不會在這上麵浪費精力呢,沒事就去貝加爾湖兜一圈,去看看我老叔不是挺好嗎?


    我說,就麗莎想的是最開的,麗莎你學過佛教啊,簡直是普渡眾生啊。其實,這個事咱們就左耳朵一聽,右耳朵一過,這也沒受到什麽委屈,畢竟是小姨家自己家裏的事,人家還有人家的生活呢。三姥爺,小姨也沒說要你怎麽樣啊,隻是向你訴訴委屈,也沒說什麽委屈。


    三姥爺說,這丫頭,我肯定是站在她身後的大樹上,告訴她放心,有爹在,永遠挺你。


    我說,三姥爺意思表達到就行了,大熊都一個勁地在哄小姨,你老可別火上澆油啦。倒是大熊媽不知道還在不在沈陽,反正是你的親家,喝酒嘮嘮有必要。


    三姥爺說,我才沒這個必要找那個瘟神,像個母夜叉。


    他一句話給大家逗得哈哈大笑,汽車馬上就要到飯店了,我一看是新洪紀,吃家宴的地方。鋼嬸說,三叔,我還是給你老定的原來咱們那個老房間。


    下雨的天氣,我小的時候非常的不喜歡,反而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迷戀有雨的天氣。尤其是那種滴滴答答的雨聲,是最好的催眠曲,看著手機,聽著雨聲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等著醒來,雨天沒有什麽事,繼續在桌子前,捧著電腦寫點《三姥爺的江湖往事》,雨真的很大,白亮亮下滿缸,感覺天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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