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的千殤崖上不知何時悄然起了一座名為‘逍遙居’的宅院。


    院外布置的陣法尋常人找不到。


    一襲淡紫錦袍的女子正步伐有序不疾不徐的往院子走去。


    知曉的人都知道,這院子逍遙居逍遙二字是這院中男主子落步之時所取,意枕邊人終於逍遙自在之意。


    “還敢狡辯,是你娘親平時太過寵你,把你寵壞了。今日在這跪著,不認錯不許起來。”


    此時的逍遙居院內,一道飽含怒意的男子聲音響起。


    聲音好聽,卻帶了怒火喧了內力,驚擾了天上鳥雀。


    下人們聽到聲音隻是一頓,然習以為常,自顧自的繼續做著自己的差事。


    聽得這聲音的淡紫一頓,望著院子的方向步伐快走起來,內力運起,聲音安撫:“筠若,都是三個孩子的爹爹,怎的還如此性情躁動。”


    這淡紫正是蕭夙塵。


    她本是受邀去了蕭承彥那,前幾日收到南於淵傳信,說是自家女兒兒子被接了迴來,讓她也速速迴去救命。


    信上沒說明白,就是說她家筠若是派了西淼過去把孩子強接迴來的,南於淵沒留住。


    她估計著是兒子闖了禍,便迴來了。


    聽著聲音,兒子這迴闖的禍事倒是有些大了。


    蕭夙塵從外走進主院,看的院中跪著的四歲小娃娃有些心疼。走近,把人抱起,語氣溫柔:“安兒,告訴娘親,如何惹到爹爹了?”


    五年過去,蕭夙塵心靜許多,沒有了枷鎖束縛,三個孩子相繼出生,讓蕭夙塵身上的冷然煞氣減落,多了許多溫雅之態。


    這是她和她家筠若的第一個孩子,是個像極了南筠若的男孩,蕭夙塵對他甚是寵愛,本就覺得男兒家嬌氣。


    對他更是嬌養。


    為他取名為沐安,因為他出生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是如沐的新生。也是她作為母親希望他平安,長安。


    縮小版的南筠若看到自己娘親的一瞬間,本沒什麽表情的小臉一瞬間變成委屈巴巴,淚珠子止不住的掉下來:“娘親,安兒不是故意的,爹爹罰我也是應該的。”


    一看他這摸樣,蕭夙塵知道他是裝的倒也不忍責怪。


    是她長子,在這天下四國中,兩國陛下是他姑姑、姨母的,自然是可以養尊處優的跋扈一些。


    也是有資格囂張的。


    蕭夙塵對於孩子的教養便是不欺壓他人,不殘殺,不暴虐,心不惡便好。


    其他的小打小鬧她願意讓他自由成長,隻是會在他們茫然之時給予一些建議,大多還是順其自然想他們有一個快樂童年。


    已經嫁給北淼為夫的蘇木從屋子裏跑了出來,手裏拿著一戒尺,一信折子對蕭夙塵行了一禮,對哭啼啼沐安道:“小公子別哭了,主夫有令,讓你自己打自己十下戒尺,必須要十下都主夫聽得見。”


    蕭夙塵一聽這話,顯然是沐安真的做錯了涉及本質的事情,不然她家筠若不會下這個罰。


    鬆開了手,站起身,臉色沉了些:“蘇木,沐安犯了什麽錯?”


    蘇木剛要開口,小沐安已經開了口:“娘親,安兒不是故意的。”同時看向蘇木,小小的臉上帶著威脅。


    無視威脅,蘇木如實道:“迴主子,小公子其中之一的錯是把兩位小小姐給下毒了。”


    饒是蕭夙塵聽得這話也臉色一變,愣了一瞬,轉而慢慢走向三步遠的石椅上坐下,蘇木奉上一杯涼茶。


    蕭夙塵手指敲著石桌,蘇木把信折子呈給蕭夙塵。


    打開翻看。


    這折子上記載的是沐安被接到南國一個月來所做的事情。


    蕭夙塵這三個孩子總會時不時的被接去南國或蕭國玩,蕭夙塵對此是放任的,畢竟南國的太上皇和皇太夫想念,她也喜歡和她家筠若過二人世界。


    隻是她家筠若不放心,要求屬下把三個孩子的大小事情定時傳信。


    蕭夙塵對此事不太在意,所以消息是一直她家筠若自己收了看的。


    折子上記載了沐安和南於淵的幾個孩子打打鬧鬧,小禍事蕭夙塵沒在意,孩童頑劣,無傷大雅。


    隻是後邊記載的沐安對自家兩個女兒下毒,險些致命,蕭夙塵臉色暗下。


    合上折子,喝了杯涼茶。


    茶杯落在石桌上成了碎片,可見蕭夙塵心中怒氣。


    一見如此,沐安撲通跪下,不敢說話。


    比起自家爹爹,一直疼愛自己的娘親發火才最可怕。


    “與娘親說說,是什麽原因能導致你對妹妹們下毒?”蕭夙塵語氣三分冷意。


    她的兩個女兒,如今兩歲,是雙生。


    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玉娃娃,分別取名慕卿、慕君。


    眉眼似她,其他則是像極她家筠若。


    她這三個孩子都是同父同母的,她雖有時候會因為沐安是第一個孩子,又是兒子,或有偏心也是偏心他,三個孩子都是教育的手足情深。


    如今她兒子給她兩個女兒下毒,她可真是不懂了。


    沐安帶著幾分懼怕的身抖,垂淚道:“是雅姐姐她們說的雙生子之間有聯係,讓我試試。毒藥也是她們給的,我沒想到會真的傷害妹妹,娘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沐安口中的雅姐姐是南國相府家的孫小姐。


    “一個外人的話你便要試探自家妹妹,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南筠若從房中走出,帶著沐浴後的氣息,一身藥香。


    坐在蕭夙塵身側位置,放在石桌子上的手腕有傷痕跡,蕭夙塵皺眉:“怎麽傷了?”


    南筠若白了她一眼:“托你好兒子的福氣,給你兩個女兒各喂了半碗血。”


    一聽這話,蕭夙塵身遭氣息冷然。


    北淼與西淼自暗處現身,一個抓了蘇木,一個抓了沐安,離了蕭夙塵十步之遠。


    石桌碎開。


    蕭夙塵站起身,對西淼道:“南國丞相如何了?”


    西淼把沐安放在地上,道:“迴主子,已經被陛下抄家流放,屬下私自動了手,流放途中她們會死於匪亂。”


    南於淵一直沒有孩子,那丞相便起了南於淵可能抱著皇位傳給她女兒的心思,讓她兒子毒了她女兒,在讓自家孫女娶了她兒子。


    那老東西倒是動了心思。


    西淼把消息說出。


    蕭夙塵點頭,看向沐安:“輕信歹人,傷幼妹,致使你爹爹受傷,沐安,你認麽?”


    沐安點頭:“認罰。”


    戒尺扔給他,蕭夙塵繼續開口:“打吧。”


    沒說打多少下,沐安撿起戒尺,自己毫不收力作假,一下下打起來。


    蕭夙塵沒說停,他不敢停,右手硬生生打了青腫泛起血色也不敢停下。


    西淼北淼與蘇木看的有些不忍心,也不敢求情。


    “要不......”血色低落在地,南筠若開了口。


    蕭夙塵直接打斷:“年紀小不是他犯錯的理由,是我過分溺愛他了。”喊了西淼:“教不嚴,是我這做娘親的過錯。西淼,在拿戒尺過來。”


    西淼又取了戒尺,蕭夙塵自己撩開右邊袖袍,露出白皙的小臂。


    西淼會意,卸了內力,卻是十足十的力氣,用手中戒尺打上蕭夙塵的小臂。


    三下落下,蕭夙塵的手臂已經泛出血色。


    可見西淼這沒有作假。


    沐安有些沒反應過來,隻是淚珠子落得越發快越多。


    蕭夙塵臉色不改,一邊受著戒尺一邊道:“沐安,四年來娘親念著你是長子又是男兒,對你寬縱。你的姨母姑姑也是寵著你,你爹爹罰你也處處有人求情。從前是無傷大雅的小事,娘親沒過心,今日方知慈母多敗兒。”


    “娘親......”顧不上自己的疼了,沐安叫了一聲,跪在地上跪的筆直。


    看著臉色嚴肅的蕭夙塵弱弱的,臉上在沒有委屈,是有認錯,是有悔,有無措,手中的戒尺被南筠若彈開。


    蘇木取了藥給他包紮傷。


    蕭夙塵肅聲:“你知娘親偏心你,你總覺得你爹爹偏心妹妹,娘親從前不與你說這些,今日我們來說說。你兩個妹妹生來體弱,可知為何?”


    沐安搖頭。


    “可還記得你爹爹懷著你兩個妹妹帶你去看你溫叔叔的時候,你擅進了他的藥房,被蠍子咬了。”


    沐安點頭,這事他記得,他還昏迷了幾日。


    “你溫叔叔那藥房你爹爹千叮嚀萬囑咐不許你亂跑,那蠍子毒性極強,當時你爹爹臨盆在即,可還是為了救你放了血,致使你爹爹動了胎氣,險些難產三命皆失。正因如此,你那兩個妹妹出生便體弱,你爹爹對她們也上心了些。”


    南筠若迴想這事還一陣心悸,當時蕭夙塵以為他不好了,在他塌邊說著要陪他一起的話。


    後來溫止言說他昏迷的時候,蕭夙塵險些把還在養著的沐安給滅了。


    溫止言說,蕭夙塵當時提劍就要把昏迷的沐安來一劍,常寧西淼幾個人聯手把她攔下,蕭夙塵隻說了一句:若非筠若,何來他。


    七個字甚是決絕,若非他醒的及時,怕是蕭夙塵真把沐安殺了。


    所有人都覺得蕭夙塵寵著沐安,隻有他知道,這寵著是因為他南筠若。


    當年他生沐安是頭胎,孕期難受,生產疼痛,蕭夙塵可是沐安出生前半年都沒有抱過他。


    還是他勸了好久,蕭夙塵才慈母起來。


    南筠若歎了口氣。


    蕭夙塵那邊又說起了沐安其他的事。


    沐安聽著,小臉不敢在哭,隻怔怔的。


    說了大半個時辰,西淼停下了戒尺,蕭夙塵的小臂血色止不住,南筠若給她包紮。


    蕭夙塵落了尾話:“明日讓西淼帶你走一年,看看你所謂的淘氣,發生在尋常人家會如何。”


    哪裏走,如何走,西淼自是明白。


    “娘親,安兒知道了。”他雖然年紀小,可也明白了。身為長兄,傷害幼妹,信外人,無防人之心。


    讓西淼帶他下去,南筠若道:“別氣了。”


    “你總說我要對他好些,這下可還要如何好?”蕭夙塵皺著眉。


    南筠若搖頭:“經此一遭,安兒會成長的。”


    蕭夙塵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


    孩子總要知道深淺,不能以年紀論及,不愛無教之幼。


    至於她讓西淼打自己,隻是想讓沐安看著,並不是她們在教育他的時候,依仗身份。


    南筠若拉著蕭夙塵躍上屋頂,縱觀整個千殤崖。


    他知道,蕭夙塵發火的最重要原因是因為他放了血。


    他永遠記得蕭夙塵洞房夜的那句:傾我一生而愛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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