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們僵著身體,有點不知道從何處下手,一個個眼睛濕潤,淚水在眼眶中打著轉。


    沈明遠並沒有說什麽,耐心的等待學生們調節好心態。


    終於有人站了出來,是沈度。


    一慣懶洋洋的他,一改往日的做派,繃著臉,神色凝重而悲傷,他一步步走到最近的白布前,敬禮:“前輩,打擾了。”


    隨後,輕輕揭開了白布。


    隨著白布揭開,戰士浴血的麵容呈現在大家眼前,他的腦袋被破開了一個大口子,一隻臂膀殘缺著,另一隻手緊緊抓著某種星獸的腿……


    眾人心口一窒,有幾個女生,眼淚當即流了下來,偷偷捂著嘴哽咽……


    沈度手指微微顫抖著,眼睛酸脹,似有水汽又在快速集結,他咬了咬嫣紅的唇,盡力保持著鎮定,取了一張幹淨的毛巾,輕輕給這位戰士擦拭著臉上已經幹涸的血跡……


    這是一位很年輕的麵孔,五官很英俊,雖然額頭破了很大的一個口子,依舊不損他的英俊。


    潔白的毛巾漸漸變成了粉紅色,沈度試著掰開這位戰士緊握星獸腿的手,卻遇到了難處,嚐試了幾次,都沒能取下星獸的腿。


    他沉靜的麵容,閃過一絲無措,心中湧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悲悸。


    見到這一幕的學生們頓時失聲痛哭,無法自已。


    墨辭擦了擦濕潤的眼角,悄然走近,顫抖著手,輕輕撫了撫戰士的手,低聲道:“前輩,我們來接你迴家了。”


    神奇的是,原本死死拽著星獸的一條腿,掰都掰不開的戰士的手,在墨辭說出這句話時,竟然悄無聲息地地軟了下來。


    隨即,墨辭輕而易舉拿開了這條星獸的腿,然後,他和沈度一起整理了戰士的儀容......


    隨後站出來的是言洛,本就清冷的容顏,此時更要寒上幾分,漆黑的眸子盛滿了哀痛,腳步沉重的走向了另一位沉眠的戰士。


    白布揭開後,仰躺著的英容,似曾相識,言洛手指一頓,但很快,他微微垂下眸,輕輕給這位曾經有一麵之緣的戰士擦拭著身上的血跡。


    接著,盡管臉上掛著淚痕,但學生們還是一個一個的走出來,盡力讓這些長眠的戰士們走得體麵些。


    他們,有些依舊保持著與星獸搏鬥的姿勢,有些有完整的身體,有些身體殘缺,有些——甚至無法辨認容顏……


    墨辭死死的咬著牙,輕柔的擦拭著年輕戰士冰冷的臉龐,水霧在眼中凝聚,匯成了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卻始終不讓它掉下來。


    他怕自己的眼淚會砸到他,更怕滾燙的眼淚會燙到他。


    墨辭靜靜的工作著,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空氣中彌漫著悲傷的氣息。


    當他揭開一張靜靜蓋著的白布時,腦袋轟的一聲。


    .......


    “你這小家夥還挺夠意思的,怎麽樣,要不要我給你單獨指導指導?”


    “不錯,這零食我很滿意,小家夥,走吧!”


    “小家夥,抱歉啊,我們臨時接到了任務務,隻能以後有機會再指導你了。”


    “謝了!好好學習啊!”


    那張帶血的黝黑麵龐,似乎還帶著憨憨的笑意,他看起來似乎沉入了美夢之中,隨時都會醒來,下一秒就要睜眼,衝自己憨憨一笑,說一聲:“小家夥,怎麽哭鼻子了?”


    “小家夥,誰欺負你了?”


    啪嗒~


    啪嗒~


    啪嗒~


    眼眶裏的淚,仿佛斷線的珠子,啪嗒啪嗒……再也不受控製的往下掉。


    一顆,一顆……輕輕打在楊威學長冰冷、蒼白的臉上。


    墨辭慌亂的擦拭著楊威臉上的淚水,嘴裏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我沒控製住情緒!對不起!”


    “我幫你擦幹淨,擦幹淨......”


    “對不起!”


    墨辭哽咽著不停的向他道歉,手指抹過他臉上的淚跡,卻有更多的眼淚滴落。


    墨辭鬆開緊攥的毛巾,無聲的捂住臉,任那灼熱的淚在手心裏肆意滑落。


    周圍都是壓抑到盡頭的低泣聲,無人有注意這裏又有一人淚崩到無法自已。


    許久,墨辭重新鬆開雙手,閉了閉眼,將臉上的淚,全都都擦拭幹淨,然後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這一次一定會控製好情緒,才輕輕靠近楊威學長。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楊威學長的斷手,將上麵的血跡擦拭幹淨,斷骨處骨茬外露,破碎的血肉靠著一點皮連接著,鮮紅的血肉由於失血過多,青白一片,隻是一眼,眼淚又不由自主的掉落。


    他吸了吸鼻子,擦掉了眼淚,拿起幹淨的毛巾,給他擦臉。


    這一次他擦得很認真,剛才滴落在學長臉頰上的那些淚珠,全都被擦得幹幹淨淨……


    擦著,擦著,眼淚又要不爭氣地掉……


    忍住,一定要忍住!


    汙漬已經清理幹淨,楊威學長的臉,除了有些過於蒼白外,看不出絲毫的異樣,仿佛真的在沉睡一般。


    墨辭咬著唇,忍不住俯下腦袋,湊近他的耳邊,輕輕說:“學長,睡吧……安心睡吧……聯盟的安定與繁榮,將由我們來共同守護。”


    話音落地,墨辭輕輕為他蓋上白布,腳步緩慢的將他送進了安置英靈的艙室。


    艙門無聲關閉,隔絕了一切喧囂,就讓楊威學長好好的睡一覺吧!


    墨辭整理了一下心情,又走了迴來。


    學生們早已哭得泣不成聲,卻還沒忘記自己的工作,專心又認真的送他們最後一程。


    墨辭靠近言洛時,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胖乎乎的身影,他的半張臉已經血肉模糊,看不出原來的樣子,那雙愛笑的圓圓眼睛,再也無法眯成一條縫,笑嗬嗬的來一句:“誰還想挑戰?”


    眼淚又不受控製的掉落,大滴大滴的砸到地上,開出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一個又一個沉睡的戰士,被大家體麵的送走。


    漸漸的,這座威嚴肅穆的建築物內,空蕩蕩一片,隻餘無聲的嗚咽還在繼續,似是悼念,似是懷念。


    英靈們,安息吧!


    英靈們,你們以生命守護的世界,就交給我們吧!


    我們會繼承你們的遺誌,努力守護好這個世界!


    沈明遠沉默的看著那道艙門,心中的悲痛無以附加,這裏有他的夥伴、他的戰友、他的兄弟。


    此刻,他們徹底的長眠於此,再也不會沒大沒小的喚自己一聲,再也不會與自己嬉笑、玩鬧。


    沉默了片刻,他收了收情緒,忽然道:“都迴去吧……”


    學生:“......”


    他的聲音前所未有的輕柔,“今天辛苦你們了,任務完成的很優秀,迴去好好吃飯,好好睡一覺,解散。”


    “老師......”


    “去吧!這是命令。”


    學生們整齊劃一,齊齊應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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