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知有多少時辰,謝阿弱親眼瞧著這祝慶生一刻一刻地死透了,她終於鬆開了手,略有些意猶未盡般,又停留了許久,這房間的燭火燈花忽而嗶啵響了一聲,阿弱不禁打量起自己的雙手來,纖細無骨——該是花間繡牡丹的手,或是撲蝶握團扇的手,卻不料剛剛竟有一條人命從這手上流逝了,世上最珍貴之物莫過人命,但最珍貴之物消逝的聲音,原來這般安靜,沒有莊重的天音,更沒有謹慎的迎送,謝阿弱十指合握抵在額前,微微一笑,像是賞玩,又像是平息自己略微起伏的心緒。


    終於,她意識到一切妥當了,方才提著冷泉劍,悄悄離開了這間房。一切都是如此完美無瑕,謝阿弱掠身飛出縣衙後門高牆時,心中隻有這樣的滿足,隻是這滿足在極美的月色映襯下,突而又變成了空虛。她緩步走出巷道,每一步已如行屍走肉一般,原來殺過人後,轉眼就會覺得這世上何物、何事、何人都不值一提。尤其謝阿弱大仇得報,斬清前緣,該何去何從?難道從今後,盡此一生都做魏園中一名冷血殺手麽?謝阿弱不禁有些猶疑,更有些酸澀,月光照亮巷道,千年等閑過,天上之月永是獨月,她亦永是形單影孤,原來這等寂寥冷清。


    謝阿弱正失魂落魄地走出巷道,卻見一輛馬車緩緩停在了她眼前,是何時停下的?她竟麻木地不曾知曉,猛一見不由一驚,謝阿弱方要拔劍,車內已傳來齊三公子淡淡的聲兒,問道:「祝慶生死了?」


    謝阿弱這才收了劍,應了聲是。齊三公子道:「你問我殺人本事是何物,『其一』是劍,『其二』我不曾告予你知,隻因時辰未到。此時時機正好——殺人本事其二即是定心安神,莫讓自己瘋魔了才是最難的。」


    說著齊三公子已拉開青灰色車簾,略探出身來,朝謝阿弱伸了手,道:「你還愣著作什麽,上馬車裏來罷?」


    謝阿弱被他的聲音操控一般,伸手搭在齊三公子溫暖的手上,被他輕輕拉上了馬車,車簾垂下,暗光裏齊三公子隨意而坐,他身畔的謝阿弱微微將頭靠在車壁上,不去瞧他,靜得毫無聲響時,馬車已轆轆駛出臨兆縣,簾外那樣明亮的月色照進簾縫來,朦朧得什麽也看不清,齊三公子卻忽而抬了手,指腹輕輕抹在謝阿弱的眼角,那樣溫燙的淚水,他微微驚訝,她終於還是忍不住暗中落淚了呢。但齊三公子沒有說什麽,隻是默然無語地抬起袖擺替她拭了好久的淚水——原來還是個十多歲的孩子呢,未見得年長多少的齊晏輕輕嘆了一口氣,以後還是隨身帶著些錦帕罷。馬車外那樣的月光,照得山林中的道路像緞帶一般,但願,但願一直沒有盡頭。


    作者有話要說:飼主:下雪了。


    作者:嗯


    飼主:賦詩一首。


    作者:雪雪雪,倚欄望天波,白絮浮雨水,賞心唱清歌。


    飼主:裝什麽文藝!!我叫你賤賤的你又忘了!!!!打油詩!!!


    作者:早說嘛,虧我還像新笑傲江湖一樣賣力地玩創新改編!嗯哼,聽好了啊——天上下雪,門外撒鹽,淋壞飼主,作者不愁!


    -------------------不出意料的,作者又被打了————————————


    90真如鍾鳴


    及至謝阿弱與那店小二到了南陵城衙門前,門口冷冷清清,因是年關,所以沒幾人當班,小二代阿弱上前告知了門口皂吏說是來認屍的,皂吏隻說仵作歇班,再打聽得幾句,卻說那無名男屍已被移到義莊了,於是謝阿弱又請小二哥帶路往城外義莊去了。


    卻不料才步行到城外義莊,又聽聞時值年關,義莊屍首都一應送到火場舉火燒了,還說要把燒化的骨殖撒到火場齋堂外池子裏,並請了那念經的禪和子舉行佛事,一應都是將軍府裏的人出錢整頓的功德。謝阿弱一聽,也顧不上小二哥了,順著指的火場方向,輕功飄渺去,幾步就不見了人影,驚得那小二目瞪口呆。


    謝阿弱一逕到了火場,卻見場中正堆柴薪、澆火油,半人高的柴薪上停著十幾具屍首,有男有女,都換了一式的幹淨斂衣。她一躍點足,登上了柴薪,被那火夫瞧見了,驚唿不止,要趕她下來,阿弱不作理會,隻是定睛瞧著當中的男屍,實在辨不出差異,索性蹲□,一具一具地扒開斂衣,察看胸前是否有刺傷。


    那柴薪下的火夫們看著一位年輕貌美的姑娘上火場來扒屍,一個個瞠目結舌,迴過神來時,但見這姑娘已停在一具男屍旁,細細察驗這男子眼耳口鼻、手、腳,還不時摸索在這男子頭髮間,或將手按壓在胸膛五髒上,一寸一寸都不放過,專注極了。


    那些火夫看愈來愈不像話,就爬上柴薪來,要拽這年輕姑娘下去!不料這姑娘冷目一掃,看不清她怎麽出手的,總之還未近身,這些火夫們皆被這年輕姑娘提腳踹了下去!火夫們沒有一個防備的,轉眼就四仰八叉倒在地上了,迴過神時才發現身子骨被摔得又疼又酸,一個個才哎呦唿痛起來!


    而柴薪上,不過一盞茶時候,謝阿弱已驗得這屍首大概,幸而寒冬臘月的,屍首不曾壞得太厲害!但阿弱想著這案子未破,若一把火燒了,未免太過草率,於是她將這男屍身下墊著的草蓆攏起,捲成一團,就將這男屍輕若鴻毛地扛在肩上,一個騰躍,點足幾步,竟在眾目睽睽下劫著一具男屍跑了!


    卻說謝阿弱扛著男屍進城必然醒目,是而她一直候在城外林子裏,等著黑燈瞎火再進城不遲。原來這城外火場近九巍山地界,是而她等候之時,有些刀歌門的弟子在林外經過,她與那男屍相對而坐,沉默不語,倒不曾被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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