飼主:不要自作多情!


    88番外----齊謝之初次殺人(上)


    青梅樹下日影姍姍,阿弱緩緩放下銀碗蜂蜜,忍耐氣惱,騫起的柳葉眉淡淡如月,終於不那樣冷了呢,齊三公子不由嘴角微微上揚,良久隻是靜靜相對,幾乎要忘了談及正事。終於,齊三公子迴過神來,道:「當年你故鄉南清縣的縣令祝慶生,因著洪水淹城一事本要問罪,但他隻是平調到臨兆縣,算一算又做了十年太平縣令。」謝阿弱此時正握著齊三公子給她的冷泉劍細細打量,聽了這句話眸子頓時冷了,緩緩問道:「他還活著?」


    「聽聞今年秋後朝廷選任官員,他因老成穩重將升任知府。」齊三公子緩緩揩開素紙扇,一麵沉吟著,一麵打量著阿弱臉上神色的細微變化。此時,謝阿弱已收斂了所有心思,沉默不語。


    正是無言之時,一名青衣小侍忽而提來一個小巧的茜紗細竹籠,籠裏簌簌的蝶兒撲翅聲清晰可辨,小侍低眉斂目,上前道:「啟稟公子,已從山上捉來粉蝶、黃葉蝶、寶藍蝶、彩鳳蝶各十二對,公子可要瞧瞧?」齊三公子點點頭,指上微微撥動那透光的茜紗籠輕輕旋轉,低聲問阿弱道:「你和寧曉蝶可有交情?」


    謝阿弱如實道:「他已成名,少在魏園,不過見過幾麵,交情淡如水。」齊三公子淡淡問道:「那你今日在校武場,可曾瞧清他的劍法?」謝阿弱不敢妄言,隻答道:「瞧清三四分了。」齊三公子聽了這句,似笑非笑望著阿弱,道:「是麽?——那你為何會教鳳無臣如何破寧曉蝶的劍法?」


    謝阿弱默然無語,寧曉蝶雖年少,但劍法已在魏園獨占鰲頭,而她和鳳無臣雖練劍十年,卻一直未有嶄露頭角的機會,鳳無臣因此心緒焦燥,按捺不住,而今日校武場他一介新丁,按部就班,仍無資格迎戰寧曉蝶,於是謝阿弱有意無意地向鳳無臣透露寧曉蝶劍法中的破綻——此時想必鳳無臣已與寧曉蝶把酒論劍、博得青睞了罷?


    齊三公子見阿弱不答,道:「你雖因體質弱,劍法輕飄,但劍理你卻很通。」


    話說謝阿弱從未在校武場上露出鋒芒,鳳無臣戰到幾名,她隻緊隨其後,每每輸在鳳無臣手下,都因劍力不及他——場上眾人隻瞧見她手上的劍往往被他挑飛了——這劍客棄劍自然是輸。此事謝阿弱從不向人道明真相,齊三公子也未曾看出來,隻以為她劍法輕飄,更誤以為是她體質的緣故,此時還贊她通曉劍理。阿弱不禁微微一笑,道:「公子謬讚了。」


    齊三公子忽而瞧著阿弱,一字一頓道:「你可想殺祝慶生?」謝阿弱乍一聽這話,心跳忽然慢了半拍——來魏園十年,終於等到這一日了麽?她不曉得別的殺手在公子派下第一次殺人時都是如何應對的?但她隻是如實輕輕吐了一個字:「想。」而那祝慶生也萬萬不曉得自己死在謝阿弱這麽一個想字上了——此時祝慶生剛接到將升遷的消息,正兀自在臨兆縣要查審他任上最可圈可點的盜匪連環案來,因約摸是最後一筆政績,是而他雷厲風行,捉拿盜徒絕不手軟,有家屬行賄者一律定為有罪!聽聞臨兆縣衙外的十個站籠連日來已經暴曬雨淋,活活站死了三撥人!


    但在魏園蘭若閣後,篩過梅樹青果的綠影依然斑駁,一切這樣寧靜悠然,齊三公子仍在淡淡同謝阿弱敘著話,聽她說想殺人,不由微微一哂,問道:「你可曉得殺人是什麽滋味?」


    謝阿弱不軟不硬道:「不殺過怎麽曉得?若殺過了,自然會告訴公子。」


    齊三公子聽了不由輕笑一聲,道:「你說的倒有些道理——不過你雖想殺人,我卻不曉得你有沒有殺人的本事。」謝阿弱從容道:「不知公子所說的殺人的本事,該如何考校?」


    齊三公子瞧著阿弱,道:「劍法是其一,至於其二,非等你殺完人了,我才曉得。」


    「那請公子先試劍法罷。」謝阿弱心中已躍躍欲試,是而臉上雖淡然,卻仍掩不住她的急不可耐。


    他微微頷首,道:「你的劍法既不以力道見長,那應以精準為上——待這些彩蝶飛出之時,你若悉數刺下,我就讓你下山殺這個祝慶生。」


    謝阿弱聽了,心中霎時喜悅,卻仍斂藏著,問道:「公子此言不是戲語?」齊三公子略一挑眉,道:「放心,我不作戲語,倒是你——」說著他指尖略一勾開了茜紗籠扣子,撥開籠蓋,一霎滿籠蝴蝶振翅而出,絢彩爛漫地飛逸,謝阿弱見機,一瞬拔開冷泉劍,疾飛腕點刺,不容蝶兒流散,旋身挑劍,亦不容蝶兒飛遠。這青梅樹下,她輕柔劍法,似蝶作舞,卻挾了無情殺機,招招殞蝶削落,若香花輕颺,無半分憐惜。


    不過一盞茶的片刻,那初初逃出茜紗籠的彩蝶,已一隻不落地死在了謝阿弱的劍下——她到底懂不懂世間絢美為何物?齊三公子瞧著她劍尖上刺中的最後一隻彩鳳蝶,蝶不知命休,方在輕輕扇翅,與她唇角的笑意相比,那蝶兒當真無辜多了。


    三公子此時似已瞧出一些端倪,但隱隱的卻沒有什麽可以斷定的,興許,她隻是純然地少一些尋常女兒家的多情與憐惜,並非天生的冷血無情。


    謝阿弱既刺蝶功成,一日後,齊三公子即放她下山。十年來頭一迴離開魏園的謝阿弱心上微微雀躍,她身穿白衣,頭戴白紗笠,騎著快馬,足足趕了兩日的陸路,終於到了臨兆縣。那時她打馬經過縣衙,但見衙門口果然停了十架一人高的站籠,站籠裏也果然鎖著些形銷骨立的人犯,但卻並非滿員,隻用上了三個站籠,旁的七個都是空的!而那押著犯人的站籠上白紙黑字,罪符點明是盜匪,但據謝阿弱看來,這三人形容雖狼狽,一老二少卻都斯斯文文的,不像是匪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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