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聽到牢頭去世的噩耗後眼前一黑,椽子從內裏壞了,就是他禦下不嚴的問題,難辭其咎啊。


    崔容時手疾眼快地扶住微微趔趄的大理寺卿,低頭小聲說:“您節哀,經年的老人居然能轉瞬之間就被策反,而且還被逼自盡,哪是您一人能扭轉的,官家也不會強人所難。”


    大理寺卿一想,對啊,他不過隻是個正三品官員,能在官家眼皮底下殺人,說明對方手眼通天,可不是他有心無力嘛。


    他拍了拍崔容時的手,表示自己明白了。


    然後他身形愈發趔趄的跑進文德殿,一下跪在仁宗麵前,顫抖著聲音,帶著哭腔說道:“老臣無能,不僅沒能看住犯人,連牢頭都畏罪自盡了,臣有愧官家重托,有愧這一身官服。”


    仁宗剛剛聽說陳睿自盡,怎麽沒過一炷香的功夫牢頭也跟著自盡,不禁眉頭緊鎖,這種翻雲覆雨的能力讓他頗為心驚,若是在皇宮內也這樣,他恐怕一日都不能心安。


    “牢頭是什麽時候死的?”


    “啟稟官家,陳睿死後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他就自盡了。聽其他獄卒說,牢頭曾出去過片刻,迴來後就把自己關進休息室,有人進去喝水,發現他已經自裁。”


    仁宗騰地一下怒火竄上腦門子,他沉著臉說道:“前後不到一個時辰就能連殺兩人,真是好手段,我大越朝連大理寺都不安全了,下一次動手就該是朕的寢宮了!”


    所有人都跪下,“官家息怒。”


    “朕命你徹查案件始末,三日內答複,無論是何人指使都不得姑息。”


    大理寺卿心裏感謝崔容時,要不是經他提醒後表現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衰樣,估計官家會當場問罪,如今能拖三日是三日,死緩總比立即執行強。


    “臣,領命。”


    待大理寺卿退下後,仁宗問崔容時:“這些事你全程都參與到了,作何感想?”


    崔容時謹慎的迴道:“治理大國,無論任何決定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改一製而觸全局,著實進退維艱。”


    仁宗心中這一口濁氣不吐不快:“這大越朝如你一般年輕,朕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國富民強,絕不能讓大越在我手中積滿塵埃。那些腐爛的、發臭的痼疾,是時候該挖掉了。”


    崔容時跪下,右手疊於左手上,以頭觸手深拜,“臣願做您自剜腐肉的刀,願為國富民強的大越鞠躬盡瘁。”


    人人在帝王麵前都會下跪,但他們心中都各有算盤,仁宗不禁問道:“人都有所求,有人為名,有人為利,你為了什麽?”


    崔容時不假思索的迴道:“於公,臣想堂堂正正的站在您身邊,看錦繡山河,望萬家燈火,讚繁華盛世。於私......”


    比起前麵的官話,仁宗更喜歡聽後麵的白話,他好奇的將身子前傾,“於私是什麽?”


    年輕的臣子麵上有些扭捏,他清了清嗓子說道:“臣曾答應晚晴,十年後讓她換成臣的誥命夫人轎子,這是臣的私心。”


    仁宗樂了,還是年輕人會說話,情情愛愛人之常情,不打緊,他相當理解。


    “你這願望立的不錯,齊家治國平天下,把你們的小家都照看好了,我這大家也會慢慢好起來。”


    他又歎了一口氣,語氣中帶有些許迷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們要的我這都有,可我要的卻窮盡終身也未必能成啊!”


    崔容時反而壯誌勃發,“官家想要大越與天地同壽,共日月爭輝,走向基業長青的路已經在腳下了,臣隻要跟著您走下去,就必然會看到。”


    剛剛有些沮喪的仁宗眼裏又盛滿了光,“是啊,都在腳下,隻要眼中有江山萬裏,何懼幾分秋涼,待收拾完那些宵小,咱們再重整山河。”


    劉公公也再次被崔容時折服,就這口才,官家不吃飯都聽飽了。


    這是君臣的第一次交心,也是崔容時成為權臣之路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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