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戌時前孫妙青來到了翊坤宮。


    曹貴人也在。


    原來華妃讓孫妙青過來看的是一盆待開的曇花。


    圍著那個精致的花盆,孫妙青有些好奇:“曇花不是夏天開放嗎?這會兒這麽冷,也能開花?”


    華妃得意地說:“本宮這一株是溫泉池養的,比尋常的曇花自然不同。”


    曹貴人恭維道:“沒想到嬪妾能在娘娘這裏看到曇花一現,真是榮幸。”


    曇花一現,又不是啥吉利詞,孫妙青癟癟嘴,沒吱聲。


    華妃一邊等待曇花開放,一邊漫不經心地摳著護甲上的寶石說:“榮妹妹,如今你得了這個封號,將來晉封嬪位妃位,也是指日可待啊。”


    曹貴人嘴角含笑:“繁榮昌盛,這個封號可真是了不得。”


    “嬪妾不敢。”孫妙青無奈地說,“這封號全賴皇上憐憫,然嬪妾並無大富大貴之心,隻求小富即安,娘娘是知道嬪妾的,請千萬不要誤會。”


    “人是會變的,若有了地位,也許心態就會和從前不一樣呢?”華妃目不轉睛地盯著孫妙青,“皇後如此抬舉你,本宮怎敢擔保你的心思不會改變?”


    “娘娘是華妃,木謂之華,草謂之榮,嬪妾就算長得再高,也高不過娘娘。”孫妙青歎息,“若娘娘定要質疑,嬪妾做再多辯解也無用武之地了。”


    曹貴人笑著出來打圓場:“娘娘,孫妹妹說的是啊。正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您何必疑心孫妹妹呢?至於別人要多疼妹妹,這也不是妹妹的錯啊。”


    孫妙青想,這曹貴人,當初跟華妃暗示自己過度關心溫宜,是怕自己觸動她的利益,真的拐走公主。勉強還可以解釋成關心則亂。


    後來曹貴人知錯道歉,又拉攏自己玩無間道,為自保,自己也就不計較太多了。


    現在在華妃麵前說自己封號厲害,引華妃懷疑,又立刻夾槍帶棒地勸和。反複橫跳,究竟是什麽意思?


    是眼紅自己的封號了?還是怕自己先她一步上位了?


    孫妙青揣測著曹貴人的心思,暗道,還得慶幸她是當麵說,如果背地裏搞事,情況就更糟糕了。


    這樣一想,還得謝謝曹貴人明著玩挑撥離間呢。


    她無奈地笑笑,起身道:“華妃娘娘,曹姐姐,你們是知道的,我向來是有話直說的性子。當初為娘娘出謀劃策,是這樣,如今也是這樣。


    隻因我僥幸得了個封號,二位姐姐就質疑我的心偏向哪邊,讓我如何繼續待在這裏呢?不如讓我走吧,從此我不來便是了。”


    曹貴人忽然笑了:“娘娘您看,孫妹妹還是和從前一樣的。”


    華妃緊繃的臉忽然也放鬆下來,她擺手讓孫妙青坐下,說:“好了好了,是本宮多心了,你坐下吧。”


    ???孫妙青不明所以地看著兩個好像什麽秘密已經完成的人,皺著眉頭說:“你們試探我呢?”


    曹貴人笑道:“別怪娘娘,這全是我的主意。”


    “娘娘和姐姐是擔心我會倒戈他人,做娘娘這裏的內奸?”孫妙青慢慢坐下來,見二人同步點頭的動作,無奈地說,“我哪兒有那麽大精力和本事啊,真是太高看我了。”


    “皇上都高看你一眼,何況本宮?”華妃話音剛落,就見中間擺著的曇花要緩緩盛開,三人皆斂聲屏氣,欣賞這刹那間的美好景象。


    白玉薄片一樣的花瓣含羞帶臊地展開,露出內裏鵝黃色的花蕊,如月下美人一般搖曳生姿。


    孫妙青輕聲問:“它還能開放多長時間啊?”


    “大約兩個時辰就會凋謝了。”曹貴人神情惆悵,“轉瞬即逝的花兒留不住,又有什麽意思?”


    “正是因為轉瞬即逝,所以才刻骨銘心啊。”孫妙青輕笑,“對於人來說也許會有遺憾,對於花來說,這樣就足夠有意義了。”


    華妃道:“看一次就算了。這樣命短的花,再漂亮也是晦氣。”


    “哪兒有花長長久久地開著呢?不如鬆柏常青。”孫妙青長長歎了一口氣,“隻是人人都習慣了鬆柏的安靜,獨愛花開的熱鬧。”


    華妃不服氣地問:“難道就沒有常開的花?”


    “有啊。”孫妙青笑著指向屋裏的博古架上一盆象牙玉雕寶石鑲嵌的花景,“娘娘的這盆花不就一直開放嗎?”


    “可這又不是真的。”


    “因為是假的,才不需要費力氣綻放。”孫妙青頗具深意地說,“既要又要,就怕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哼,榮貴人一向很會講道理。”華妃冷哼一聲,仰靠在引枕上說,“不如給本宮講講,如何天長地久的道理。”


    “娘娘說笑了,妹妹的恩寵遠不及娘娘,哪裏知道天長地久的道理。”


    “你的恩寵比富察貴人多多了,怎不見你有福氣?”華妃低頭看著孫妙青的肚子,孫妙青尷尬地用手帕擋住,“比福氣,宮裏勝過嬪妾的多著呢,嬪妾哪裏敢比。”


    華妃又一聲冷笑:“富察貴人也不見得多有福。這才剛懷孕,宮外就鬧起了時疫,皇上滿是心煩,哪裏有多餘的功夫搭理她?”


    “啊?!外頭已經有時疫了?”孫妙青驚得直接站了起來。


    華妃不耐煩地說:“你怕什麽,又不是裏頭有。”


    “這宮裏宮外用的吃的都是一片土長出來的菜,喝一條河裏的水...我哪能不怕啊。”孫妙青焦急地用拳頭敲著掌心,“娘娘還是多提防著點吧,今年怕是......”


    周寧海忽然慌慌張張地從外麵跑進來,打斷了孫妙青的話:


    “娘娘,出事了,宮裏出現時疫了。”


    似有一聲鍾響,重重地敲在了孫妙青的心頭。


    糟了。


    華妃先是慌了神,然後怒罵:“你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把人丟出去!”


    “娘娘,不可。”孫妙青猛地站起來,“好好一個活人,您能丟哪裏去?讓他離開,接觸的人越多,不就越容易把病擴散出去嗎?您應該立即給病人一些補給,把他隔離在屋子裏等待宮裏下一步指示才是。”


    時疫是能要命的事。華妃來不及細想,有人給她出主意,她就立刻讓周寧海去照辦,並且叫頌芝趕快去通知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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