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三刻,辯法大會雙方,即大道宗和佛宗弟子各十二人,由內宮引導,來到思學廣場之中。


    枯等多時,快已失了耐心的徐長安,這才打起了幾分精神。


    代表大道宗的是終南山東麓的朱鳳洞天,也被稱作朱鳳觀,乃仙劍,金丹二門之仙劍門祖庭。


    觀主須鎮元子,傳說為“人仙”一級的人物。


    隻見他眉如雪,皮膚卻似孩兒一般光潔,一支木簪將滿頭白發鬆鬆挽住,頗有些出世老神仙的味道。


    他臂挽拂塵,向台上皇帝行過稽首之禮,朗聲道:“皇帝禦及天下,修自然之道,行無為之法,施天恩於今日辯法之會,老道卻遲來了許久,實在是罪過不少。”


    天載帝擺擺手,笑道:“不幹老神仙的事,原是朕心急,來得早了些。”


    代表佛宗的,則來自長安城西郊不見寺的僧人。


    領頭的是位身穿灰色僧衣的枯瘦老僧,布衣芒鞋,麵上猶帶風霜色,但眉眼之間,隱隱有寶光流動,聚散不定,似有似無。


    老僧身後,緊隨著一個身穿月白色僧衣的少年憎人。


    他手持九環寶鼎法杖,目如朗星,唇紅齒白,神情溫文如玉。


    與老僧的風霜之意不同,他全身上下,看起來竟一塵不染,好似方從九天之上垂雲而下,絕世風姿,更是令人傾慕不已。


    場中頓時響起一眾女學子的驚歎之聲,


    連徐長安忍不住也多看了幾眼,歡喜讚歎之情頓生。


    僧在東,道在西。


    老僧麵向皇帝陛下,雙手合十:“貧僧不見寺無智,拜見皇帝陛下。”


    天載帝靜靜地望著他。


    台地上已有人站了起來。大聲道:“那和尚,見皇帝陛下為何不拜?”


    說話的人是翰林直學士賈似。


    老僧無智右手立掌,口宣佛號:“阿彌陀佛,出家人乃方外之賓,不以世俗同道,不與世典同禮,但禮敬皇帝之心,與諸位大人,諸位同修並無差別。”


    天載帝目光閃動,似有所思。


    賈似冷笑道:“去君臣之綱常,棄父母之須發,無君無父,但不知和尚所謂禮敬之心,在何門之中,何情之外?”


    佛道辯法尚未開始,佛儒之間的嘴仗搶先開打。


    同前世的古代史相比。徐長安覺得這個世界還真是有趣,雖然曆史走向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但某些曆史片段和細節,依然與前世古代保持著某種相似性。


    就像這種辯法大會,前世曆史上就曾有過好多次,出於好奇,他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無智從容道:“忠孝之義,奉上之禮、尊親之敬、實是處處表於我教經文,隻是先生似有疏漏而已。”


    “和尚且說來。”


    “《毗尼母經》上說‘二法不可違’。何意?此一曰‘佛法不可違’,此二曰\"轉輪聖王法不可違\", 轉輪聖王乃居四天下,統領萬物之王,即我皇帝也,轉輪聖王法,即皇帝之法也。”


    “既是如此,為何見轉輪聖王不拜?”


    “世俗之人,無有不滯留於五蘊、眾生、國土三有世間者,念念執著而不能忘懷。而出家之人,跳出世間法則,隻為破世間之貪著妄惑,協帝王化育蒼生萬民.....如是,我教雖不禮拜皇帝,其敬意獨少乎?”


    精彩!這老僧兜兜轉轉,把話給圓了迴來,居然還好有道理的樣子。


    賈學士的默然。


    天載帝已站了起來,哈哈大笑道:“大和尚好辯才,這個開場倒是別開生麵,有趣至極。”


    無智躬身合十道:“謝陛下。”


    天載帝揮手道:“那就開始吧。”


    一名太常寺官員站到香爐前。口宣聖諭。


    “儒道佛雖分三宗,實同歸於一善,然而聖學煌煌,言於非言,玄門深奧,德於不德。梵境虛寂,為於無為,故請佛道二宗中飽學之士,各闡本宗經義,論衡精妙旨要,可以明天下同修道理,祛邪歸真,其功德利益如何?”


    眾人肅立,齊齊躬身道:“謹遵聖意!”


    論衡之法倒是簡單,場中設一高台,佛道二宗各選一人,登座於高台上,一方提問,一方作答,詞窮者下台,表示勝負已分。


    這有點《西遊記》裏車遲國僧道鬥法的味道了。


    當然也不可能像書中描寫的那麽勁爆血腥。


    至於誰能代表宗門應戰,雙方不約而同都想到了一處。


    說是愛惜自身羽毛也好,說是為對方留有餘地也好,這般場合,頂級大佬們斷不會親自下場。


    辯手若修行品級太低,又怕鬧出笑話,失了宗門聲譽。


    於是,二宗初窺修行大境界的高階修行者們,就順理成章地被宗門推了出來。


    代表大道宗的是仙劍大宗之一的棲雲子。


    佛門辯手,正是無智身後那位氣質若仙的少年憎人,法號“空海”。


    此時,大道修行已入“真君”之境的棲雲子,麵對這個比自己年輕十幾歲的少年,卻是神色自若如常,絲毫沒有半點輕視,亦或被人輕視的憤懣之態。


    眾人等待皇帝陛下首先出題。


    天載帝麵帶微笑,目光往三人身上徐徐掃過。


    眾所周知,無論前世今世,儒佛道三宗,一直都是同一條鄙視鏈上,相愛相殺,忠貞不二的好基友。


    這讓徐長安突地想起前世的一個段子來。


    相傳唐玄宗時代,宮中有個極諧趣的戲子,有一次當著皇帝的麵,故意戴純陽巾,內穿儒服,外罩袈裟,坐於高台之上,自稱三宗論衡。


    玄宗問他:“你既言博通三宗之學,可知佛陀是何人?”


    戲子答道:“婦人”。


    眾人大驚:“為何?”


    戲子從容道:“《金剛經》雲:‘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如來若不是婦人,為何要待夫(敷)坐後,方敢自坐呢?”


    玄宗又問:“大道老君是何人?”


    “還是婦人,《真經》雲:‘吾有大患,為吾有身。’老君若不是婦人,為何要憂患自己有娠(身)了呢?”


    “儒聖又是何人?”


    “也是婦人,《論語》雲:‘沽之哉!沽之哉!我待價者也。’儒聖若不是婦人,何須待嫁(價)而沽?”


    玄宗皇帝及眾人聞言,無不大笑不已......


    還是在那個無神世界之時,徐長安也曾想過,我們對待神妖仙魔的態度,是不是也太現實了些,說信,卻常常拿他們來開玩笑,說是不信吧,平常生活的一言一行,似乎又從未離開過他們。


    也許他們隻是我們自己心中的幻像吧?


    但來到這個異世後,他便時常告誡自己,如果不想成為別人眼中的異類,最好藏起這樣的想法。


    莫要光光磕頭去;須是細細問心來......如此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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